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一年半载以来,沈复虽与她同床共枕,却从未对她有过任何逾矩之举,谁料想洞房之夜,竟是将这几百日积攒的气力都用上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又小看了他!
暗怪自己真是不懂吸取经验教训,云伴鲜微撅着嘴翻了个身,却被下身传来的剧痛给生生扯出了泪花。
“很疼?”她听到背后冒出了丈夫关切的询问。
“你说呢……”她瓮声瓮气地作答,背着身不去看他。
“对不起,我没忍住……”沈复既是愧疚又是心疼,从身后揽住她尚且一丝不挂的胴体,抓起她的一只柔荑放在唇边吻了吻。
“……”云伴鲜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索性就背对着他,不予理睬。
沈复见状,只好支起不着寸缕的上身,伸长了脖子,打量她的脸。
红彤彤的,水润润的——最关键的是,并无怒容。
他忽然失笑。
她怎么会生他的气呢?一定是觉着不好意思,才不敢与他面对面。
心下笃定之后,男子随即噙着笑意亲了亲娇妻那红霞未退的脸蛋。
“要不要再沐浴一次?”她出了一身的汗,身上湿漉漉的,那处想来也黏糊糊的,很不好受吧?
“不要……”好累,好酸,好困。
沈复笑了,又忍不住香了香她的脸颊。
“不洗就不洗,安心睡吧。”
云伴鲜是真累了,这就从善如流地合上眼皮,会周公去了。
第二天一早,她依旧睡得很熟,一直到日上三竿了,才悠悠转醒。睁开眼发现身侧已经空无一人,床铺甚至都已经凉了,她不免觉着有些失落。可谁料想就在她支起身子,忍着酸疼给自个儿穿衣之际,屋门却忽然被人推开了。
眼见沈复悄无声息地从外屋走了进来,云伴鲜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便有一股甜蜜溢满心头。所幸上衣已然穿了两件,令她得以马上敛了欣喜之色,故作淡然地问他怎么没去翰林院当值。
“昨夜灯会,皇上知道闹得晚,事先特许了半天假。”
“哦……”原来是这样。
云伴鲜不自觉地垂下脑袋,懒洋洋地继续穿戴,可那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却是没能逃过沈复的眼睛。
男人颇觉好笑地坐到床沿上,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膀。
“怎么?不高兴了?”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云伴鲜挑了挑眉毛,无动于衷地反问。
“觉得我只是因为有了假所以才没走。”
“……”
这家伙……她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被揭穿了的女子眼皮子都不掀一下,兀自抬起一条胳臂,欲将之伸进袖笼。
“你别箍着我,我没法穿衣服了。”
顾左右而言他的做法,终于叫男子哑然失笑。
他也不追根究底,索性松开了手,眉目含笑这对娇妻道:“我来帮你穿。”
“谁要你帮我穿。”云伴鲜不假思索地推开他主动伸来的大手,那微嘟着嘴娇嗔拒绝的模样,直看得男子心头发痒。
结果,他真就不急着替她穿衣裳了,而是径自在她红润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当即便惹来了她的“怒目而视”。
“听话。昨儿夜里累着你了,我看你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还不赶紧让为夫补偿补偿你?”
听罢此言,云伴鲜红着脸白他一眼,半推半就地由着他去了。
只是……
“裤子我自己穿!你出去!”
下身光溜溜的女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她的男人给赶了出去。
过了有一会儿,浑身无力的她才把自个儿拾掇整齐了,下了地,往梳妆镜前走。
可是……嘶……好酸好疼,两条腿都打飘了。
没想到初经人事后会是这般虚软无力,云伴鲜龇牙咧嘴地挪向目的地,好不容易落座后,下身却又传来了一股钻心的刺痛。
这个时候,估摸着她已经穿好裤子的沈复又推门进屋,见妻子黑着脸瞪着镜子里的自个儿,心下不禁“咯噔”一沉,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接受她幽怨的小眼神儿。
也难怪她会没个好脸色,瞧瞧这一脖子的红梅,可不就是他情到浓时“亲口”种下的吗?
甭说了,今儿个是没法回江府了!
这样想着,云伴鲜又愤愤地瞪了沈复一眼,后者忙不迭给她赔不是,好声好气地哄慰了好一会儿,亲手替她梳了头、画了眉,又先后端来了洗漱用具和热腾腾的早膳,这才叫前者皱成一团的秀眉舒展了些许。
其实,她也不是很生他的气,说到底,还不是她诱惑了他,才促使他渐渐失了分寸。何况,这床笫之事,哪里又是轻易能够控制得了的?
如此一思,仿佛那入口的早点也美味了许多,也不枉费他亲自上街买了回来。
一顿热饭过后,夫妻俩姑且放下了昨夜云雨所造成的“芥蒂”。沈复还细心周到地替云伴鲜备了热水,让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然后才同她一道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看着怀里的娇娇微眯着一双杏眼,整个一慵懒无聊的模样,沈复心底却是明白,她的脑袋里定是在盘算着一件事。
“你觉得二皇子如何?”果不其然,不多久,他就听到她语气如常地问了一句。
虽然不是直接提及昨晚的某个衣冠禽兽,但她突然提起他的皇弟,显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性子内敛,为人稳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野心。”他简洁明了地作出评价,却隐约咬重了某三个字的字音。
云伴鲜依旧赖在他胸前靠着,两只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她沉默了有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入宫多年,见过他的次数,大约两双手就能数得过来。他确实是个深居简出的皇子,相较之他那太子哥哥还有那年少的弟弟,他的存在感可谓极弱。大家都说,这是因为他身来体弱,需长期静养,可有时候反过来想想,谁又能说得清,这是不是他将计就计呢?”
沈复一言不发地听着,早就知道妻子的见识不同于寻常女子,是以并不觉惊讶。
只是……
“这么早就急着让为夫站队了?”
话音落下,云伴鲜总算是离了他的胸膛,直起身子与他四目相接。
“那你去帮太子啊?或者去扶持那个不懂事的也成,再不济,你就寻访名医名士,想法子炼出长生不老的丹药,献给皇上,如此一来,你定能飞黄腾达,长长久久。”
沈复眼瞅着妻子煞有其事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自然晓得,她是在跟他开玩笑,因为不管是太子还是三皇子,都不可能成为他们的盟友。
这样一想,好像还真是只能把宝压在剩下的二皇子身上了。
不过……
沈复默不作声地抬起眼帘,望向远方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我们还得再看看。”
还得……再好好看看。
☆、第74章 中秋佳节
七夕过了没多久,便是中秋佳节了。才子佳人们从浓情蜜意中抽出神来,化身承欢膝下的孝顺儿女,与父母亲人团聚。
江家府内也不例外,没到十五这一天,上上下下就忙活了起来:做月饼,制花灯,备佳肴……底下人忙得不亦乐乎,江府的女主人和她的女儿也是指挥个没停——尤其是江茹宁,不过碧玉年华,已是一副当家主母的姿态,俨然将自个儿的娘家当成了演练场。
远远地就瞧见了她那指点江山的架势,云伴鲜仅仅付之一笑。
行,她们爱操心,就让她们操心去吧,她乐得轻松。毕竟,她真正想要的,可不是这深宅后院里的那点儿权势。
是了,她早就打听过了,每年的大年三十和八月十五这两天,便是江茹衾同其生母袁氏相聚的日子。去年年关之际,江河海以袁氏突然染疾为由,拦下了母女俩的会面。江茹衾不敢违逆父亲的意思,只得压下对母亲的思念,默默地任命。当时的她自然不会知晓,自己的母亲其实已被父亲偷偷送出江府,且对内已谎称其暴毙,只瞒着她这个亲生女儿,怕她受刺激。可一晃眼,半年多过去了,又到了母女俩团圆的时候,这一次,江河海还能用什么借口来拦?
关于这件事,云伴鲜早就“替他”盘算好了——借着这一次机会,得让他好好看清一些真相才行。
是夜,天气清朗,皓月当空,一大家子貌合神离地用过团圆饭,赏了月又吃了月饼,匆匆结束了这一场并不被多数人期待的“团聚”。江茹衾因为没能如愿见到娘亲,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幸亏云伴鲜这个长姐早有预料,不光专门下厨,亲自为她准备了精致的小点,还同沈复一道陪她放天灯、点花灯。有温柔美丽的大姐和温文尔雅的大姐夫作陪,小丫头失落的心情自是缓解了许多,甚至还玩儿大了胆子,开口邀兄长一同玩耍。而江培远虽然是家中长子,但到底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加上平日里被父母双亲还有姐姐压着,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怎么痛痛快快地玩儿过,是以乍听之下,他当然是蠢蠢欲动。可惜,回头一见江茹宁正用吃人似的眼神瞪着他,他立马就吓得一个哆嗦。
“不用了……你们玩吧。”
见江培远干巴巴地冲他们笑着,期期艾艾地谢绝了他们的邀请,心如明镜的云伴鲜自是眼尖地发现了位于其身后的少女。
“二妹妹不来一起玩吗?”
江茹宁瞬间横眉怒目。
“谁要跟你们一块儿?!多大岁数的人了,这么幼稚!”
语毕,她就没好气地叫上江培远,扭头趾高气昂地走了。
“哥哥真可怜……”
待江茹宁一扭一扭地走远了,江茹衾才小声嘀咕了一句。
云伴鲜低头看了看一脸同情的小丫头,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个人不受重视,不被寄予期待,有时候也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他可以活得自在些,不用被那么多虚物所累。
“来,我们接着玩。”
夫妇俩又陪着小丫头玩乐了一会儿,才让她的侍女荔香送她回房。这个时候,一家之主早已携妻离开,不过云伴鲜知道,就寝之前,江河海通常都会去书房待上一个时辰,所以,这会儿去那里寻他的话,应该可以顺利见着他。
果不其然,一盏茶的工夫过后,她就如愿见到了书房里的男子。
对于云伴鲜的主动相见,江河海不免有些意外,直到他才刚面露喜色就听得女儿直接道明来意,脸上的笑意才霎时凝了起来。
“她……她挺好的,你不必挂心。”
“我不是在担关心一个要杀我的人,而是在担心,事情不弄明白的话,今后就会有人不停地对我下手。”
江河海听着听着,神色就有些复杂,像是惊讶,像是尴尬,又像是忧愁。
片刻,他无可奈何地劝道:“鲜儿,爹爹知道,上次的事给你带来了很大的伤害……可是……可是袁氏她是个疯子,她神志不清,压根不晓得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你既已看在茹衾的份上宽恕了她,又何必再心存芥蒂?”
似是言简意赅却更似顾左右而言他,江河海双眉紧锁着说罢,却只叫面色不霁的女子忍无可忍。
“大人您是真傻还是装傻?”面对堂堂礼部尚书——这个给予了她一半生命的男人,云伴鲜却直截了当地出言讥讽,毫不留情且毫无顾忌,“难道听不出来?我从不认为她就是真正的凶手,也从不觉得她真就是个疯女人。”
意义明确的一句反问张嘴就来,江河海想装作无察也不成了。他僵着身子注目于身前的女子,眼睁睁地看着她双唇翕张。
“要杀我的,另有其人,而且此刻,她就在这座府中。”
云伴鲜慢条斯理地说着,一双幽深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直视着眼前的男子,瞧着他在她的短短一语中慢慢地睁圆了眼。
那样的表情,不是因闻所未闻而产生的震惊,而是暗话挑明后不禁流露的紧张。
原来……他早有察觉?!
也是啊……她险些都要忘了,小时候,她就一直觉得这个爹很聪明,直到后来他的所作所为叫她彻底寒心,她才想当然地认定了,他是被美色与权势所迷惑,变得头脑发昏、识人不清了。可如今仔细一瞧——他好像又变回来了?
既然如此……
“大人不信吗?若是不信,同我一道看出戏如何?”
话音刚落,江河海竟是急了。
“你别轻举妄动!”
这下,轮到云伴鲜略吃一惊了。
她微微睁大了眼珠子,上下打量了对方的脸,皱了皱眉,又倏尔轻笑道:“大人知道我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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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话到嘴边滚了好几个来回,江河海最终却是把它们都给咽了回去,“总之,你莫要打草惊蛇。”
他当真晓得,府里最毒的那条蛇在哪儿盘着吗?!倘若知晓,为何又迟迟不出面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