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垂手放盏之际,眼梢的余光悄悄地不着痕迹的扫过对面席上的鸾贵妃,只见她神色专著的瞅着自己,原本有斜铁青的面皮上竟然无端的欢喜起来,真是说不出的怪异莫名。绮罗心思一转,暗暗催动体内真气逐渐汇聚于一张小脸上,哐珰一声扔了手里的茶碗,素手一摆,罗袖垂下,露出晕红的面容,在孔雀首里明亮的灯光映衬下,嫣红一片,特别的明显。
只见绮罗脸上红霞飞染,乜斜着空洞洞的眼睛,毫无顾忌的在亭子里望来望去,在没有了刚来时的谨慎和神采飞扬,鸾贵妃见状喜上眉梢,她与穆宛清眼神一碰,然后转身对春红轻不可闻的点点头。
穆宛清也发现了绮罗的异常,与鸾贵妃眼神一碰已经会意,她知道时机已到,满面含笑的站起身形,袅袅婷婷的走到绮罗席前,仿佛两人之前从没有言语交锋一般,笑吟吟的说道,“初次与绮罗公主同席,宛清也敬绮罗公主一杯,月国的穆贵妃是宛清的姑母,绮罗公主既去月国为后,也是宛清的长辈君主,以后少不得还请绮罗公主多多关照呢。”
穆宛清笑吟吟地说着,轻轻招手,旁边早就候着的小宫人端上一个白玉托盘来,洁白无瑕的雕龙托盘上静静的放着满满的两杯清酒,晶莹剔透的淡绿色液体盛在透明无色琉璃杯内,泛着清澈诱人的光泽,映衬在绮罗黑漆漆的明亮大眼睛里,形成一汪碧色的亮点,直直的亮到了她的心里。
“呃,”绮罗心中敞亮,嘴上却打了一个酒嗝,肆意的大笑起来,有些结结巴巴的说:“哈,哈,哈,好得很,如此算来,本宫就平白多了一个侄女,可喜可贺,来,来,来,让我们干了这杯。”
绮罗大声说着,微醺了眼神,踉跄着起身,毫不在意的一甩宽大的罗袖,案几上的汤汤水水都倾洒了出来,叮叮当当的杯碟碗筷摔了一地,她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绕过案几之时,罗裙的襦带又被卡住,带着绮罗身形又是一晃,脚下一个打滑,原本汤盏的半片碎瓷斜斜的飞出,绮罗自己也站立不稳,向着穆宛清就扑倒了过去。
丁香见绮罗马上摔倒,一下子慌了神,她踩着一地的碎瓷赶紧上前搀扶,匆忙间经过端着白玉托盘的小宫人身边时,手中的帕子无意识的一抖,在托盘上一顿,又滑落到了地上。
小宫人的脚面刚刚被绮罗公主踢起的碎瓷片划破了一个口子,正自强忍着钻心的剧痛,恍惚之中只感觉手一哆嗦,白玉托盘中的琉璃杯轻微的晃了一晃,小宫人吓了一跳,赶紧收敛了心神,眨巴着眼睛细看,琉璃杯还好好的,两汪碧酒仿佛只是微风拂过一般,只荡起了点点涟漪。小宫人心中大定,强忍着脚背上的痛楚咬紧牙关稳稳的站好,再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穆宛清看着绮罗摇晃着扑过来的身子,下意识的往旁边一侧身,眼里的厌恶与嘲讽一闪而过,在丁香赶来堪堪扶住摇晃的绮罗公主之际,穆宛清又恢复了眉眼含笑,满面春风,口中豪爽的赞道,“绮罗公主圣明,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正该痛饮才是。来,来,来,宛清敬绮罗公主,先干为敬了”一边说着,穆宛清一边状似随意的拿过白玉托盘上左边的一杯碧酒,看也没看得一仰头,淡绿色的液体全部通过她的喉咙滑入了胸腹之中,酒杯见底,点滴没剩。
“好,穆家小姐豪爽,本宫也不是扭捏之辈,这杯酒本宫陪了,丁香上酒”绮罗眼波流转,也豪气的大声说。
丁香为难的看看一片狼藉的案几,甫一松手,绮罗又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无奈的小声嘟囔说,“哪里还有酒,都被小姐撞洒了。”
机不可失,穆宛清心中暗自窃喜,她瞥了一眼旁边端着白玉盘站着的小宫人,伶俐的小宫人会意,上前一步,把酒送到了绮罗主仆面前,垂着头恭谨的说,“丁香姑娘。”
见到递到面前的酒杯,不待丁香动手,绮罗自己一伸手拿过白玉托盘上剩下的一杯清酒,口里继续豪气的说道,“穆小姐不愧将门虎女,果然痛快,够痛快。”说着绮罗一仰头,手里的碧酒也一饮而尽,随后她素手一个拿捏不稳,琉璃杯顿时叮当落地,绮罗也朦胧着眼睛,软软的瘫倒在了丁香的怀里。
卷二 深山奇遇 第一三七章 醉酒误入临离院
第一三七章 醉酒误入临离院
绮罗公主突然醉倒,几家欢喜几家愁,鸾秋盈和穆宛清自是暗自喜不自禁,但是却急坏了一心为妹妹着想的紫凤公主。
原本,一个晚上都笑吟吟看着绮罗妹妹得体应和,巧妙立威,紫凤公主好像自己也这么做了一般,心中暗暗高兴,脸上的神采也随着绮罗而飞扬。但是,自从绮罗脸色不对,频频的唤人要茶的时候,紫凤公主开始担心了起来。
直至月国的穆小姐去给绮罗妹妹敬酒,她本想站起来阻拦的,但是一接到母妃撇来的恨恨的警告的眼神,她又悻悻的坐下,细想想来,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解释,心中也释然了,贵客亲亲热热地去敬酒,本就是为了她们以后和睦相处的,这也是她邀请妹妹来参加夜宴的目的之一,这个时候她是不好出面搅了的。
没想到,绮罗妹妹却是因为这杯酒而彻底醉倒了,紫凤公主再也忍耐不得了,她站起身来,急急得大声吩咐,“绮罗妹妹醉了,快扶她找个最近的宫殿去休息一下。”
鸾贵妃看着着急的女儿,心中有一点欣慰,今天晚上自己的女儿终于又派上了用场,最关键的时候说了一句和她心意的话。这个时候,仁善柔弱的紫凤公主说出来的话自然比她这个一向与绮罗公主不和的贵妃娘娘的吩咐效果要好上许多。
鸾贵妃慈爱的看了眼女儿,微笑着提议说:“清风殿离孔雀台最近,那里也是皇上经常去休息的地方,一应东西备的也齐全。”
紫凤公主见母妃也这样说了,不疑有它,马上不客气的抢过了话茬,“那好,就扶着绮罗妹妹去清风殿暂时休息一下好了。”
鸾贵妃见目的达到,大声地呵斥大小宫人们,“一个个都傻愣着干什么?都聋了么?没听到三公主的吩咐么?”
听到鸾贵妃的明显没有生气的喝斥,春兰身形微晃就想上前,春红却意味不明的瞥了她一眼,把春兰定在了原地,她自己则快速的上前一步,搀扶起绮罗公主的一只胳膊,就要把她扶到自己怀里。
没想到醉了酒的绮罗却并不安稳,她嘴里嘟囔着还要喝,小手也不肯闲着,无意识的乱挥乱舞着,好巧不巧的就挥开了春红的手,一个踉跄之下又软软的倒向丁香身上,丁香趁势扶起绮罗,让她伏在自己的肩头,焦急地小声说道,“小姐,你在坚持一会儿,奴婢这就带您回宫去。”
丁香声音虽小,却被离的不远的紫凤公主听了个正着,她脸色一沉,急了起来,瞪了丁香一眼,毫不留情面的训斥道:“你这个奴才懂什么?你知道替你的主子着想么?望柔台那么高那么远,绮罗妹妹吃醉了酒,再吹一路凉风得多难受啊。既然清风殿是离孔雀台最近的宫殿了,去那里正合适,我耀国皇宫之中,哪里不是绮罗妹妹随便去得的。”
丁香被训的心头一跳,心中暗自诽谤,你这个表面上装好人的公主,不知道肚子里打什么鬼主意呢,小姐醉酒本就意识不清,岂能再随便你们摆布。
丁香心中不忿,一梗脖子就想争辩,春红却抢先她前面,大声说道,“三公主教训的是,洗罗宫的奴才们不懂规矩,奴婢断不会让绮罗公主受了委屈的。”说着她又要伸手过来搀扶绮罗。
醉酒了的绮罗本来嚷嚷着还要喝酒的,听了她们得争吵,竟然鬼使神差的睁开迷离的双眼,摇晃着身子,嘻笑着说:“紫凤姐姐说的是,耀国皇宫就是本宫的家,本宫哪里都是可以去的啊,本,本宫今夜就要去那个什么风清阁。”绮罗说着一个挣扎,仿佛要推开丁香,自己走。
看着说话都口齿不清了,却执意要去清风殿的小姐,丁香心中也跟着游移不定起来,但是旁边鸾秋盈那个坏女人的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们,紫凤公主又是一副绝不罢休的架势,她一时也想不到良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想到这里,丁香暗中咬咬牙,抓住绮罗不安分的素手,悄悄的掐一掐她的掌心,嘴里安抚着说道:“奴婢全听小姐的吩咐,咱们这去那个清风殿。”
早在鸾贵妃吩咐的时候,就有小宫人悄悄地举了八角宫灯上得孔雀首来,候在一旁了,春红见绮罗主仆已经达成一致,她脸上浮起满意的笑容,也不再坚持上前搀扶绮罗了,对着旁边的小宫人一挥手,小宫人会意,举着八角宫灯头前引路,春红则摆出一幅防护的姿态,紧紧地跟在绮罗主仆身侧,随着晕黄的宫灯蜿蜒着前行,一行人也一路迤逦着向着宫角僻静之处而去。
绮罗软软的伏在丁香的肩头,离开了那灯火通明的孔雀台之后,她悄悄地睁开了双眼,一扫在孔雀台人前的迷离之色,双目清澈有神,只是感觉微微的有一丝眩晕,她轻轻地晃了晃头,甩去若隐若现的那丝抽痛,丁香感觉到小姐的动静,惊喜地扭过头来,绮罗赶紧捏了捏她满是汗水的手心,丁香会意,止住了差点溢出口的惊呼,她反手握住绮罗清爽柔软的手掌,感觉到她自掌心出来的力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大半来。
绮罗悄无声息的安抚了与自己心有灵犀的丁香,又伏在了丁香的肩头,忍下不时上涌的酒气,偷眼打量起来。
鸾贵妃这一点倒是没有说谎,清风殿离着孔雀台的确不远,她们一行人走了还不足两盏茶的时辰,擎着灯带路的小宫人就突兀的停住在了一处残破清幽的宫殿门前。
只不过,这处殿宇却不是清风殿,它只是离的清风殿很近而已,这处惨败得院子甚至连宫殿也算不上,从洞开的斑驳大门望进去,这儿没有的正经寝宫,左右没有东西侧暖阁,后面也没有宫人住的低矮房舍,就是这么一进深的孤零零的小院子。
丁香就着小宫人手里的晕黄的八角风灯,隐隐约约的看到小院牌匾之上写着‘临离馆’三个字,估计是因为这儿离着孔雀台比较近的缘故,随意搭建了这么一处供小宫人们临时休憩的暖阁而已。
小院中植了成片的凤尾竹,夜风一吹,小院正中的小径上竹韵幽幽,让人莫名的泛起阵阵清凉的寒意,竹林旁的八角小亭子内本应常年燃着的气死风灯,此刻却没有丝毫光亮,积年的枯黄的竹叶凌乱的挂在灯笼上,飘零散落在亭子里,诉说着常年无人问津的寂寞。
丁香环顾着昏暗幽深的临离馆,像是废弃了许久的样子,哪里是鸾贵妃说的一应东西齐备,恐怕平日里宫人们惫懒,几个月甚至半年没有打扫也是有的。丁香肩负着绮罗停在了残破的大门口就是不肯迈进门去她,扭头直直的瞅着亦步亦趋不肯稍离半步的春红,沉声质问道:“这里就是鸾贵妃和紫凤公主力荐的清风殿?一应用度俱全的?”
丁香一边说着一边不动生色的滑退一步,拿眼睛的余光扫视着四周,寻找着可以一击而退的后路,现在的小姐虽说还是清醒的,但是她还是能感觉到绮罗的身体绵软无力,不好好的检查一番,她心里总觉得不安,还是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临离馆为上。
春红眼睛一刻也不肯离开绮罗主仆,丁香一动,她也随着丁香的脚步斜斜的跨上一步,封住她的退路,口中波澜不惊的说道,“这是是不是清风殿,老奴不知,老奴只是知道这里就是绮罗公主今晚休息的地方。”春红一边说着,一边闲闲的一挥手,顿时,黑黝黝的四周诡异的响起一阵阵轻微的宝刃蜂鸣之声。
丁香面上一紧,禁不住凝神侧耳细听,只听得周围淅淅簌簌的脚步不绝于耳,这幽暗偏僻的临离馆附近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手,她彻底明白了,从那些贵女们轮番的敬小姐喝酒,到穆宛清最后一杯苦苦相逼,再带她们来这诡异的临离馆,彻彻底底的就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阴谋,针对小姐设下的一场连环阴谋。而她们主仆就这么按照人家设计的一步步地走到了这里。
丁香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她背负着绮罗绵软的身子,冷汗一下子顺着鬓角滴了下来,事以至此,大不了拼了,也不能把小姐留在这样险地。丁香把心一横,一手紧紧的抱住了绮罗,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玉守软剑剑柄之上,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她冷冷的问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姑奶奶手里的剑也不是吃素的。”
春红却不急不燥,她看着紧绷着丁香嘲讽的一笑,有意的环视了一下周围,嘴里不冷不热地说:“老奴等只是谨守本分,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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