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个‘一箭双雕’?”
云伴鲜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目露精光道:“皇上的龙体素来康健,这次却出乎意料地一病不起,可见他被气得不轻。也就是说,太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恐怕已经一日不如一日,想来太子也很清楚这一点,待此番风浪平息后,势必会千方百计挽回自己辛苦建立的形象。所以,如果那个人是个聪明人,就不该给他这个机会。”
而是应当趁热打铁,给敌人以致命一击。
“更何况,经过此事,太子同怀安公主之间已然生了嫌隙,我听说,他似乎对江河海也很不满意,倘若这个节骨眼上他出了什么问题,你觉得,怀安公主还会像以前那样帮他吗?”
言说至此,女子注视着男子的眉眼中倏尔透出笃定的笑意:“明天刚好是我去云香阁的日子,如果能得到确切的消息,那就再好不过了。”
此言一出,沈复不禁双眉一敛:“你还要去云香阁做菜?”
“为什么不去?”云伴鲜不解地脱口反问,一眨眼的工夫,便读懂了他隐藏在眼底的忧虑,“放心,我今天不过是当众演了出戏而已,那个恶毒的女人,还不至于把我吓得连菜都做不了了。”
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看起来又的确不像是受了惊吓的模样,尽管沈复依旧有几分担心,却也只好信了她,由她去了。
话虽如此,翌日一早,他还是特地把妻子从温暖的被窝里给“拽”了出来,为的,就是要亲自护送她前去酒楼。
云伴鲜睡得正香,是以起先还有些不乐意,无奈被丈夫从脸蛋到脖子摩挲了一圈,她不想醒也得醒了。于是,在沈复的贴心伺候下,她睡眼惺忪地完成了洗漱梳妆之事,被他裹成了一只不太丰满的粽子,亲手牵着出了门。
屋外的冷风一吹,倒是也叫人清醒了很多。云伴鲜很快发现,这江家大院里的人正或多或少地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于是,她忙不迭收起了一脸面色如常,化身成男子身边的一朵小白花。
感觉到妻子突然紧紧地依偎着自己,沈复低头一看她的脸,险些就忍不住笑了。
还老说他会演戏骗人,分明自己才是扮猪吃虎的一把手。不过,他喜欢就是了。
这样想着,男子十分配合地揽进了爱妻的身子,蹙眉摆出一副替她委屈的模样。
夫妻俩就这么装腔作势地迈出了江府的大门,沈复几乎是将妻子送到了云香阁,才辗转去了翰林院。云伴鲜噙着浅浅的笑意,目送丈夫离去,转身欲走时,却无意瞥见了一个似乎有些眼熟的身影。她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跟上那个行色匆匆的背影,然后快步绕到前头,躲在暗处仔细一瞧——还真是怀安公主身边的曾嬷嬷?
毕竟是昨儿个才要对她动手的人,就算平日里不常碰面,她也不可能认错。那么,问题来了:这曾嬷嬷提着一只篮子,走起路来还左顾右盼的,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那个昂首挺胸的嬷嬷头子——她这是要去做什么?
对于敌人主动送上门来的线索,云伴鲜从来不会拒绝。反正现在时辰还早,先跟上这个鬼鬼祟祟的爪牙,晚些再去云香阁才不迟。
当机立断作了决定,她便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一路看着曾嬷嬷出了皇城,她尾随其来到郊外的一处小林子里,竟意外瞧见了一座长了许多杂草的坟墓。奇怪的是,那墓碑上没有刻字——不,仔细一看,还是能够发现生卒年份的。
这墓穴底下躺的是谁?同曾嬷嬷又是什么关系?
☆、第101章 挖人墙角
正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头思忖着,云伴鲜就听得僻静的林子里传来了曾嬷嬷的念叨声:“姐姐啊,你别怪我见死不救,公主要你的命,我也是难做。我……我其实一点也不想你死的。你看,你疯了、傻了的时候,我一直都给你送吃的、用的,明里暗里也尽力照顾着茹衾小姐……”
听闻至此,云伴鲜猛地双目圆睁。
“姐姐,你就安心地去吧,茹衾小姐终究是老爷的女儿,她什么都不知道,公主不会把她怎么样的。我答应你,一定会尽我所能对她好,我会替你看着她平平安安地长大,风风光光地出嫁。还有……还有啊,我每年都会来看你的,给你上香的。所以……姐姐,念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你别怪我,可千万别怪我啊!如今,如今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曾嬷嬷还在絮絮叨叨地对着墓碑说话,同时不忘双手合十,不住地向其叩拜。
至此,云伴鲜想不明白也难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她离开江家的时候,这个曾嬷嬷同那个袁姨娘还都是怀安公主的贴身侍女,只是后来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她二人一个继续留在主子身侧忠心侍奉,另一个则爬上了主子夫君的床,成了那大宅里的姨娘。可惜,想也知道,面对这样一个昔日的仆人,怀安公主是不可能容之忍之的,所以,袁姨娘便“疯”了。
不过,也恰恰是因为她得了所谓的“失心疯”,前年年关之际,她才能被曾经的旧主看中,以女儿的性命作要挟,逼着她对自己下毒手。
事后,怀安公主更是直接杀人灭口,给袁姨娘送了一碗有毒的银耳羹,而这一切,曾嬷嬷显然是知情——甚至是亲自经手的。
呵呵。
云伴鲜笑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怀安公主,为你有一个不够狠毒的手下,默哀吧。
这般思忖着,云伴鲜轻挑着唇角,从大树后走了出来。她悄无声息地行至曾嬷嬷的背后,毫无预兆地俯下身去,在她的耳边呼出了一口气。
察觉到身后有动静的曾嬷嬷本以为是自个儿的错觉,可耳畔冷不防吹来一阵热气,她自是惊得侧头去看。
电光石火间,年近四十的妇人吓得几近魂飞魄散。她“啊——”的一下惊叫出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两只眼跟见鬼似的仰视着徐徐直起腰身的女子。
“曾嬷嬷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鬼。”意料之中的反应映入眼帘,云伴鲜扬着秀眉,笑靥如花。
“大……大大大,大小姐,你,你怎么在这里!?”曾嬷嬷依旧有些缓不过劲儿来,她睁圆了眼珠子,口中磕磕巴巴地发问。
奈何云伴鲜并不急着接话,只不慌不忙地眸光一转,令视线落于墓碑右下角的两行小字上。
曾嬷嬷见她只挂着微笑、一语不发,一颗稍稍平复的心忽然又突突直跳起来。
糟了!
事实证明,曾嬷嬷的推测并没有错。
没一会儿的工夫,年轻的女子就兀自勾着嘴角,悠悠地将目光挪到她的眼中,似笑非笑地对她说:“嬷嬷可真是念旧情,明明知道公主打心眼儿里厌恶袁姨娘,却还在她死于非命后,只身前来吊唁。”
寥寥数语,却将好几个关键的信息给一股脑儿吐了出来。曾嬷嬷登时脸色煞白,一动不动地仰视着女子姣好的容颜,大气都没敢喘一口。
直至云伴鲜笑意不改地盯着她瞧了半天,她才蓦地回过神来,视线游移着表示:“奴婢听不懂大小姐在说什么……”
可她没有想到,对方闻言竟又猝不及防俯下身来,一双睁圆的杏眼直直逼视着她的眸子:“抵死狡辩有意思吗?!”
不知是对方居高临下的姿态太过骇人,还是自己本就心中有鬼,这一刹那,曾嬷嬷居然被吓得猛打了一个激灵。
怎么办?!怎么办!?她真的听到了……自己刚才絮絮叨叨说的话,她当真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就在曾嬷嬷面无血色、双手微抖的时候,云伴鲜却自顾自地直起了身子,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的面孔。
“我记得,当年我离开江家的时候,曾嬷嬷跟袁姨娘,都还只是二十来岁的姑娘。虽然同为公主卖命,但你二人情同姐妹,从不争宠献媚。只是,当初谁又能未卜先知,一别多年,终究逃不过物是人非。”
曾嬷嬷听她波澜不惊地说着,隐去眼底划过的一丝惆怅,抿着唇不吭声。
“嬷嬷,你就没想过,今日,你的主子能够为了一己之私,弃车保帅,毫不留情,明日,她是不是也会为了保全自己,而拿另一个亲信做挡箭牌?”
妇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依然咬着嘴唇不说话。
“其实,在她的眼里,你们都只是供她使唤的奴才而已,平日里,她或许会拿些金银财宝来笼络着你们,但必要时,她也会亲手为你们端来一碗穿肠毒药,好让你们‘为主尽忠’。”
曾嬷嬷闻言不免一惊,心道她果然是知道了什么。
“你们就是她手上的一枚棋子而已,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不压榨完你们的最后一分价值,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一点,曾嬷嬷应当比我这个旁观者更清楚才对。”
妇人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这位江家的嫡长女所言非虚。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早在二十年前就看明白了,可那毕竟是自个儿的主子,自己不依附于她,还能如何?
埋藏二十余载的心思禁不住冒了头,曾嬷嬷又听女子接着道:“如若不然,她又岂会在明知你早有心上人的情况下,却还死死地扣着你,不许你嫁人生子?”
话音落下,妇人呆若木鸡。须臾,她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仰视着女子清淡的面容。
云伴鲜回以从容不迫的一笑:“嬷嬷以为,我在江府的这些日子里,就只是做做菜、看看书,然后四处瞎晃悠吗?”
☆、第102章 双管齐下
是的,云伴鲜知道。看似是在江家大院里悠闲度日的她,实际上,一直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每一个同怀安公主有关的人,也在与众人混熟的过程中,不着痕迹地打听着每一条她认为有价值的线索。是以,早在去年春天的时候,她就发现,曾嬷嬷与老管家的一个远房表外甥有暧昧。后来暗地里一打探才得知,他二人十几年前就私定了终身,奈何怀安公主不肯放人,才始终未能成事。不过,这两人倒是一对痴情种,竟愣是以不伦不类的关系待在同一屋檐下,一处就是十几轮春秋。更要命的是……
思及某个曾几何时听说的传闻,女子不禁莞尔一笑。
“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样的话,本该由嬷嬷的心上人来说,可公主身为你的主子,却丝毫不曾顾及你的幸福,硬是把这话变成了她的台词,害得你和你的情郎这么多年来难见天日,甚至连你们的孩子……都不得不交由别人抚养。”
此言一出,曾嬷嬷彻头彻尾地慌了。
“你……你你……”她颤颤巍巍地举起自个儿的一条胳膊,指着云伴鲜的鼻子,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将这样的反应看在眼里,女子的心头岂能不喜?
毋庸置疑,传言是真的,而她业已歪打正着,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软肋。
“嬷嬷放心,我不是你家主子,不会拿你的孩子来威胁你。”然而,她却冷不丁话锋一转,甚至弯起嘴角,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微笑。
曾嬷嬷有点愣神。
虽说这位大小姐不像是个咄咄逼人的,但是……但是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她愿意就此放过?
怎么想都觉得这不现实,年近四十的妇人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脑袋。
云伴鲜见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倒也不急不躁,这就面不改色地鼓动道:“不过,嬷嬷真就打算一辈子这么过下去,不给自己的爱人和自己的孩子一个应有的名分?”
眼瞅着对方顿时面色一凝,她便继续动摇其心志:“要我说,你跟的这个主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她可以全然不顾他人的死活,不管是杀人陷害还是威逼利诱,她都做得游刃有余,不分亲疏。这样的人,你当真心甘情愿地跟着她,直到她榨干了你的最后一点价值,接着一脚把你踢开?”
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曾嬷嬷要是再听不明白,也真是枉费她跟了怀安公主这么些年。
只是……
“你……你莫要挑拨离间,我,我不会上当的。”
不会上当,你还说得这么结结巴巴的。
将曾嬷嬷目光闪烁、面露迟疑的神态尽收眼底,云伴鲜忍不住暗暗腹诽。
“我需要挑拨离间吗?”然后,她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心神不宁的妇人,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你同她本就是貌合神离,她拿你当枪使,你呢,也不过是碍于你的愚忠,这才迟迟未有弃暗投明。”说着,她故意顿了顿,抬眼目视前方,“哦,不,也不能这么说,以前的江府是她的天下,你没有别的人可以投靠,当然只能一心一意地替她办事。”女子投向远方的目光倏地一转,落在了妇人不知不觉间仰起的脸庞上,“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你有了更好的选择,为何还要固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