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可是心已经慢慢有点平静下来,在这宫里,杀人与被杀,似乎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还在发愣的当口,却见雁无痕抬起受伤的手臂,手一撕,将好不容易才有些结痂的伤口上的疤全部撕去,手臂上鲜血如注,露出红嫩的肉,看得人心惊胆战。只是伤口倒是不像之前那么黑了,看样子毒已经逼干净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啊!”他瞪我一眼,用脚踢一下地上的绑带。
“哦……”我应一声,将带血的绑带塞进自己的袖子里,“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出去这样说!”他用擦一下额头的汗,看来身子还是很虚弱,刚刚还杀了一个人,看来是用尽了全力。好在面色已经恢复正常,顶多是有一点失血过多的苍白而已。
附上我的耳朵,他轻轻告诉我一长窜话,然后问:“记住了吗?”
好歹背了这么多年台词,这点话我会记不住?简直小瞧我。
我点点头:“记住了!”
“出去吧!”他拍一下我的肩:“我要再休息一下,要不然待会经不起他们的折腾!”
“是!”我一点头,慢慢站起身,拼尽全力尖叫一声:“啊——贞妃你要做什么?皇上,你的手……啊——,皇上——”
一边叫,我一边打开门,往殿门外冲:“快来人,快来人拉,抓刺客,皇上受伤了,快来人那……”
殿门即时大开,一口气冲进一大堆侍卫太监来,领头的苏公公立刻拉着我:“怎么了,皇上怎么了?”
“皇上……贞妃,不是!”我咽一口口水道,“贞妃娘娘刚刚和皇上一言不合起了冲突,贞妃拔了头上的金钗要杀皇上,皇上手上被划了一下,不小心,将娘娘给掐死了……”
话没说完,一群人早就冲进了无痕宫的寝殿。
“皇上,你怎么样?”
“皇上,奴才救驾来迟,还请恕罪!”
“皇上……”
我站在门口,微微松了口气,后面自然有很多人去照顾他,应当是没我什么事情了。
“快宣太医,快……”苏公公有条不紊地做着安排,随即看一眼贞妃道:“将这罪妃拖下去,随便找个地方扔了!”
“不要!”后面是雁无痕的声音,“刚刚贞妃也是一时冲动,朕失手杀了她,也有过错,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们好好办她的后事,务必办得风风光光,知道吗?”
“是,皇上!”
我冷笑一声,这个雁无痕,倒是会演,刚才满脸阴霾萧杀之气,现在倒是变得宅心仁厚,念及夫妻情深了起来。
只是,不过是个妃子而已,他说让她死就死,他说让她生就生,干嘛搞那么多花样呢?要知道,他是皇帝啊,万万人之上,难道还有人敢质疑他的话不成?
我的疑问,在贞妃的葬礼上得到了解答。
“女儿啊,你怎么那么傻啊,干嘛和皇上过不去,你一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对不对?”
“皇上啊,臣的女儿一时冲动,伤了皇上,臣真是教女不严,请皇上惩治!”
我看着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武将微微皱眉,他的样子,可和贞妃一点点都不像,难道全像他的夫人?
还有啊,女儿死了,她的亲娘怎么没来哭丧,倒是派了爹过来?
“武爱卿,朕相信小贞也是一时糊涂,你们父女相处时日尚短,爱卿没时间好好跟她讲规矩也是可以理解的,朕不怪爱卿!”雁无痕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演出一场君臣和睦的大戏。
瞧这话说的多好?本来人家家里死了女儿,人家爹爹可能要上门来算账的,可是被他这么一说,就是女儿做错了事情,他大人有大量不再追究,至于棺材里的那个嘛……死了也是白死,能给举行葬礼就是给足了她爹爹面子了!
会说话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我叹息。
只是,那句“你们父女相处时日尚短”是什么意思?
父女相处嘛,十几年总归是有的吧?
“贞妃是护国将军的‘干’女儿!”趁大家不注意,雁无痕偷偷在我耳边冒出一句,将“干”字拖得老长老长。
哦,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干”——女儿,我就想呢,怎么那么巧,轩岚国护国将军的女儿居然长得跟潇潇那么像。
八成是这位武将军从哪里挑来的女子,然后认做自家闺女送进宫来的吧?难怪雁无痕弄死她要费那么一大番周章了。
“是不是觉得朕太过于大费周章了?”青鸾阁的院子里,雁无痕背着身子,淡淡问我一句。
“老实说,是的!”我大胆地回一句,反正附近也没有其他人,说些过分的话也没有人听见。
“你知不知道护国将军武威是什么人?”他盯着院子里的老槐树,似乎他说话的对象是它,而不是我,“他统领了轩岚国上上下下所有的军队,兵权在握几十年,没有人可以动摇得了他的地位。”
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
“自他送贞妃入宫我就知道他的心思,所以我一再纵容贞妃,不管她做什么我都不管不问,由着她的性子去,就是想养成她骄纵的性格,改天犯个弥天大错,连她干爹都没有话来反对。”
我点头,想必那个贞妃没少跟他那个干爹打小报告,估计将雁无痕在宫里的一举一动全给汇报了去了吧?
一旦雁无痕有点什么不利于他的动作,他大可以拥兵自重,自立为王。
而这宫里,又有多少这样的妃子,宫人,侍卫呢?
也难怪雁无痕受了伤还要遮遮掩掩,不让大家知道。要不然,保不齐就有人在他中毒虚弱的时候给他一刀,我也终于明白,他以一个皇子的身份,为何会将武功练得那么高——是为了保护自己吧?
我并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甚至有点厌恶他,但是,我切切实实地同情他。
作为帝王,确实有作为帝王的无奈。
只是——
“皇上为何个跟我讲这些,我不过是个局外人!”一切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因为你是个局外人,我才可以和你讲这些。”我注意到,他跟我讲话,都没有用“朕”这个称呼,“放眼整个皇宫,除了你,哪个不是分着派别的,只有你,没有站在任何大臣的一边。虽然,你有时候可能恨不得我死,但是只要我死了,就是秦王得势,到时候,你恐怕比现在更倒霉……”
雁无痕笑着转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我奈何不了他。
“我想我还是真真切切做个局外人比较好。”我笑着挑挑眉,又蹲身行礼,“臣妾这就去找寿王爷,查查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潇潇姑娘重生,争取早日做个局外人!”
“这声‘臣妾’倒是很久没听你会说了。”雁无痕也不阻拦我,只加一句,“以后,也都不要说了吧……至于二哥那里,朕和你一起去!”
我倒忘记了,我们之间有协定,我去见寿王得他陪着。
也好,陪着就陪着喽。
“宠妃刚死,你倒是有兴趣跑来看我这个废人?”永寿宫外,雁无俦一身红衣,一点都不配合宫里刚刚办过丧事的气氛。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他父皇死的时候,他都没穿过孝服,为了一个和他不大相干的名义上的“弟妹”,更是没有必要配合来表演一场悲悲切切了。
只是,今日我雁无俦,看上似乎很高兴,虽然一样和自己的弟弟作对,却不似以前那么尖锐了。
“寿王,我们今天来是为了潇潇的事情。”我开门见山地说出因由。
“潇潇,你提她做什么?”雁无俦看着我,很是不解。
“朕听说凤娇娇和潇潇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或者她有办法让潇潇回来,让她试试。”雁无痕在一旁解释,叫我的时候,语气无比生疏。
雁无俦看我们两个几眼,然后看着我道:“你来,是为了问潇潇的事情?”
“不错!”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如果潇潇回来,皇上答应放我出宫,如果回不来……我可能会被后宫嫔妃们用最严厉的酷刑拷打致死。”
雁无俦的眼睛眯了起来,和雁无痕像极了,不亏是亲兄弟啊。
“这些天来,我听到你们两个的传言,难道就是他为了逼你把潇潇找回来?”
“是啊,所以那些谣言你可千万不要相信啊,都是他要挟我!”我嘟起嘴,满脸哀怨地看着雁无俦。
很奇怪的,这一次雁无痕一点都没有反驳我。
雁无俦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忽然一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我有些莫名其妙。
“请进吧!”他往后一挥手,让我们进门。
这是怎么回事,他雁无痕上身了,也精神分裂?
我朝雁无痕看了一眼,他倒是一脸镇定自若,仿佛早就知道雁无俦会有如此态度。
好吧,他们两兄弟都没意见,我又瞎插什么嘴?
“你和潇潇怎么认识的?”我直接问。
“教坊!”
“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来自哪里,或者说,你知不知道她哪一年忽然变了性格,或者,以前生过什么病,比如发烧什么的,以致失忆之类的?”
雁无痕插嘴:“潇潇十三岁那年发过一次高烧,之后以前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雁无俦眯起眼,眼中都是危险的色彩:“那你说吧,你比我清楚!”
雁无痕低头,沉默:“好吧,朕出去,你们慢慢谈!”
这么好心?
我皱眉,我见过的成千上万,要说摸心思也是一流,唯有雁无痕的心思我是怎么都摸不透,他的城府太深,深不见底。
屋里就剩下我和雁无俦,惠青小公公送了两杯茶上来。
“黄山毛峰?”我喝一口,品了出来。
“黄山八百米的毛峰!”无俦轻笑。
我知道,毛峰要种在山上四百到八百米的位置才好,而位置越高,种出的茶,香味越是清淡雅致。不过,茶的海拔这种高难度的事情我这个半调子茶艺师是品不出来的了。
“好了,现在没有外人了,为了我的自由,你是不是可以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的心思完全不在品茶上。
只是,雁无俦不答反问:“你真的那么想离开这个皇宫?”
“是!”我坚定地点头,“我要离开,我不要动不动就挨板子,时不时被人拳打脚踢,分分秒秒都要为自己的生命担心。我不是怕死,但是我不想死得这么窝囊!”
他盯着我有半晌,似乎在思衬我说的话是否真话,然后点头道:“好,我帮你!”
那是一个老套俗气的故事,从雁无俦口中讲出来,表面上似乎感情充沛,可是我总觉得他感情充沛得似乎太过头了一些。
没有经历过爱情,却也看过一些,演过一些,雁无俦,是不是有些太过夸大了?
潇潇来到这个世界,原是以教育以人为本的思想,不顾自己是宫廷乐师的千金小姐,到处深入街头巷尾教人弹琴。
她的琴艺,技惊四座,让人叹为观止,名声也渐渐传了出去。
于是某年某月的某一日,就传到了当朝二皇子雁无俦的耳中,二人在一次酒楼里相逢,一个用古筝,一个用箫,琴瑟和鸣,从此便有些惺惺相惜。
当然,那个时候潇潇并不知道雁无俦就是当今二皇子,而我相信雁无俦当时也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弄一脸的络腮胡刘海挂满面,所以,这一对怕是当时人人看好的神仙眷侣吧?
但是,这个时候,萧家出了大事,萧乐师得重病去世,潇潇决定去宫里女承父业。
潇潇在进宫之前,没有对雁无俦提过任何一句类似的话,她只是去找雁无痕解决这件事情,结果自然是,顺利入宫了。
似乎还是和以前说的大同小异,我再打听怕也是打听不出什么来了。
告辞出来,雁无俦再问我一句:“你真的这么想要出宫?”
“是!”我掷地有声,再次坚定地回答。
“好,我帮你!”
隐约感觉他很兴奋,只是这兴奋感从何而来我却不清楚。
出得永寿宫门,看到一抹熟悉又令人憎恶的明黄色身影。
“你怎么还没走?”我发现我最近对他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而他,似乎也仍由我发展,也会和之前那般用拳脚,使板子。
“怎么样,打听到些什么?”他看上去有些紧张。
“我可能会有些办法。”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只不过雁无痕的性格,伴他枕边多年的贞妃他都可以毫不留情杀掉,到时候潇潇回来,我又知道他那么多秘密,我的下场会比贞妃好多少?
我没有将话说完,有筹码的时候要及时提出要求来。
“皇上,你得先给我一张手谕,保我不死,我才能说!”
雁无痕一愣,随即笑一声道:“贞妃一事倒是给你提了个醒!”
“没错!”反正样样都会被他猜到,不如就大方点承认算了,“那么皇上给是不给呢?”
“你这小女人倒是越来越精明了,总是懂得在最紧要的关头讨价还价!”雁无痕也不生气,只道,“你跟我来吧。”
往前走不远就是政和殿,雁无痕将身边的人全部清退后,从案桌上拿起一张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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