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张氏想不通的地方,昨晚看到俞筱晚送给雅儿的斗篷,她几乎可以肯定俞筱晚是故意坏她的事。可是那件事还没开始,她不可能知道,自己对她这么好,还想让睿儿娶她,让圆德大师出面,不过是因为她要守三年孝期,怕夜长梦多,先定下来而已,对她来说,并非坏事,她为何要与自己作对?
张夫人挑眉拍了拍张氏的肩膀,“不论是与不是,我觉得你这个外甥女都不简单,让吴丽绢留下的人是她,深居内宅就能坏你大事的也是她,就算她不是故意,也是生来克你的。此番你正可以试探她一下,她若是识趣,就会将铺子交由你打理,你便照顾她一世无忧;若是不识趣,你又何必与她客气?是她要来依附你,难道不应当好生孝敬你么?”
张氏的眸中闪过一丝阴沉,良久,拿定了主意,方抬头笑道:“大嫂说得极是,你放心,我明日就会给你消息。”
待张氏处理完家务,曹清儒也下了朝。张氏热情地迎上去,一壁厢服侍丈夫更衣,一壁厢喜悦地道:“今日北王妃使人送了礼品过来,说是代世子道歉的,原来约世子的那丫头说,她的小姐穿的是墨绿色的斗篷。”
曹清儒寻思了一番道:“咱家可没什么墨绿色的斗篷。”
张氏笑着接口道:“可不是么。”
正说着话儿,门口传来紫儿的通禀声,“三小姐来请安了。”
门帘一挑,曹中雅仪态端方地走了进来。
“父亲安好、母亲安好。”
“快过来坐。”张氏笑得慈祥,示意紫儿帮女儿脱去斗篷。
曹清儒无意中一瞥,神色就是一变,厉声道:“这是你的斗篷?”
26。张氏的反击
曹清儒声音洪亮,这般疾言厉色的喝问,顿时把曹中雅骇得倒退几步,小脸上泫然欲泣,惊惶地往张氏身边靠了靠,小声儿地嗫嚅道:“是晚儿表姐送我的,就是昨日在潭柘寺里送的。”
张氏忙护着女儿道:“爵爷您这是发什么火呐?”
曹清儒指着紫儿手中叠成方块状的斗篷道:“你自己看看。”
张氏顺着他的手指细瞧一眼,顿时也怒了,腾地站起身来,将曹中雅拖到自己眼前,厉声责问,“你给我老实说,昨日可是你引北世子相见的?”
曹中雅委曲得哭了起来,“女儿怎会做这等丑事,女儿昨日就解释过了,父亲母亲怎的忽然又问起?”
“我只问你,是不是你!”
“不是!女儿若有半句虚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张氏松了口气似的看向曹清儒,“爵爷,您也听到了,这般的毒誓雅儿也敢发,我相信雅儿不会这般不自重。再说这斗篷,昨日瞧着,明明是五彩的,拿进屋来怎么会变成墨绿的?”
曹清儒其实并不象他表现出来的那般鲁莽,张氏又暗示得这么明显,他自然就怀疑到,是不是晚儿故意送件会变色的斗篷?
张氏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使了个眼色,让女儿退出去,从头到尾不让女儿沾上一星半点。待暖阁里只有她夫妻二人时,张氏便温柔体贴地亲手捧了杯热茶,送到曹清儒的手中,柔声问,“爵爷在想什么?”
曹清儒瞥了张氏一眼,轻叹一声,“在想晚儿怎么忽然送雅儿斗篷。”
张氏轻柔地一笑,“或许是凑巧吧,也可能是北世子后来过雅儿穿这件斗篷,才将这话传过来,想是北王妃不想让我们怨恨北世子吧。”说着按住丈夫的胳膊,“爵爷可千万别怀疑晚儿,虽说这两次晚儿总想在韩夫人面前有所表现,偏韩夫人对雅儿更亲善些,但她才多大年纪,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
堂堂丞相夫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到曹府拜访,虽然韩夫人没有明说,但曹清儒和老太太、张氏都知道,是因为大年初一百官聚会之时,曹中睿作了一首文采出众的诗,得了摄政王和百官们的交口称赞,韩夫人偏又有个年纪相当的女儿,这才特意上府来相看相看。
豪门世家联姻之前都是这般,不明说,寻个借口过府相看,看得顺眼了,再请关系好、或者有体面的保山出面暗示,另一方若是也有意结亲,就给个准信儿,对方才好遣了媒人上门提亲。从来不会贸贸然地提亲,若是被拒绝,日后在朝堂上还如何相见?
因此曹家才会在得知韩夫人要登门之时,那么高兴,在曹清儒的心里,儿子是十分优秀的,是未来的国之栋梁,被丞相夫人相中那是必然的,现在听得张氏之言,似乎韩夫人对雅儿也十分满意,可是晚儿却也对韩二公子有些意思……他不由得眉峰一蹙,恼道:“妹妹妹夫在世之时是怎么教女儿的?女孩儿家的一点也不知自重!”
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却想自己往韩夫人跟前凑,还敌视被韩夫人欣赏的雅儿。“不必问了,斗篷必定是她故意送的,小小年纪,心思忒的歹毒!我要去教训教训她。”
曹清儒说罢便站了起来。
不说是害雅儿名声,而只说送斗篷,还是看在妹妹妹夫尸土未干的份上。
张氏心中大喜,脸上却愈发的忧郁,忙站起来拦住曹清儒道:“爵爷您这般说可有何证据?不过是您的猜测罢了,若不是晚儿所为,您去质问,会伤了她的心;若真是她所为,您也得看在妹妹妹夫的份上,原宥一二,她年纪尚小,慢慢教,总归是改得过来的。清莲妹妹是何等样的品性,你我二人最是清楚,那真是天下最温柔最和善的人了,晚儿由她自幼教导,怎么会这么歹毒,多半是她身边的人给她出的主意。”
这劝说的话说到后面,却是直接给俞筱晚定了罪,可是曹清儒却没觉得有何不妥,当下便道:“没错,多半是那起子腌臜老货教坏了她。”
张氏好象在替俞筱晚开脱般的继续诱导,“晚儿只怕也是担心自己的婚事。旁人家的女儿,这般年纪已经开始琢磨人家,通常十二三岁就能订下亲事。可她还得守孝三年,待她孝期满了,好人家的儿郎也都订亲了。”
曹清儒闻言更怒,用力一拍茶几,“在孝期还成天想这些,是哪个挑唆的,给我查出来,我要将她打板子发卖出去。”
张氏迟疑地道:“若是晚儿不肯说,如何能查得出?就说引北世子见雅儿这事,她如何知道北世子素来蛮不讲理,又是如何知道他人在哪里的?依我看,她身边的人中肯定有人心思重,外头也得有人打点才能成事。她身边的人我注意一下,便能管住,可外头的人怎么管?”
“那些奴才只怕是想怂恿着晚儿同咱们离了心才好,这样便无人管束他们,他们想怎么欺负晚儿都成。所以我才一直说,要找人帮着晚儿管理她的田庄铺子,在晚儿能明辨是非之前,还是不要让她与那些人相见的好。”
曹清儒连连点头,“你说得没错!”
张氏轻叹一声,“爵爷明白就好,我也不过就这么说说,若果真去跟晚儿说,要她将田庄铺子交给咱们的管着,只怕不单是她,就连老太太都会觉得咱们想占她的便宜。”
她一口一个咱们,把自己的私心摘得干干净净。偏曹清儒还相信她,淡定地道:“此事你的确是不方便出面,我自去与老太太说明,让老太太出面与晚儿说。”
说罢径直往外走。
这一回,张氏没再拦着他,只是笑着叮嘱道:“爵爷可别在老太太面前提斗篷的事,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太会为难。”
“还好你宽容,换作别的母亲,怎肯轻易原谅谄害自家女儿的人。”
张氏笑得愈发轻柔、贤惠:“我发誓要将晚儿当成自己的女儿般来看待的,她行差踏错,我只会怨自己没教好她,怎么会计较。”
曹清儒感动地拍了拍张氏的手,这才转身走了。
曲妈妈蹑手蹑脚走进来,小声儿道:“恭喜夫人得偿心愿。”
张氏得意地一笑,小样的,还想翻出我的手掌心?
墨玉居——
俞筱晚仔细听完丰儿的回禀,轻轻地一笑,雅儿犹带泪痕地离去,一柱香后舅父气冲冲地去了延年堂,这么说来,张氏已经开始动手了?
她从容吩咐,“妈妈来给我梳妆,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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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气死了她的外祖母,谋杀了她的亲兄弟,践踏了她的爱情,连她唯一的生机也要被他们亲手扼杀…这一生,且看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保护曾经爱她的人,灭了那些居心叵测的虫,走出一片金光璀璨的辉煌人生。
27。竹篮打水一场空
俞筱晚带着赵妈妈和几个丫头出了墨玉居,先绕道去南偏院,依约叫上吴丽绢。
武姨娘正坐在南偏院的暖阁里,同妹妹小武氏聊天,见俞筱晚来了,热情地迎了上去,“表小姐,快进来坐。”
俞筱晚还了半礼,轻柔一笑,“姨娘好。”
吴丽绢还在梳妆,俞筱晚便与武氏姐妹聊起闲天,“敏表哥定是在日夜苦读吧。”
她重生之后,便立即将自己记得的前世发生的大事摘录了一份,知道今年秋闱敏表哥第四次落第,舅父失了耐性,让他安心在衙门做事。其实敏表哥处事圆滑,读书也不错,年纪不大就中了秀才,后来又入了国子监,认真读下去,一个进士怎么也能中的。可张氏“好心”托兄长在詹事府帮他谋了个职位,从八品的右清纪郎。
科举三年一次,进士们都能为官,官员子弟另有举荐一途,因此在吏部挂了一辈子“候补”的进士不知道有多少,敏表哥一介秀才就能当官儿,听起来是不错,而且还是在詹事府。詹事府掌管皇后和太子的家族事务,听起来离权利中心极近,其实曹中敏那职务就是个跑断腿还难讨得好的苦力,差事占用了他绝大多数的时间,学业自然就落下了。
因而说到读书,武姨娘便是一叹,“他哪有时间?”若是不能中个进士,敏儿这官就难得升上去,一辈子就是个小官吏。
俞筱晚柔柔地笑道,“家父的同窗乃是当朝翰林院学士吴举真吴大人,若是敏表哥能调去翰林院,自是有时间研读,还能得良师指点。”
武姨娘听得眼睛一亮,“若是晚儿能帮上这个忙,日后有什么为难之事,都让敏儿给你一力承担。”
俞筱晚柔笑道:“都是自家亲戚,本就应当互相帮衬,我想在京城开铺子,也想请表哥帮忙打点呢。”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和一张名帖,递给武姨娘道:“请敏表哥自去运来客栈寻俞总管便是,俞总管往年帮家父送过土产给吴大人,与吴大人是熟识的。……此事宜早不宜迟,现在,吴大人也应当下朝回府了。”
这就是一刻都别耽误的意思。
武姨娘虽担心这么大的事一介总管能不能办好,可这天大的好处却使她十分心动,忙接过信和名帖,立即使人送去给儿子,让他立即去找俞文飚,并向俞筱晚承诺道:“妾身这厢先谢过,晚儿你放心,你的店铺,我必会让敏儿尽心照看。”
吴丽绢正巧走进来,听到对话笑道:“晚儿妹妹可是请对了人,敏表哥人缘极好,让他帮衬着,你的铺子包赚不赔。”
俞筱晚回过头,细细打量一眼,淡淡地笑:“表姐这身翠色月裙真是漂亮,舅母不是送了表姐一件双面斗篷么,颜色正配,今儿风大,穿着也免得着了凉。”
吴丽绢便是一愣,她虽不知俞筱晚为何这样说,却也笑道:“的确是那件的颜色更配一些。”说罢让喜儿去取了来,换上,与俞筱晚携手出了院子。
二人一出门,小武氏便蹙眉道:“怎么我觉得俞小姐似有所指?”自打媚药一事之后,她可半点不敢小瞧了这位年纪尚幼的俞小姐。
武姨娘目光有些幽暗,“得找雅年堂的人问一问。”
那一厢,俞筱晚与吴丽绢出了南偏院,便道:“哎呀,我给老太太带的礼盒,忘在你们院的中厅了,我得去拿。”说罢转了身。
吴丽绢忙笑道:“妹妹等我片刻,我去帮你拿。”
俞筱晚看着吴丽绢走回院子,淡淡一笑,这下她们必定会好好琢磨琢磨了,武姨娘在这府中住了二十年,多少会有些人脉,张氏想一手遮天,只怕很难。
她不再等吴丽绢,径直来到延年堂,在中厅门口遇上了曹中雅,便轻柔地笑道:“雅儿妹妹怎么不等我?”
原是早说过三人一同给老太太请安的,曹中雅辩不得,她到底年纪小、心思掩藏得不够好,极力压抑着,眉目间却比往常冷淡了许多,只皮笑肉不笑地道:“表姐好。”想着母亲说是表姐引北世子去自己香房的,到底不甘心,暗刺道:“表姐,你送我的斗篷,我很喜欢,父亲看了也说好呢。”
原以为俞筱晚总要心虚一下,哪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