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给我装蒜!”幸而心急如焚之际,少女并没有让她失望,随即就脸色一变,面目狰狞地呵斥一声,“你别以为爹不追查,你跟沈复就可以逍遥法外了!那天晚上,就是你们两个合伙算计的我!除了你们,不可能有别人!什么太子,什么太子妃的弟弟……统统都是骗人的!”
没错!她才不信他们两个是无辜的!至于旁的阿猫阿狗,顶多就是帮凶!
少女目露凶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色阴沉的长姐。女子则无甚表情地与之对视,心中暗暗冷笑。
呵,倒不是个笨的——又或者说,她只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认定他们就是她的仇人。
正不动声色地思忖着,她就听得对方继续自以为是地表示:“所以啊,我也要让你们尝尝这份无处申冤的苦楚。”
少女迟迟不把话挑明的做法终是惹急了云伴鲜,她没工夫再听这蠢丫头高谈阔论,当机立断地装出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尖声质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难不成,是你在我吃的东西里动了手脚?!”
“哈哈哈……”电光石火间,少女放声大笑的姿态映入眼帘,“看来姐姐还不至于彻底没了头脑嘛。”说着,她从容不迫地靠近了床榻,凑到女子的耳边,双唇翕张,“你猜对了,我在你的安胎药里加了点料,助你欲火焚身……欲、仙、欲、死!”
话音落下,早知内幕的云伴鲜既不惊讶也不气愤,反倒生出了满满的心急——她就不能说得大点儿声点吗?!
是以,盘算着务必要让少女亲口大声地承认,女子灵机一动,故作震惊地向她确认道:“你给我下药!?你竟然给我下药!?”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除夕宫宴上,我替姐姐遭了罪,怎么着,也得礼尚往来一下吧?”少女一脸淡然地直起身子,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波澜不惊地抬高了下巴,“怎么样?那销魂蚀骨的滋味,是不是叫人毕生难忘?”
云伴鲜不说话,只死死地盯着她的眉眼,可心底却乐呵得不行。
须臾,她更是听少女接着作死道:“别这样看着我,我的好姐姐。我不过是效仿了你的做法,让你明知道事情是我做的,却又找不着任何证据,奈何不得。”
呵呵,奈何不得?傻丫头,你马上就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奈何不得”。
☆、第113章 苍天有眼
姐妹俩一个洋洋得意、一个故作愠怒之际,不远处躲在角落里的男人正觉如遭雷劈。
江河海做梦也不会想到,长女腹中那还未成形的孩子,居然是被次女下药害死的!更叫人瞠目结舌的是,她不是直接用的打胎药,而是用了能令人欲火焚身的春药!
他简直不敢相信,儿时那个跟在他身后“爹爹”、“爹爹”唤着的可人儿,长大成人之后,竟会歹毒、下作到此等地步!
真是……真是!
“孽障!!!”
忍无可忍之下,江河海顾不得身后沈复的劝阻,怒声呵斥着,从暗处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里屋。江茹宁闻声脸色大变,她猛地回过头去,刹那间面无血色。
爹爹?!爹爹怎么会在这里!?
下一瞬,恍然大悟的她就蓦地扭头注目于榻上之人,果不其然地目睹了其唇边昙花一现的笑意。
“贱人!你又陷害我!?”
少女作势就要去掐女子的脖子,却不料一个巴掌先一步呼啸而来,径直招呼在她娇嫩白皙的脸蛋上。
江茹宁惊呆了,她怔怔地扑倒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仰视着父亲如有火烧的怒容。
“你打我……爹——爹你竟然为了这个贱人打我!?”
“闭嘴!!!我问你!是教的你这么阴毒的法子!?”
江茹宁指着床上的女子,江河海指着地上的她,云伴鲜看着这场面,心下一阵冷笑。
呵,她这个亲爹可真是好笑,事到如今,难不成还以为他那女儿是张干净无暇的白纸?压根动不了害人的心思?
江茹宁也笑了:“没有人教我,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那个贱女人生下的也只会是个贱种!我送他早日超度,下辈子投胎去个好人家,哪里错了?!”
江河海气得头晕目眩,须臾,他忽然抬手捂住胸口,令本已坐到床边护着妻子的沈复不得不站起身来,前去搀扶。
“大人!”
“孽障……孽障!鲜儿是你的亲姐姐!她肚子里怀的,是你的亲外甥!你也下得了这个毒手!!!”
“这种贱民,根本不配做我江茹宁的姐姐!”
父女俩一个浑身发抖,一个声嘶力竭,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谁也不肯退让。直到气得面红耳赤的男人猝不及防地呕出一口鲜血,在场的其余三人才不同程度地变了脸色。
“大人?!大人!?来人!快来人!”所幸沈复头一个缓过劲儿来,一边替江河海把脉,一边扬声喊人。
等到一行人手忙脚乱地把江河海送出屋子,呆愣在地上的江茹宁才如梦初醒,大喊大叫着起身追了出去。
于是,云伴鲜被一个人留在了空荡荡的屋子,神情也是有点儿呆滞。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沈复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她才下意识地盯着他的脸,用眼神向他询问情况。
而沈复虽未听她开口,只见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也知道她想问什么了。
“吐血是气急攻心,我替他把过脉了,虽然经脉略有不畅,但也无大碍,我已经开了几帖药给他,裴管家也已命人去药铺抓药了。”
简洁明了的说罢,他看着妻子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迟疑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坐到床沿上,轻轻握住她的柔荑。
“鲜儿,其实你……还是挺在意他的。”
此言一出,女子原本若有所思的神情瞬间就被惊怒之色所取代。
“别弄错了,我只知道,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江家可就那个女人的天下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已变得面无涟漪,好像她从未因江河海而生出半点情绪。
沈复眼珠不错地盯着她冷淡的面容,缄默良久,又不急不缓地说:“就算你不在乎他,他却是真的关心你。”
云伴鲜冷着脸,不去看他的眼睛,奈何他的声音却依旧在她耳边悠悠响起:“我们初来乍到的时候,江大人如何宝贝江茹宁,这你是看在眼里的,可今日,他却为了你,动手打了她。”
“那是因为她做得太过分了。”
“但如果他不重视你,又何必动手去打他跟公主生下的女儿?狠狠训她几句,装模作样地关她几天不就好了?”
云伴鲜一声不吭地听着,终于不再反驳。
“鲜儿,也许……他并没有你认定的那般不堪。”
“够了。”
直到他揣摩着她的心思,说出这样一句小结,随即被她冷声打断。
“对不起,我累了,想休息。”
然后,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沉下身子,背对着男子侧身躺倒。
见妻子已然如此排斥,沈复也只好适时地收了口,动作轻柔地替她把了平安脉后,就为她盖好被子,由着她合眼入睡了。
翌日清早,礼部尚书少见地缺席早朝,皇帝虽然及时收到了其告假的消息,事后却还是差人特去江府探望。结果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江家昨儿夜里居然出了那样的事,还真是坐实了他心里那股子隐隐的预感。
诚然,自从年前提了小儿子和江茹宁的亲事,他就觉着自己开始跟怀安公主一家子犯冲。不,或许时间要更早一些,早到那会儿江河海的部下参了兵部侍郎一本进而牵扯出太子,早到沈复高中榜眼又替他挡下一刀,早到云以恒为救云伴鲜命丧黄泉,早到江河海为了云、沈二人的婚事专程入宫求见……这样一想,许多事情,也许早在很久以前,就埋下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些联系,兜兜转转的,都离不开那些人、那些事。
皇帝突然感到有点儿头疼。
算了,皇妹家的事,他就不要插手了——要相信他的重臣,相信江河海能够处理好一切。
被一国之君如此信任的男人,此刻也是头痛得很。
他昨夜里刚把二女儿关进柴房,今儿个一早,他的夫人就把人给放了出来,还面色不霁地跑来冲他“兴师问罪”,问他怎就忍心把他们的掌上明珠关在那种地方。
江河海火了:“忍心?你怎么不问问她,怎就忍心下药害死自己的外甥?!”
怀安公主朱唇翕张,心里虽是咽不下这口气,但看着夫君连说句话都气喘吁吁的,她又有些于心不忍,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强行吞回腹中。
在她看来,云伴鲜不过是个贱民生的女儿,那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过是贱命一条,哪里值得夫君这般大动干戈,竟把他们的宝贝女儿关进柴房?更何况,那个贱丫头自从回到江府,就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她们母女。上回女儿中计的事,是有太子掺和不假,但那云伴鲜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就这样一个小贱人,只弄死她的孩子,还算是便宜她了!要是换作自己动手,定要让她一尸两命!
想着想着便是怨毒丛生,怀安公主却蓦地回过神来,注视着怒气冲冲的江河海,试图采取怀柔之策。奈何头一个字还没说出口,那个叫她咬牙切齿的女子就冷不防从屋外走了进来。
“鲜儿?!你怎么过来了?!你才……”
见到面色苍白的长女,江河海自是万分惊讶,刚要指出她身子虚弱、需要休息,他就戛然而止了。
是啊,女儿刚没了孩子,那是得多伤心啊!他不能戳她的心窝子啊!
云伴鲜见他话到嘴边留一半,也不在意,只瞧了怀安公主一眼,就面沉如水地看向江河海,面无涟漪道:“我有话想对大人说。”
江河海愣了愣,随即注目于面色不霁的妻子,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夫人,你先回避一下吧。”
怀安公主当然不乐意:这个小贱人,见到她不行礼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她回避?哼,她倒要看看,这贱丫头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这样想着,妇人也不多话,冷冷地瞥了瞥目不斜视的女子,就施施然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父女二人,江河海怕女儿累着,忙着招呼她坐下,可惜,云伴鲜没这个意愿,她盯着对方两鬓花白的脸看了一会儿,便兀自站着道:“听说二妹妹昨儿个在柴房待了一夜,今早又生龙活虎的了?”
江河海闻言面容一僵,没想到妻子前脚刚走,女儿又来向他发难了。
“这么说,大人是不准备处置她了?”见男子面露难色、不言不语,云伴鲜鬼使神差地失望了一把。
呵呵,她到底在失望什么?不是早该知道,他根本就不会为了她,跟怀安公主闹翻?
脑中回响起沈复昨日说过的话,云伴鲜却似笑非笑地晃了晃脑袋。
“大人不必为难,我今日前来,其实也不是为同大人说道这些。”
江河海微微一怔,疑惑不解地与她对视。
云伴鲜吸了口气,面不改色地吐露了实情:“我的孩子没有死,他还好好地在我肚里待着。”
此讯一出,江河海彻底怔住,目瞪口呆地瞅着她淡然的眉眼。
“不过,若非昨日有人及时告诉我,说看到二妹妹在我的安胎药里加了东西,此时此刻,我和沈复的孩子就当真已经不在了。”
江河海顿悟了:原来,长女费尽心思,不动声色地联合女婿演了这一出戏,为的就是让他亲耳听到次女承认她的罪行!
“大人的女儿如此恶毒,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这个江家,我是没法待下去了。”
江河海霎时变了脸色。
“鲜儿,这……这一码归一码……”
“怎么一码归一码?!”岂料短短一语竟登时激怒了上一刻还无甚表情的女子,惹得她突然厉声驳斥起来,“大人是真傻还是装傻?!当年娘好端端的,怎么就无缘无故地走了?!不是因为生了我而变得虚弱,也不是因为思念你才郁郁而终,归根结底,都是因为那个恶妇暗中下毒!还有我爹,还有当年在江府唯一善待我的那个姐姐!她们都是被她活活害死!如今!她的女儿又来害我,害我的孩子!”
云伴鲜怒目圆睁,一张白皙的脸很快就因激愤的情绪而涨得发红。
然而,当对方双眉紧锁的容颜在她眼中一点一点凝结,她却赫然发现,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出的愤怒,简直是可笑之极。
够了,真是够了。
怒不可遏的面孔倏尔归于沉寂,女子勾起唇角冷笑一声,再也不想对眼前的男人抱有任何期待。
“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她会遭报应的。”
☆、第114章 离开江家
这天傍晚,马车载着一对年轻夫妇自江府大宅离开。
对于江家,云伴鲜是没有任何留恋的,所以收拾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