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吐泻,排泄红褐色尿液,严重者会肾衰竭而亡!这是现代人的常识,可我要怎样解释才能让这些古人们明白呢?
“放肆!朕都吃得的食物,狗会吃不得?董鄂氏,上次的欺君之罪,朕饶了你,如今你还要变本加厉的再次欺君不成?”康熙的眸子射出刺骨的寒光。
“不……不是这样的!奴婢……”
太子冷冷的开口道:“难道你想说,裕亲王爱犬之死,是皇阿玛造成的吗?”
孙之鼎急道:“玉葱具有消食开胃下气的功效,怎么可能是毒药呢,裕亲王爱犬之死,完全是赵启误诊,胡乱在狗舌上开刀所致。”
我险些掉下泪来,无论从情感上还是自尊上,向来高高在上的皇帝,恐怕都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皇帝啊,”太后开口了:“这孩子也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董鄂丫头,还不速速退下!难道真要惹皇上生气不成?”
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赵大哥冤死吗?……不!哪怕失去全世界,也不能失去此刻的良知!“皇上,请相信奴婢吧,真的是玉葱的问题,赵启是无辜的,奴婢倘若欺君,奴婢愿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重重的磕着响头,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会被逼迫到如此地步呢,不禁潸然泪下。
“皇阿玛,儿臣有两条狗养在宫里的狗房,请皇阿玛准许儿臣用它们当场做实验!”一直没吭声的四阿哥突然挺身而出,跪下请旨。
康熙神色复杂,良久,几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不到一个时辰,两条食用了大量洋葱的小狗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了相同的症状,看着爱犬倍受折磨的可怜模样,胤禛的眼圈微微泛了红……“皇额娘,您猜他怎么着?他跑出去趴在地上对着履迹猛嗅,就像只乖巧的小狗,可爱极了……”……“不喜欢!他把禛儿最喜欢的小狗的毛剪了,禛儿很生气,便把他的小辫子咔嚓了……后来,皇阿玛便说禛儿‘喜怒无常’!”……那天夜晚的胡话忽然一股脑子的涌上心头,他的心里,一定憋的很难受吧。
内心的一个角落猝然崩塌,就像野蜂的一根毒刺钻进了心窝,那刺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便在心窝里残忍的蠕动着,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我欠下了一份永远也无法偿还的珍贵情谊……对不起,小狗;对不起,胤禛……
奉康熙之命前去释放赵启,同时无罪的赵启也被革了职:“赵大哥,其实离开太医院,离开皇宫是一件好事,这里本来就不适合你……赵大哥,你知道那次去木兰秋狝的一路上,我为什么总爱跟在你屁股后面瞎忙活吗?因为你也是个特别喜欢说话的人,你一会儿会说元代危亦林在腹部手术中使用了含花蕊石散的药线,一会儿会说明代王肯堂使用丝线进行了气管吻合术;一会儿会说你的前辈顾世澄在先天性唇裂修补术中使用了局部麻醉……那个时候,你的眼睛特别亮,充满了活力和向往……你有医者的仁心、才华和胆识,这个压抑保守的皇宫只会生生的扼杀了你!说实在的,董鄂为你的离开感到庆幸。”
“那么你呢?”赵启反问:“你慧黠、真诚、做事又常常不计后果,难道这里就不会生生的扼杀了你吗?董鄂,这里也不适合你。”
“我知道,可是我在这里有放不下的人,赵大哥,茯苓是你的远方表妹吧,这次你出事,她的眼睛都哭肿了,她对你的情,你其实是知道的,是吗?”
“我对茯苓的感觉,就跟你对我的感觉一样,你其实也是知道的,对吗?”
……送走了赵启,心里空落落的,康熙大叔这次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看来我和老九还路漫漫其修远兮……右脚的伤处又钻心的疼了起来,今天运动过量了……我扶住墙角弯下腰,轻轻的摸着痛处……突然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快放我下来……四爷,您别闹了,快把我放下来……宫里人多嘴杂,你不替你自己想,也好歹替我想想吧。”
“你脚上有伤,爷只是好心的抱你回去,难道你真想一辈子当瘸子不成?”他不放手,大步的向回走。
我急了:“我宁愿一辈子当瘸子,也不要你抱!”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胤禛的目光黯淡下来。
我心中一颤:“不,不是的。四爷,董鄂已经做了选择,今后,她只能对一个忍,对另一个狠,否则,在旋涡里的三个人都将万劫不复。”
“那你为什么不对我忍,对老九狠;偏偏要对我狠,对老九忍呢?”他低吼,突然俯下身来,在我磕破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董鄂,倘若你真跟了老九,你们两人,将永远得不到我的祝福!”
六十八章 计较太多人易老
犹如一滴浓硫酸猛的溅在了身上,禁不住一激灵,这马蜂窝捅不得也得狠着心去捅了:“您再这样任性下去,那句‘喜怒无常’的评语,恐怕就要被皇上永远记录在皇家玉碟上了!”
胤禛猛的止步,矗在原地一动不动,瞳仁几乎要喷出火来,终于,还是将我放下了……我踌躇了好一会方柔声道:“在木兰围场遭遇狼群的那个晚上,您对我说:‘我是不能爬上去的。’从那时起,我就明白,我们可以肝胆相照却做不到情投意合,可以惺惺相惜却不能两情相悦,可以于患难时相濡以沫却不能在平常日如胶似漆……您心中装着太重的江山与太多的权谋,女人对您而言,不过是闷了时逗逗的乐子、闲暇时赏赏的风景,而我过于的冲动率性,根本不适合您……四爷,何必硬要将咱们的这份情谊局限在狭隘的男欢女爱呢?您看,大江大水天高地厚,疏星皓月日朗风清,彼此珍重彼此祝福不更好吗?”
胤禛看着我不发一语,目光晦明莫测……终于,他自嘲的苦笑道:“看来在你心里,我终究只是一颗不能停留飞鸟的仙人掌……走吧,我扶你回去!”
……
实在是不习惯延禧宫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腐朽生活,脚伤痊愈后便迫不及待的搬回了原来的住处……白天和动物打交道,还要定期去巡视各宫宠物的健康状况,什么荣妃的长毛兔、德妃的波斯猫、密妃的梅花鹿、宜妃的鹦鹉、良妃的金鱼、惠妃的细腰犬……几乎可以捣鼓出一篇《我和康熙老婆们的宠物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的小说了……夜里就看看书做做梦,日子过的跟白开水似的,也无风雨也无晴。
繁星满天……拖着疲惫的腿从慈宁宫挪回寝室……因为裕亲王福全的陨殁,太后悲伤的无法入眠,我便被叫去做义工,讲故事哄这位老小孩……好困,摸黑草草的洗漱了一下,跳上了床……床上有人!谁?惊出身冷汗,顿时睡意全无……掌灯一看,霸占着床睡的流哈喇子的不是……气得我滴了滴烛油在他手背上,他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眼睛还是眯眯的睁不开……不禁又好气来又好笑,转身取下毛巾用冷水浸湿,一下子覆在他脸上,随着一声惨叫,某人终于清醒,摸着肚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你回来了,现在什么时辰了?……有吃的没?饿!”
取出一满盒子绿豆糕和桃酥,一转眼工夫便被扫荡了个精光,又开始嚷渴……怕喝凉的伤胃,出去张罗了一大壶热奶子来,他接过去咕噜咕噜的就狂灌了一通,终于心满意足的抹了抹嘴,直接靠过来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头搁在我肩膀上了,我就纳了闷了:这家伙怎么跟惠妃娘娘的细腰犬一个样,吃饱喝足后便将脑袋蹭在人的膝盖上撒娇?
“今天回的京,先去皇阿玛那里交了旨,又去了裕亲王府,我去看了皇伯父的遗容,心里有点酸……本来要到额娘那里坐坐,可是回宫时已经快下匙了,怕没时间赶过来看你,就直接过来了,你却不在……我等着等着就困了……”
“已经过了下匙的时辰了,要不,你回床上去将就一晚,我去茯苓那里挤挤。”他摇头,还是恹恹的,和平日里的嬉皮笑脸判若两人:“还在为裕亲王难过吗?我记得沈宛舅母去世时,你曾劝我‘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不全是,我主要是看到八哥难过,自己心里也难受……在咱们弟兄中,皇伯父最赏识疼惜的便是八哥了。”
我暗忖:对胤禩而言,索额图的一败涂地是大喜,裕亲王的寿终正寝则是大悲……裕亲王福全,康熙的兄长,曾经,顺治帝想将江山传给福全,而孝庄则属意玄烨,于是便找来传教士汤若望征询意见,汤以玄烨出过痘今后将终生免疫的道理支持立玄烨为嗣……即使如此,顺治帝还是召见了福全问其志向,福全答:“为一贤王足已”……这样一位毫无野心却忠勤慎明的兄长,康熙能不信赖和敬重吗?而在康熙诸子中,裕亲王最爱胤禩,在康熙面前是推崇有加,可以说,胤禩能成为康熙三十七年受封爵位的皇子中最年轻(仅17岁)的一位,与裕亲王在康熙面前的潜移默化不无关系……出于私心,我不希望胤禟和胤禩好,阿其那和塞思黑……突然心里郁卒的很……
“胤禟,八阿哥和我同时掉河里了,你先救谁?”
“八哥会游泳……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和八哥一块掉河里呢?要掉也该和我一块掉才对啊。”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和八阿哥只能活一个,你希望是谁?”
“怎么了?”他凑过来看我的眼睛,见我似乎不是在开玩笑,便愣了,半晌方道:“那我宁可自己死喽。董鄂,你很讨厌八哥吗?”
“也不是,你为什么要和八阿哥那么好?”
“我也不清楚……自然而然的就好上了……你知道《论语》里,我最先学会的是哪一句吗?……是‘君子不哭’!”
“胡说,《论语》里根本没有‘君子不哭’。”
“你不知道,皇子要等到六岁才能进上书房读书,有次我和十弟按捺不住好奇,就偷溜到上书房看哥哥们读书……结果,就看到四哥的小狗也在外面,那毛金灿灿的可好看了,我就去找了把剪刀把它的毛全剪了下来放进口袋里……谁知四哥他居然暴跳如雷,竟抢过剪刀将我的辫子给喀嚓了……我当时哭的啊,谁也劝不住,结果,八哥就把论语翻给我看,还一字一字的教我念:君—子—不—哭……后来我识字了才知道,那是‘君子不器’,八哥把下面的‘两个口’给遮住了。”
我忍不住笑了,剪辫子的事我是知道的,可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有趣的一段,只听他又道:“董鄂,你知道种痘吗?为了预防天花,所有的皇阿哥和格格们都要被种痘防疫的……一般是两岁到八岁之间,先由钦天监按生辰八字查好种痘的吉日吉时……我是五岁时和八哥一同种的痘,我们被置于秘室中,为了避光,四周都用黑、红两色毡子围住,周围供奉着天仙娘娘、痘疹娘娘、眼光娘娘、痘儿哥哥、药王、药圣等,以祈求诸神的保佑……不能出去也见不着皇阿玛和额娘,只有几个服侍的太监和每日来看我们的太医……八哥先熬过难关,他身上的出痘症状都消失了,太医让太监们把八哥带出不见三光(日、月、星光)的暗室……那时的我还病怏怏的而且害怕的不得了,因为曾偷听到额娘她们的谈话,说之前有好几个阿哥格格就是没闯过这一关而夭折的……结果八哥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说要等九弟好了一块出去,太监们要抱他走,他便又闹又抓又咬……太监没法子也就随了他,我记得自己当时难受的要命,便说:八哥,胤禟可能熬不过去了,胤禟也要夭折了……八哥当时便哭了,对着痘疹娘娘的塑像磕头祈求道:如果只能活一个,就让胤禟活;如果定要死一个,就让胤禩死……董鄂,你知道吗?后来我读到《乐府诗集》里的‘鸡鸣篇’: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旁;虫来嚼桃根,李树代桃僵;树木身相代,兄弟还相忘?……当时我就想,八哥待我,就像那棵李树待桃树那样好……”
我忍不住哭了,幼年时建立的情谊最真挚,老八和老九恐怕是分不开了……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如果……如果当时是老四和老九在一起,或者老四和老八在一起……后面的历史,会不会因此而不同呢?……算了,用心计较般般错,退后思量步步宽,先珍惜眼前的每一刻吧。
六十九章 千淘万漉虽辛苦
裕亲王的陨世,皇族中人遵照礼仪:摘去帽上的红缨,百日内不能剃头、听戏、谈婚论嫁……所以,胤禟和我需要耐心的再等一百日。
等待会让时间的脚步陷入深深的雪地里,前进的费劲又缓慢……在此期间,胤禟被康熙赋予了第二件差事:制皂!……三日前,佛朗机(清朝时对‘葡萄牙’的称呼)使臣奉女王之命前来拜谒康熙皇帝,进贡了西洋的钟表仪器、橡木音乐盒、珐琅鼻烟壶以及一块细腻光滑的粉红脂皂,那使臣夸耀道:贵国虽地大物博,但洗涤所用之皂角、碱石、胰子实在是不能与此皂同日而语……如贵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