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没什么!”水墨闭紧了嘴巴。康矮子回头对众人笑说:“你们发现没有,阿墨一胆小或者一着急就喜欢胡说八道。”众人皆笑着点头称是。“我才不是胆小,”水墨见不得康矮子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回嘴。康矮子就喜欢跟水墨耍嘴皮子,高兴地说:“你不是害怕是什么?”水墨怒道:“我们老家根本不让杀野生动物,动物是受保护的!”
众人都是一愣,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康矮子更是笑的快坐不住马,他歪靠向罗战:“大人,你信不?”罗战难得的咧了下嘴角。虽然水墨行为古怪,但天下哪有不让狩猎的地方。鲁维对水墨猛使眼色,让她注意,水墨唯有苦笑,这些古人哪里懂得现代人和动物的悲哀。
笑够了的康矮子跟上了水墨,大力拍着她肩膀:“放心放心,这林子里的动物绝对不受保护,你可以随便下手!”说完他哈哈大笑,和同僚们挤眉弄眼。水墨干笑了一下,跟着笑容僵住,她突然明白了过来,这里的动物不受保护,反过来这里的人也不受保护啊!被吃了算你活该。水墨立刻打定主意,就算是被嘲笑死,她也要留下来看营帐,绝不上场。
“谁?!”罗战和康矮子同时出声喝道。水墨一怔,抬头张望四周,好像什么也没有。康矮子怪笑一声:“再不出来,别怪老子无情了!”说完,他一捋衣袖,露出手弩,对准了一个方向。可他话音未落,一个人影已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直直朝着水墨撞来。
罗战脸色一变,手在腰间一抹,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已在手上,跟着甩出。马上的水墨却突然尖叫:“不要!”她几乎是跌下马来,抱住了那个人影,许是巧合,水墨被那人的冲力撞的后退一步,两人滚做一团,罗战的匕首“嗤”的一声,插入泥土直至没柄,就在水墨脚边。
水墨不顾鲁维的惊呼,抱着怀中人低叫了半句:“爱……”她勉强将后面的字咽了回去。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都是惊慌,她死盯着水墨。水墨以为她被骠骑吓到了,正想出声安慰,战马们忽然不安地刨地,小声嘶鸣,跟着“嗷呜……”一声,某种野兽的嚎叫声在不远处突然响起,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却让人心神剧震。水墨身上一紧,立刻有了尿意。骠骑战士们表情却带了几分兴奋地瞭望着,控制着战马,手中刀弓箭弩已起。
“这,这是什么?”水墨结巴地问。谭九擦了下嘴巴:“跟你的那个笔迹……什么恼差不多吧。”
水墨瞠目结舌,心想这来的是微软还是苹果?!此时怀中人帮她解惑,疑似元爱哆嗦着说:“虎……”
虎……水墨猛地瞪圆了眼睛,“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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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皇帝惊喜地看着装饰华美的马车车帘掀起,年方总角的小仆迅捷地放好木阶,一个身着浅黄色宫装的女子正在扶着宫女的手臂下车。虽然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已年近四旬,但当她闻声转头微笑的时候,所有人还是忍不住屏住呼吸,绝大多数的男人都转开了眼睛,为了她的威仪,更为了不能言喻的心跳。
“哥哥,她长的好美,”图雅喃喃自语,同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女子优雅地弯腰,转头,探步,一举一动都带着天生的优雅和从容不迫。赫兰巴雅的异色双眸微微闪亮,早就听闻安平公主美貌无双,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赫兰巴雅忍不住扫了一眼人群,早上还见了一面的谢之寒并不在迎接的人群之中,顾边城却隐在人群之后,因为光线角度,巴雅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哥哥,她比父汗帐内的那幅画像美丽多了,是吧?”终于回过神来的图雅小声问道。赫兰大汗早年曾得到安平公主一副流传宫外的画像,一直视为珍藏,图雅从小就希望自己长的能有这么美。草原上曾有谣传,大汗之所以数度聚集部族发动战争,就是为了能得到安平公主,几乎没人相信这个目标可以实现,但谣言始终不曾断过。
听到图雅的问话,赫兰巴雅迅速把目光放回了妹妹身上,微笑着说:“是啊,画的再传神,也没有真人的生动。”说着话的同时,巴雅也感受到如芒在背的感觉,以顾边城的敏锐,自然不会忽略任何关注的目光。但是,巴雅微微一笑,神将终究不是神,他不可能事事周全啊……
看到皇帝快步上前,亲自前来迎接,侍女们赶忙低头后退两步,任由皇帝接替了她们的工作。安平公主掩不住欢喜道:“陛下,”她搀扶着皇帝手,迈下了最后一级台阶。“姑母,不是说您身体不爽,怎么又亲自前来?”皇帝有些急切地打量着安平公主,眼中带着真挚的关心和尊敬。
赫兰巴雅眉头一挑,他不动声色的用余光观察着站在不远处的燕秀峰等人。一身天青色武服的燕秀峰今日看起来越发显得风流倜傥,此时他正微笑地看着皇帝和安平公主闲话,丝毫看不出半点不满。倒是他身后的那群部属,不少人的脸色变化,显然不喜欢看到皇帝和安平公主亲善。
安平公主微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我很好,只不过御医谨慎罢了,但我自家知自家事,去年你因为身体不好没有行猎,今年无论如何,我也要参加的。”皇帝开心地笑了:“真是太好了,”他转头张望,又带了点苦笑:“文起方才还在,转眼的工夫就不见了,我派人去找,白震。”恭立在一旁的白震踏前一步:“老奴知道了,”说完想要跪下给公主行礼,安平伸手拦住:“白主事,免礼。”“谢殿下,”白震越发恭敬,弯身低头倒退三步,这才转身走开,去找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谢之寒。
皇帝搀扶着安平公主向大帐方向走来,所有人,不管心里想哭的,想笑的,还是暗自憎恨的,都露出了一副恭谨笑容,迎接二人的到来。赫兰巴雅自然知道什么样的表情和动作才是恰到好处,只不过脑海里却翻检着各种有用的信息,已应付可能发生的状况。
皇帝战无疆的母亲出身下层官员,只因为容貌美丽才被送入宫中,但在美女如云得皇宫中也不算出挑,可谁都没想到,只有她为皇帝产下了子嗣,唯一一个可以继承大统的男婴。只不过她虽然生下了皇帝,却在生产时耗尽了生命力,第二日就香魂渺渺,连自己的儿子长什么样子都未没见过。贵妃的封号,乃至皇帝登基后,太后的封号等等至高无上的荣华都与她无关,她的一生似乎只为了生一个男孩儿而存在。
宫中虽有不少妃嫔,但那时还是太子的战无疆却不肯接受任何一个女人的抚慰,只有刚生下谢之寒的安平公主,才能让他平静下来。在皇帝的成长过程中,安平公主形同亲母,对皇帝的影响很大,直到皇帝为太子指婚,燕家才有了再度置喙后宫的余地。想到这儿,赫兰巴雅用余光看向如同母子一般走来的皇帝和安平公主,汉人有句俗语,侄儿像姑姑,看来说的没错。当初自己也曾讶异皇帝和谢之寒的相似,而谢之寒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貌。
“姑母,这位就是赫兰大汗,他亲自护送图雅公主来朝,愿两国休兵,永世交好。”皇帝的声音打断了赫兰巴雅的回忆,他微笑着跨前两步,一手抚心,恭敬有礼地弯身道:“赫兰巴雅见过公主殿下。”“大汗不必多礼,想来路上辛苦了,这位就是图雅公主?”安平公主声音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赫兰巴雅回头对妹妹示意,图雅上前蹲身行礼:“殿下。”安平公主拉住图雅的手细细打量,然后连胜赞叹:“肌肤胜雪,眼眸明亮,不愧是赫兰第一美女,名不虚传。”见到偶像的图雅呐呐不成言,却突然冒出一句:“殿下才是第一美女,我从小就希望能长成您那个样子。”话一出口,四下寂静,图雅也知道自己冒失,耳朵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呵呵,”安平公主轻笑了出来:“好可爱的姑娘,你这话真是让人喜悦。”四周的亲贵们都配合的笑着,皇帝看向图雅的目光也很温柔,虽然还没有正式招她侍寝,但图雅的天真可爱让他乐于亲近,虽然皇后一点也不欣赏。皇帝眉头微皱,看了不远处另一座气势十足的帐篷,那是皇后的行宫,她应该已经知道安平公主的到来了吧,却不肯露面,就算派人去问,她也一定有着大把的借口等着朕。可恶,皇帝握紧了拳头。
“陛下?”感觉到皇帝的变化,安平公主温柔地看向他。皇帝脸色一缓,正要开口说话,外围的山林里突然传来野兽的呼啸声,营地里的马匹和等着被宰杀的牛羊们顿时不安的骚动了起来。图雅吓了一跳,她不自禁地靠在赫兰巴雅身旁:“哥哥,这是什么?”巴雅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微笑答道:“应该是老虎。”“虎?!”长于草原从未见过老虎的图雅害怕又好奇:“是画上的那个老虎吗?比草原上的狼还要厉害吗?”
“哈哈,和妃娘娘,老虎可比狼要强大多了,它是百兽之王,几只草原狼如何能跟它相比呢!”一个贵族打扮的男子大笑着说,旁人也都笑着赞同。图雅有些不知所措,赫兰巴雅用目光压制着忿忿不平的苏日勒等人,谁都能听的出,此人借着虎狼之说,来暗喻赫兰和天朝的差距。赫兰巴雅微笑着对图雅说:“等陛下猎到老虎,你就可以亲自比较它们的不同了。”
他这话一出口,那些不怀好意的笑声顿时消失,皇帝战无疆的脸色更是古怪。虽然皇帝也学习弓马,那只是为了健身甚至娱乐,但要让他捕虎,实在是高难度了些,若是天朝的权贵们敢这么说,皇帝一定会怀疑他意图不轨,但这些草原蛮族当然是不懂得这个道理的。猎虎当然不行,不猎好像又在这些蛮子面前失了体面,皇帝没好气地瞪了挑事的那人一眼,原本还一脸得意的他,立刻寒噤地退到了人群里。
燕秀峰脱众而出,正想帮皇帝解围,就看见白震快步走了回来,一向木然的脸色竟带了点慌乱,安平公主向他的方向张望过去,没见到儿子的身影,不禁有些失望。白震还没到跟前,皇帝已开口笑问:“阿起呢?不是故意躲着你吧。”白震躬身回道:“陛下,王爷听闻林外有虎伤人,带人追去了!好像是,”说到这儿,白震额头的汗都滴了下来,但他不能不说:“好像是贵妃的车马……”
“什么?!”皇帝和安平公主同时出声。
赤鸿如同一道红云般朝树林的方向奔去,它的速度越来越快,顾边城如同黏在马上一样,随着战马的节奏调整着自己,好让赤鸿能以最佳的姿态和速度奔跑,可同样急促的马蹄声一直伴随在他左右,只要微微侧身,就能看到赫兰巴雅和燕秀峰紧随在他身后。他们的马固然是良驹,但能跟上自己,也证明他们的骑术同样优秀。
但现在顾边城根本没心思考究这两个人的骑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姐姐顾倾城怎么会被老虎袭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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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不会倒流,水墨也实在称不上是个有远见的人,在一个春光堪称明媚的上午,水墨懂得了一个道理,因为怕死而躲出一百里也比不上该死时那不经意迈出的一小步。命运这个词,实在让人无奈又畏惧。
一刻钟之前,山林中。
“阿墨,你不是看上这……”康矮子靠在马头上,俯视着仍然依偎在水墨怀中的赫兰女子,“这赫兰娘们了吧,她皮肤又糙又黑,一看就是关外女子,哪里好看了?”他边说边用马鞭将那女子的下巴抬了起来。粗糙的鞭稍儿显然让她很不舒适,但她不敢挣扎,只能闭上了眼睛,水墨感觉到她的颤抖,挥手将马鞭打开。那女子仿佛才明白过来,她羞涩地离开水墨怀抱,跪坐在一旁,但和水墨近得插不进一只手去。康矮子啧了一声。
这时草丛中传来轻微的响动,水墨没有察觉,大部分战士却先是一紧,然后又放松了下来。“大人!”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影子一般,轻盈地落在了罗战的马前,水墨这才看清,是斥侯头领安顺。“顺子,发现什么了没有,那只野猫现在哪里?”康矮子双腿稍稍用力,战马就自觉地靠向了罗战。
安顺长了一双大眼睛,却配上了小鼻子小嘴小脸盘,天生笑模样,连睡觉也是咧着嘴的。如果在现代有人这样给水墨描述容貌,她只会想起林志玲,可自从认识了安顺,水墨也就不怎么羡慕那样的五官配置了,他的凑在一起,活脱脱的就像只小猴子。但就是这样瘦弱的男子,却是骠骑斥侯第一人,不知经历了多少危机,弄到了多少情报,却一直毫发无伤,堪称骠骑军中的一个奇迹。
顺子笑嘻嘻的摊开手,一撮黄白相间的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