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我连忙收回手,“那我为你吧,你要吃什么就告诉我。先喝口粥润润嗓子。”说着舀了一勺红枣桂圆粥送到他口中,“味道怎么样?”
“嗯,甘淡适口,好喝”,他毫不吝惜地赞美。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奖,我喜滋滋地又夹起一块桂花糖藕,“你尝尝这个呢”?
他又吃了一口,“酸甜轻爽,好吃。”
“那这道菜呢,”我又给他吃块桃仁鸭方。
“甜香可口,鲜而不臊,好吃。”
“再尝尝这道菜,看看怎么样”?这次是香芋酥梨。
“也很好吃,”他终于忍不住皱眉,“婉贞,为什么每道菜都是甜的?”
“你受伤了,不宜吃味道太重的东西,再说粥是甜的,菜当然也是甜的。”我理所当然。
“但是我兰翎国人喜好咸食,吃不惯满桌的甜。你下次给我做点咸的”,一副王爷架子。
“下次?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要负责给你做饭?”不是吧,我偶尔做做已经很对得起你了。
“是啊,听说你们宋国的饮食最重养生,我重伤未愈,宋国的膳食最适合不过了。”他淡淡地提醒。
兰骁的提醒让我重新想起他受伤的事实,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我只好做了。心中不禁悲鸣,想不到我竟沦落为他的煮饭婆了。“好吧,那我下次给你做点咸的,不过味道一定要清淡。”
“没问题,”他回答得很爽快,看得出心情甚好。
接下来吃饭快了很多。伺候他吃完饭,我收拾好餐具,走到帐门口递给侍卫,重又走回床边扶他躺下。坐在床边,我看着他的伤口,“兰骁,你的伤口怎么样了,结痂了吗?还疼不疼”?
提到伤口,他的表情变得阴郁,声音也变得冷冷的,“没事,快好了,我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看他的样子,我心里一酸,他是想到那个背叛他的下属了吧。“你别伤心,也别生气了。既然他能背叛你,自然也能背叛别人,所以收买他的人绝对不会相信他的忠诚,他迟早会有报应的。”
他没有看我,只是平淡无波地说道,“你知道吗,在炎武时面对朝中官吏我永远都带着怀疑和警惕,时常会不得已地做许多勾心斗角的事情;可是在战场上,我无条件地信任我的下属,以命相待,我当他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想不到……”
他顿住不再说下去,但我知道接下来的话是什么。他想不到的是生死与共的兄弟竟然变成阴谋杀害他的凶手,这让他情何以堪。他不知道以后还能否再相信身边的下属。
眼泪情不自禁地滑出眼眶,我当然能够感受到他的痛!这与我当初被然背叛的时候何其相似。我们都被身边最亲近的人背叛,都要承受天崩地裂般的伤痛,都对世界产生了怀疑。
听到我的啜泣声,兰骁才发现我哭了,他温柔地笑起来,费力抬起右臂轻拭我的眼泪,“傻瓜,哭什么,事情再大也打不到天上去。婉贞,你不要伤心,这件事虽然给我不小的打击,但它同时让我发现原来身边还有那么多拚死护我、与我共进退的兄弟。这个叛徒替我验证了更多的忠诚和友情。”
不知是他的话还是他的手安抚了我,泪慢慢止住。原来他远比我坚强太多,在背叛里我只见到伤痛和绝望,而他见到的却是更多的忠诚和希望。相比之下,他的心胸比我开阔太多,仿佛任何事都不能磨削他的意志,任何情况都不能使之屈服,这不能不让我敬佩和自惭形秽。
正文 小厮
碍于我安岳王妃的身分,众目睽睽下不宜与兰骁分帐而居;同时兰骁重伤未愈,需要随侍照顾,基于以上两点原因,在巧舌如簧的兰骁竭力劝说下,本欲与秋儿同住一个帐篷的我答应在他的帐中住下。但是我以兰骁重伤需要静养为由,让人在他床头小柜的另一边贴着帐篷另外给自己安放了一张小床,与他的床正好呈垂直角度。
从此我便开始了“艰辛”的小厮生涯。每天费心地给兰骁想营养菜谱做三餐,每天三次给他换药敷伤,这些都算是轻的。从给他做三餐发展为几乎每顿都要准备好几个人的量,以应付几个几乎顿顿都以禀报公事为由来蹭饭的心腹副将,再加上每天在他们议事时给他们沏茶倒水,这些也还可以忍受。最痛苦的是我还要每天帮兰骁擦拭身体!
“你为什么不让竹乐帮你”?竹乐是他的贴身侍卫,他从不带小厮。
“他是侍卫不是小厮,既然你来了,自然不用他再服侍本王。”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在外人看来我们确是夫妻,我理应服侍他。虽然满心不情愿,无奈我只好含泪答应。可是再安慰自己他是朋友也没用,在他从头到尾的注目下,我还是每次从头到尾地满脸通红、双手颤抖。
在第N次强迫自己忍住他灼热的目光失败后,我郁闷地将布巾丢到水盆中,“你能不能不要再看我了”!
“原来你一直在偷看我”,他指控。
什么?他这分明是做贼的喊捉贼,“我什么时候看你了”。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气馁,难道说我感受到他看我的?那他说不定又要说我们心有灵犀呢!跟这个辩才无碍的男人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认命地拾起布巾,投了几遍水拧干,重新开始艰难的擦拭之旅。
兰骁的伤渐渐好起来,除了做三餐和沏茶之外,我的时间逐渐空闲起来。想跳舞又没场地,我只好去找同来的御医们,跟他们学药膳的做法和外伤的处理方法。因为是想着学点这些好照顾兰骁,所以我学起来倒也挺快,不久药膳就做得似模似样,也能帮助军医处理伤员的伤口。
上帝保佑我,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兰骁年轻、充满朝气的身体以神奇的速度飞快地恢复。在秋天到来的时候,他的伤口终于彻底恢复,仅仅留下一道纠结的粉色疤痕。
我将他身上的纱布拆下来,轻轻触摸一下疤痕,“太好了,你的伤终于彻底好了。”我的苦难可以宣告结束了。
他也显得很轻松,“是啊,僵持不下的战局也该有所改变了。”
我的喜悦降了一个等级,“这次你也要亲自领兵到最前线去吗”?
“不错,这样便能鼓舞兰翎军,激起他们最大的士气,如此一来,我军作战就可更骁勇。再加上精密的计策,击败西蛮指日可待。”伤好之后,战神的气魄又回到天之骄子的脸上。
“可是你的伤才刚好,万一……”,再次复发的结果就是再一次的九死一生啊。
“我没事,你放心吧”,他温柔地看着我,“身为一军主帅,怎能只顾自身安危?再说这场战事拖得太久,已经是劳民伤财、军心不稳,必须速战速决。”
我无语。因为他是兰骁、是三军统帅、是兰翎国主的儿子、是兰翎国的安岳王爷,所以他必须要为他的国家、他的人民而奋战。这是他的使命和责任,不能不担。
“对了,我吃惯了你做的菜,从今往后我的膳食也要你负责,”他一副霸道的样子。
我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凭什么,你受伤的时候还说得过去,伤好了还让我做饭,那怎么行?好歹我也是安岳王妃吧”,这种时候,必须得为自己争福祉,否则做饭得做到哪辈子去?
“你承认是安岳王妃么?我怎么记得你不曾尽过本王王妃的‘义务’呢?”他冲我眨眨眼。
“好吧,我做”。我立刻举手投降。要跟尽“义务”相比,还是做饭好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变本加厉地提出要求,“还有,你沏的茶不错,我以后每天都要喝你沏的茶”。
这是我喜欢做的事,我勉强点头答应。
“关于擦澡的问题……”
“什么!”我立刻惊叫,“你不要太过分了,这个我抵死也不会答应的”。
“你那么激动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鉴于我的伤已经好了,以后就不用你帮忙,我可以自己洗澡了。”他的脸上有一种奇怪的笑意。
我松口气,算他还有人性。
等兰骁出去后我才想起来,刚刚不是在说打仗的问题么,怎么说到这些事上去了?他又转移话题!
正文 整装待发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端着一盅煲汤、若干瓷碗,我进入主帐,不意外地看见兰骁正和几位副将围着沙盘谈论着什么,他们谈军情的的时候从不避讳我。
每天的巳时三刻(大概早上十点半左右)是我给兰骁喝餐前汤的时候。自从他伤愈后,整日忙碌,每天只休息两三个时辰,我担心他大病初愈的身体支持不下去,所以一直坚持每天煲汤,严令他每天午膳前都必须喝。这几个副将自从吃我做的饭吃上瘾后,每次都有借口上这来吃饭,兰骁根本不管,甚至主动留他们吃饭,时间一长,他们干脆不找理由,直接来了就吃。现在他们连每日例汤也不放过。因此,我熬汤也要算上他们的份,不知是不是故意虐待我这个免费劳动力。
看我端汤进来,军事会议立刻中断。我将汤放到书桌上,几人纷纷聚过来,往我刚揭开的汤盅里望。张信巴结地看着我,“王妃娘娘,今天喝什么汤啊”。
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答道,“淮山炖土鸡。”从托盘中捡起一只碗来,开始给他们盛汤。第一碗汤永远先盛给兰骁,看他冲我微微一笑,我的心情这才略微好些。
元朔粗莽的虬髯方脸上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王妃娘娘真是厉害,每天换一样汤,半个月都不重样,而且每样汤味道都他奶奶的特别好,比俺媳妇做得好多了”。
秋怀拍一下他的肩头,俊脸佯怒道,“老朔,你说你这么大人了,连个好话都不会说,王妃娘娘何等身份,你媳妇能跟娘娘相提并论吗?”
我递给他一碗汤,“你别老欺负元朔。这碗汤还堵不住你的嘴吗?”这段时间的相处,让我发现这些原来看起来庄严威武的将军们,在私下里居然这么有趣、好相处。
一阵呼噜呼噜的喝汤声之后,众人将空碗放到托盘里,向我道谢,还不断询问晚上吃什么。气闷的我正要发作,却见兰骁唤起众人的注意,“秋怀,你刚才说昆阳已经见过玄樨国君,有结果没有?”众人跟随兰骁走回沙盘边。
秋怀面有喜色地道,“昆阳来信说,他们交涉得很顺利,玄樨王已经决定接受我们的计划,目前正秣马厉兵、整军待发”。
兰骁早有预料似地点点头,“玄樨国边境不时受到西蛮的骚扰,必定也对西蛮痛恨已久;再者如果彻底消灭西蛮,还会分得一大片广袤的土地,这么好的生意,玄樨王没有理由不做。如此甚好,有玄樨的参战,僵持已久的战事可提早结束,兰翎的损失也可以减到最低。”他扬声正色道,“众将听令!”
“在”!刚刚还嬉笑玩闹的几人立刻单膝跪地,拱手抱拳。
“秋怀,你带精兵五万,取道郡北,望北绕行西进500里,直捣西蛮王廷,今晚子时开拔。”兰骁用修长的手指对着沙盘来回比划。
“得令”。
“元朔,你随本王领兵八万,三日后,待卯时一刻天降大雾之时,突袭西蛮军,能斩就斩、能杀就杀,他们若仓惶逃跑,只需造出声势,佯装追赶就行,放他们去也不妨事。”
“得令”。
“张信,你带精兵五万,同玄樨军六万左右包抄,待西蛮军队退至布袋口内时,阻断西蛮军队的退路,将他们包抄在布袋口内,全歼蛮军”。
“得令”。
兰骁流利地发出一连串命令,无数人的命运将在他的命令中改变。他坚毅沉着、昂然自信的样子,与在炎武城时的兰翎王十三王子有很大不同。那时的他飘逸淡泊中有一种绝世贵公子的气质,只是言行之间有一种临渊而行的谨慎与心机,此时的兰骁杀意凛然、指挥若定,他的星眸中有种熠熠生辉的神采,仿佛他天生就该是为武而生、为胜而战。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我突然产生一种坚定的信念,胜利最后一定是属于兰骁的。
待众人领命退去后,我疑惑地问道,“这西疆天气一直很晴朗,你怎么知道三日后的卯时一刻有大雾?”
他轻笑道,“这个可是我看你们宋国的《易经》学来的卦术。明日午时应该会天降暴雨,两日停歇,然后逐渐起雾,待到第三日卯时一刻时雾正好最浓”。
原来如此,那不就跟诸葛亮借东风一样吗,聪明。
“你是想借着大雾的隐蔽好偷袭西蛮军营。”
他赞许地点头,“你说对了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兰翎国地处多雨多雾的东面,适应雨中、雾中作战,而西蛮地区天气晴朗,很难适应在这种多雨多雾的天气下作战。这对我军是一个好时机。”
“那你让秋怀今夜子时出发,也与此有关吗?是不是他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