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冯若英还记得姐姐看她的目光,从痛心到失望到麻木,最后成了无视、漠然。
可就算如此,冯若英依然记得,安王府倾覆那一日,姐姐是如何的倾力反抗,只为给她留出更多的逃命时光——如果、如果不是有她做拖累,起码姐姐是能逃出去的呀!
冯若英从来没有那般的痛恨过自己,年幼无知不是借口!
还有郑家公子,郑默言。
冯若英只记得,郑默言人如其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子。他皮肤微带麦色,和众公子们白皙滑嫩的肌肤截然不同;他容貌肖似其母,不柔不媚,却带着一股勃勃英气——他不美,甚至有些刻薄的女子,称他为郑家的丑公子!
这样一个人,是冯若英指腹为婚的未婚夫郎。
其实,前世冯若英跟郑默言,见面的次数少的很,小时候还曾在一起玩耍过两三回,长大了要避嫌便没有见过。
郑默言主动约冯若英见面,还是为了她退婚的事。
那时,郑默言只问了她一句话:“你要退婚,因我貌丑?”
当时如何回答的?哦,是了,她说的是“谁要娶你这样一个丑八怪?”,那么伤人的话,怎的就能理直气壮的说出口呢?
冯若英单手捂住眼,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为了这事,安王和情同姐妹的郑珂志彻底闹翻,有着铁面之称的郑珂志,打那之后再没理会过任何一个安王府之人,就连她无辜的姐姐,也被郑珂志给赶出了军队。
后来郑默言好似是嫁给了一个外地的小官做继室——就算郑珂志是朝内有数的武将,可她儿子相貌不美又遭遇退婚,也很难找得到好姻缘了。
当初的自己,怎的就那么混蛋呢?!
冯若英回想起来,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
相貌真的就那么重要?如花美貌也不能青春常驻,谁都有容颜老去的那一日。
3、悔悟 。。。
更何况,若是心如蛇蝎,便是容貌倾国又如何?
这次,她不会跟母亲对着干了,更何况,郑珂志一直很疼爱她,她也绝不会再让她难过了。
因为高烧未退,冯若英清醒之后还在床上躺了足足两天。
这日,吴氏端着药碗过来了:“二小姐,趁热喝了这药吧,不然冷了之后更难入口了。”他拿起调羹舀了一勺药汤递到冯若英唇边。
冯若英早不是前日那好逸恶劳吃不得苦的二小姐,颠沛流离尝遍世间苦楚的她哪里还惧这汤药之苦?
对着吴氏笑了笑,冯若英伸手接过药碗:“我自己喝就行,不用喂了。”
看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吴氏欢喜极了,笑的合不拢口。
冯若英也记得,她以前最讨厌的就是喝药,每每都要吴氏费尽口舌才肯喝那么一口两口的。
“二小姐,来吃颗酸梅子。”看她喝完了药,吴氏又递过来一颗酸梅子,同时还有点狐疑:怎的这次的酸梅子还没吃完?
吃了酸梅子,又用了块糕点,冯若英躺着无聊,想看会儿书——病好了她还得去学习呢,这么些年没有念书,早忘的差不多了。呃,虽然说以前在学的时候她也没学多少……
“吴大哥,我把四书放在哪儿了?”冯若英看了看屋内没有,又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当年到底把书丢哪里了,只得挺不好意思的询问。
结果她这一问,当场把吴氏给问愣了。
直到她说第二遍,吴氏才反应过来,高兴的差点掉泪,一个劲儿的对着天空合十膜拜,说老天开眼,二小姐知道要上进了!
冯若英听的尴尬万分——她以前,原来真的一点都不懂事……
拿着吴氏从外面新买回来的四书——冯若英极其惭愧,原来自己就连本书都是没有的——冯若英开始认认真真的看书、习字。
这两天,吴氏不管干什么,都是轻手轻脚的,就连说话都不大声,生怕扰了二小姐。
二小姐在看书呢!有力气的时候还会练字呢!
吴氏本就是个留不住话的大嘴巴,没多大功夫整个安王府就嚷嚷遍了,二小姐跪了一次祠堂,迷途知返,晓得要用功了!
安王正君张氏听了,喜的直念阿弥陀佛,转头吩咐下去,说是把给二小姐的膳食再整治的精细些;安王听到这话,一言不发的走向冯若英养病的地方,隔着窗棂看到冯若英果是认认真真的在念四书,又看了看白纸上有些歪扭却可见其认真的字,笑意便遏制不住了。
“这死丫头,总算是晓事一点了。”安王欣慰的点头,忽的一下转回头,“冯忠,我记得下个月便是英儿的生辰,你去给她寻匹牙口小点儿的天岸马来。”
冯忠连连点头——二小姐想要匹天岸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看来今儿个安王的心情
3、悔悟 。。。
好的很,居然肯松口给她了。
冯若英并不知道自己一个举动居然引发了这样的后果,她现在只想多学点东西,不要再当那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就算不如大姐那样天纵之才,可也不能拖大姐后腿呀!
4
4、出门 。。。
“英儿,累不累?饿不饿?多吃点!病了一场,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张氏正君抹了抹发红的眼角,极慈爱的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冯若英碗内。
冯若英苦着脸吃下——她觉得自己不仅没瘦还胖了一圈儿!在自家爹爹口里居然成了“瘦成什么样”!
“行了,让小厮们多备着点,英儿饿了自然会吃。”安王看出了女儿的窘状,出言打断父爱泛滥的张氏。
“一点都不晓得心疼女儿!”张氏瞪了安王一眼,在冯若英信誓旦旦的“饱了、真的饱了”的话语中放下了筷子。
看着冯若英一脸如蒙大赦的跑走,安王也忍不住有些想笑——这个丫头啊,病了一场,居然真的长大了,晓事了,以前她哪里能定下性子陪她们吃饭?更不用说这样听话了!
祖宗保佑啊!
安王心情越发的高兴了——哼,看那个郑铁面还敢不敢再跟她唠叨、说她女儿不成器?!
冯若英摸着饱胀的肚子出了梅苑,心有余悸——她一向知道爹爹对自己疼爱有加,但到这个程度……
下次还是吃过饭再来给母亲和爹爹请安的好,万一真被喂成某种肥肥的动物……冯若英满脸都是冷汗。
“二小姐,看你现在的气色,病应是全好了吧?菩萨保佑,正君这几日天天念经拜佛呢!”
刚一出门,冯若英就遇到素烟——他是张氏正君的陪嫁小厮,后来成了安王的小侍,对冯若英姐妹两个一向很好。
冯若英行了个半礼:“素烟叔叔,英儿已经没事了。”
“爹爹,您看二妹如今的气色,哪像是病了的人?一定是大好了!你呀,就别担心了!”脆生生的笑语中,一个身穿浅蓝色描金长裙的少年笑意莹然的接口。
“大哥。”冯若英看着眼前似熟悉似陌生的人,压下心头的情绪。
他是素烟的儿子,也是冯若英的庶长兄,冯清雅。
“二妹今儿个很懂事呢!”看到冯若英规规矩矩的行礼,冯清雅惊讶的看着她,片刻后才笑起来,很庆幸的模样,“二妹果然长大了!爹爹呀,以后您可不能再偏心二妹了,雅儿不依哟!”
“你看看你,都十八岁的大公子了,怎的还跟爹爹撒娇?”素烟无奈的笑语,语气中却并无一丝责怪之意。
“素烟叔叔,大哥,今日还要习字,我先告退了。”冯若英不想多待,便开口告退。
“二小姐,你如今大病初愈,可要注意身体,千万别累着呀!”素烟不放心的叮嘱。
冯若英点了点头:“多劳素烟叔叔挂心。”
告别了素烟父子,冯若英步履匆匆的离开了梅苑——她怕自己忍不住,会流露出对冯清雅的愤恨!
冯清雅!
唯一的一个,在安王府覆灭之后还得享富贵荣华的人!
为了自保,卖身侍
4、出门 。。。
敌不说,竟然还作证污蔑自己的亲生母亲!!若没有他的伪证,安王府怎么会全族尽没!
她没有这样的哥哥!
双拳握的死紧,冯若英一遍遍告诫自己,现在的冯清雅,并非她记忆里的那个人,他还没有犯错,不能冲动!
好不容易压抑下自己心中的怒火,冯若英平静下来也只能苦笑——素烟叔叔对她们姐妹真的很好,可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儿子?
还不如清涟弟弟呢!
想到平素里对自己和姐姐从不亲近的小弟冯清琏,冯若英摇了摇头,把心头的思绪全压了下去。
“二小姐,王小姐派人来请您,说是庆贺您终于痊愈了。”吴氏走过来递了一张帖子给冯若英,极不情愿的样子,“二小姐,奴婢多句嘴,这王小姐不是什么好人,整日里吃喝玩乐,二小姐还是……远着些好!”
其实,你家二小姐,以前也是个整日里吃喝玩乐的货色!
想不起来自己的朋友里有哪个姓王的,再加上冯若英压根就没打算与以前的狐朋狗友联系,她自嘲一笑,接过那镀金的帖子,看都没看就丢到一边:“派人回了,就说我被母亲勒令习文,不能去了。”
顿时,吴氏眉开眼笑:“二小姐,奴婢这就去!”
看他脚步轻快的走远,冯若英转身回房,继续开始习文练字——唔,或许她应该跟母亲提一提,请个师傅来教她学武?
冯若英的清净时候没持续多久,还没过半个时辰呢,吴氏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恨恨的开口:“二小姐,这王小姐真真恼人!她自己来请你了!”
冯若英揉了揉额头,站起身:“没法子,既然人都来了,就迎进来吧。”
略有些不舍的放下书,冯若英整了整衣服,准备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小姐,居然敢跑来自己家里拉人。
“若英啊!你啥时候这么老实了?今儿个做姐姐的都晓得,安王去了宫内,你怎的还乖乖留在家里?”爽朗的笑声中,一个月白色长衫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极亲热的拉着冯若英,“走走走,好几个姐妹都等着你呢!为了祝贺你,我可是花了大代价,请了琴公子捧场呢!”
女子的容貌依稀有些熟悉,可冯若英已经记不得这到底是谁了;还有那琴公子——冯若英自然也是想不起来了……
冯若英抿了抿唇,敷衍的笑着:“家母发话了,若是小妹今日不能习字百篇,还要去罚跪祠堂的,这个……”
听了她的话,女子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这事还不好办?随便找个人帮你写了便罢,你病才刚好,安王绝对不会再让你去罚跪的!”
冯若英还要说什么,可这女子是个行动派,拉着人开始往外走了:“行了行了,我的若英妹子,赶紧的,琴公子都到了,就等你
4、出门 。。。
一个了,别拉拉杂杂的了!”
冯若英年岁偏小,刚病愈又力道不足,竟被她拉扯着出去了!
冯若英无奈,她总不能叫人来把这个王小姐给扯开吧?那也太过丢份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以后的更新,估计都会在晚上……
5
5、佳人 。。。
不甚情愿的被拉到鞠翠阁,冯若英看着面前一个个笑容满面殷切至极的人,没来由的一阵厌烦——呵,自己现在还是安王府的二小姐,所以一个个的巴结拉拢;等安王府被抄没自己成为乞丐之后呢?一个个的有多远躲多远,更甚者还落井下石万般奚落!
吴氏说的对,这样的酒肉朋友要不得。
可既然来了,便不能失礼,不然闹出了笑话丢的可是安王府的面子。
冯若英扯开嘴角,在殷勤的招呼声里敷衍的笑着。
“唉,我说王姐,您呀,事到临头乱了阵脚不是?现在二小姐哪有心情理会我们?琴公子可是千金难得一见哟!还是赶紧的请琴公子奏上一曲,也让我等借二小姐的光,听听这天籁之音若何?”湖绿色长衫的女子看出了冯若英的敷衍,却理解到另外一个方面上。
那个姓王的女子一拍额头:“可不是!若英妹子,你可别怪姐姐糊涂!好了好了,都散开,闹闹哄哄的成什么样子?”
前一句还对冯若英笑脸相对,后一句就不客气的呵斥周围围拢的人群了。
不过看来她还有些地位,一句话周围的人就都散了。
然后,冯若英就看到帘子后面,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影。
“敢问王小姐,琴儿可否开始奏乐了?”屋内的喧嚣声静了,帘子后面的传来清冷的声音,悦耳的同时,还带着点高傲之意,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到后面一睹芳容。
冯若英懒洋洋的在主位上坐下,自有人殷勤的倒酒,她点了点头,然后悠扬的琴音便传了来。
冯若英其实对音律并不很懂,但这位琴公子演奏的乐曲,却让人听的很舒服——就连她这样的门外人都能吸引,不得不说,这位琴公子名符其实。
听到一半的时候,冯若英也想起来了,这位琴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堂堂帝京四大公子之一啊!当年的自己还曾对之恋慕不已呢!
后来他好像成了三殿下的屋内人?
冯若英眉头微微挑着,心思却已经不在琴音上了——笑到最后的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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