高妈妈忙凑趣道:“老话都说,媳妇就是自己的闺女,王妃您不是已经有了一个闺女了么?眼瞧着不久之后又会再添一个了。”
这起居间里都是自己人,提到俞筱晚,楚王妃就没有那么避忌了,不屑地哼了一声,“那样的出身,若是让我给逸之挑媳妇,哪里配?”
刘嬷嬷在一旁和稀泥道:“好歹也是册封了的宝郡王妃,以前的身份不高,如今却是高的了。况且她到底是不是世子妃,有什么关系呢?”
高妈妈忙接着话头道:“是啊,世子妃是将来的王妃,世子妃好好挑一个不就成了?”然后目光闪躲着,语调迟疑着,“就是不知,太妃心中到底是如何盘算的。如今住在府中的这几位小姐,也有两个出身并不高的。”
说的就是曹中妍和周侧妃的侄女周小姐。
楚王妃自然听得明白,遂淡笑道:“那倒是没关什么关系,这一回倒不是只选世子妃的,琰之已经二十二岁了,之前一直因为身子不好,才将婚事耽搁了下来,换成旁的府中的世子,这个年纪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了……”
尊贵的楚王妃的话再次被人打断,原宛婷着急地追问道:“莫非真的是要同时选侧室?”
这个问题,昨晚才刚跟王爷商量过,楚王妃兴致十足地道:“这是自然。王爷说了,若是琰之喜欢,就是全选了也没什么。”说完发现宛婷面如白纸,怔了怔,忙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不过是一句话,哪可能不挑拣挑拣。”
但是同时选上三四个是没什么问题的。楚王妃在心里补充道。
原宛婷不由得急道:“姑母,这怎么行!您不是说过,希望宛婷嫁给琰之哥哥,为君家诞下嫡长子吗?”
楚王妃疑惑道:“我是说过,你若为正妃,其他人自然是先服避子汤,等你有孕了再说。”随即心中一动,慈爱的神情转为严厉,“难道宛婷竟不愿为琰之纳妾?”
这个问题可就严重了。楚王妃在意的一直就只是世子妃的人选,她希望世子妃出自娘家,可是并不表示她希望娘家的侄女善妒,将儿子管得严严实实,见宛婷的表情十分委曲,楚王妃不由得加重语气道:“你可别忘了,琰之日后就是楚王府的继承人,身为亲王,是有两侧两庶的定例的!”
原宛婷委委曲曲地道:“宛婷知道,只是,宛婷觉得这几位小姐实在不是好人选。”
楚王妃淡淡地道:“这倒是要慢慢考察才能知道的。”
她方才说什么合适就全都留下,不过是随口试探原宛婷的,那几位千金都出自她不喜欢的人家,比如仁郡王妃娘家、周侧妃的娘家……她会接受才有鬼了。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好些天没来请安的侄女忽然过来,还特意熬了补汤,为的是什么,她多少能猜出来一些,她也不是全无城府。
原宛婷听说姑母要考察,忙添油加醋地说了些各位小姐的缺点,其中尤其突出曹中妍,什么烟视媚行啦,什么毫不矜持,成天出入沧海楼啦。
“等等,你说曹小姐时常出入沧海楼?”楚王妃打断了原宛婷,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立即朝刘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差个人去沧海楼问一问
很快刘嬷嬷就进来回话,“的确是如此,之前几次是随二少夫人去的,今日是她自己去的,并未留多久,当时二少爷也在。”
原宛婷立即补充道:“她还熬了什么汤给琰之哥哥,补汤哪里是能随便吃的?明知琰之哥哥这阵子身子不好,还胡乱添补,她又不是大夫,万一弄错了怎么办?”
楚王妃却似没听到这些话,她很清楚自己的这个长子,与次子那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对女孩子虽然温柔,却隔着距离,尤其是他住的地方,从来不许未婚女子出入,却允了曹中妍进去,就算是有逸之和俞氏的脸面在里面,却也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对这位曹小姐是比较心怡的。也难怪,曹小姐在容貌上,是比另外几个强些,虽然是二儿媳妇的表妹,但其父只是七品县令,想许给琰之,顶多就是名良妾,完全无碍大局,有什么关系?
这么一想,楚王妃就坦然了,至于原宛婷还在添油加醋的说什么乱补身子之类的话,楚王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琰之身边有专门司食的大嬷嬷,哪会真的任人胡来?而且有些话她不方便对原宛婷这个未出阁的少女说,之前是怕儿子的身子经不住,所以她虽然安排了两个漂亮的大丫鬟给儿子,但是并没开脸升为通房,这几日她瞧着儿子原本已经痊愈的身体,又开始反复,还咳得厉害,脸色也是不正常的潮红,她心里头也是焦急的,但她认为这是体内阳火躁的,说白了就是阴阳不调所至,正打算就近挑个黄道吉日,将娇荇和娇荭给开了脸呢。
可是听宛婷这话里话的意思,竟是不愿意给琰之纳妾?这怎么行!
楚王妃心里顿时就不满了起来,她跟所有的女子和母亲一样,做妻子的时候是一个标准,她也不喜欢王爷再纳妾室,可是做母亲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总是希望儿子能多娶几位贤妻妾,多生几个孙儿孙女。她虽然自幼就疼爱宛婷,可是再疼,难道能疼过自己怀胎十月生出的儿子去?若是宛婷有这样的心思,那她必须掐灭在最初的萌芽状态,否则日后岂不是会闹得家宅不宁
楚王妃这些没说出口的话,原宛婷自然是不知的,可是她唾沫横飞地说了好大一串,就是想让姑母明白,这个曹中妍是个不安分的女子,是绝对不能娶回家中的。可是,待她话音一落,楚王妃便语重心长地道:“宛婷啊,你必须明白,世子妃之位虽然尊贵,可是却也有许多不得不遵从的规矩,日后琰之若是继承了王位,依例他可以娶两侧两庶,这些都是要你操劳的。姑母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姑母也是女人,自然能明白你的感受,但是咱们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替夫家开枝散叶,你若做不到这一点,这世子妃之位,就只能让贤了。”
说到最后,竟有几分威胁的意思了。
原宛婷心中一滞,不敢置信地看着楚王妃,看到姑母脸上不容置疑的强硬,她亦是心中极度不满,可是她现在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挤出一脸讨好的笑容,“宛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从来就未想过专宠,只是觉得曹小姐她不适合罢了。”
楚王妃见她服了软,便轻笑道:“适合不适合,我与你姑父自会考量,你就不必多想了,好好与琰之相处相处,抓住他的心才是。日后姑母自然是帮衬着你的,可是要想琰之多宠你,还得你自己努力才是。”
“多谢姑母教导,宛婷就不打扰姑母休息了。”原宛婷见楚王妃这里已经帮上不了,便没了应酬的心思,盈盈施了一礼,告退出去。
楚王妃看着她出去,轻哼了一声,“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着专宠?”
刘嬷嬷忙笑道:“女孩儿家家的,在家里娇养着长大,心气儿自然是高一些,待嫁过来之后,有您这个婆婆好生调教着,她慢慢也就能明白这些道理了。”
楚王妃想起了什么,随即问道,“那个曹小姐,你去瞧过吗?觉得怎么样?”
刘嬷嬷忙说了一番自己的感觉,竟然还不错,楚王妃是十分相信自己的这个陪嫁丫头升上来的大嬷嬷的,于是便吩咐她去请曹小姐过来聊聊。她不喜欢那几个娇客,平日里也极少跟她们接触,这还是第一次有心情想了解一下某人。
刘嬷嬷忙应了一声,退出正厅,欢欢喜喜地去请人。
曹中妍这会子正在梦海阁里,陪着俞筱晚绣花,她的绣功一般,主要还是跟着俞筱晚学。
看着表姐手中的绣棚上,那朵芙蓉花渐渐形成,栩栩如生,曹中妍眨巴着雾蒙蒙的大眼睛,满脸羡慕地道:“表姐果然是金大娘的弟子,只一朵花儿,也能绣出层次来。”
俞筱晚轻笑道:“这的确是师傅教我的,针法我刚才已经教给你了,用这种叠针法绣竹子,一样也会有层次,而且能显出竹子的气节和风骨。”
曹中妍小脸一红,声音轻得跟蚊子叫似的,“表姐怎么知道我要绣竹子
俞筱晚取笑道:“不知道是谁说着说着,就说到某位穷秀才身上去了,说他有竹的气节和风骨,若你的荷包不绣竹子,难道要绣竹笋不成?”
曹中妍顿时连脖子都红了,只低头不语,俞筱晚待要再笑话笑话她,忽地察觉到不妥,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随即正色道:“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别放在心上,荷包相赠这样的事,话本里有许多,但属于私相授受,你是女子,万不可如此轻浮。”
曹中妍的小脸又慢慢白了,咬着下唇,半晌不语,俞筱晚却盯着她不放,认真地道:“若是那位田公子真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你更要言行谨慎,他才不会看轻了你。我答应了你,帮你从中周旋,就一定会办到,但前提是,他必须是品行端正,值得你下嫁之人。”
曹中妍十分笃定地道:“田公子他是。”说着小脸红彤彤地道:“他……他从来对我都是以礼相待的。”
听了这话,俞筱晚不禁暗自揣测,若是田秀才不以礼相待,难道现在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她如今被逸之惯得胆子越来越大了,不将世俗礼法放在眼里了,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在婚前生米煮成熟饭的,光是淫秽这一条,就足以让任何一个有封号的大家闺秀,沦为贱妾。而且听表妹的意思,四舅父并不怎么看好那个穷秀才,她觉得穷秀才不错,也是听表妹说的,怀春少女的眼光是片面的,只看得心上人的长处,看不到短处。
好在她已经求逸之差了人去打探田秀才的品行,家里穷一点、出身低一点、才华平凡一点都不打紧,只要他是个品行端正的君子,她就愿意成人之
俞筱晚正打算再好好跟表妹沟通一下,门外便来报,“二少夫人,刘嬷嬷来了。”
俞筱晚坐正了身子,笑道:“快请。”
刘嬷嬷笑咪咪地走进来,深深一福,“老奴给二少夫人请安。老奴是奉王妃之命,特来请曹小姐到春景院一叙。”
曹中妍顿时紧张了起来,俞筱晚安抚地看着她笑了笑,问刘嬷嬷道:“不知母妃为何会想见我家表妹?”
刘嬷嬷笑咪咪地道:“听闻曹小姐温柔可人,王妃便想见一见。老奴是从客院过来的,绕了一大圈,恐怕王妃已经等急了。”
这是催人快点走呢,俞筱晚只得让刘嬷嬷带走了曹中妍,随后又让蔡嬷嬷差个人去春景院打听一下消息,随后安了心,楚王妃见过曹中妍之后,赏了好几件精美的首饰,想来是十分满意的。
待君逸之从外面回府,俞筱晚便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俏皮地笑道:“母妃似乎对妍表妹十分满意呢,看来只要再加把劲,过两天就能成了
君逸之觉得好玩,便自告奋勇地去找大哥,要他再“加一把劲”。
加一把劲的意思就是,次日一早,所有人都在春晖院围丰着楚太妃凑趣的时候,君琰之低声跟春晖院的小丫鬟道:“将曹小姐的茶换成玉兰香片,她不喜欢老君眉。”
声音虽然很低,可是对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一众娇客们来说,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世子爷居然这般关心曹小姐!
世子爷知道曹小姐的喜好,还记在了心里!
其中脸孔最为扭曲的,就属原宛婷了,尤其是看到姑母看向曹中妍的眸光显得十分满意的时候!她恨恨地揉着手中的绢子,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等了。于是回到客院的房间,原宛婷就提笔写了一封信,递给喜鹊道:“你快将信带回府中,千万要告诉母亲,姑母已经不打算帮我了,让母亲快些来劝说姑母。”
高妈妈一直在一旁伺候笔墨,觉得小姐写得过分了一些,不由得劝阻道:“王妃也不是不帮你,只是说想纳曹小姐为妾而已,这样就请夫人来,只怕会让王妃不满。”
原宛婷气急地道:“妈妈你知道什么?你平日里又不能进屋去伺候,是没瞧见琰之哥哥看那小贱蹄子的样子,真是……真是恶心!他为何从来就不这般看我呢?”说着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我这还没进门,就要失宠了,若只是个独守空房的世子妃,当着有什么意思?”
她父亲没有儿子,为了生个儿子出来,不知纳了多少妾室,母亲表面上风光,实际过的是什么日子,原宛婷最是清楚不过。这样的当家主母她可不愿意当,她要当就要象俞筱晚那样,随便走到哪儿,逸之哥哥的眼睛就跟到哪儿。
高妈妈劝不得,只好让喜鹊拿着信去了,送到门外小心叮嘱,“你千万将信收好,可莫给王妃或是她的仆妇瞧见了。”
喜鹊见高妈妈这般慎重,忙点头应下。
这会子梦海阁里十分忙乱。
事情是这样的,俞筱晚一大早从春晖院请安回来之后,就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