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自金钏之死、宝玉被揍,去贾家的次数少了许多。有时贾家来接,黛玉也会借故推辞。接两次,去一次罢了。
紫鹃一直跟着黛玉服侍她。
这次黛玉临进畅春园之前,单独叫了紫鹃到跟前,问她以后有何打算。
“打算?自然是跟着姑娘一辈子了。”紫鹃道。
“紫鹃……”黛玉欲言又止,半晌道:“紫鹃,咱们在一处几年,我拿你当个姐妹。只是……紫鹃,你可想到过将来?”
紫鹃默然。
许久方道:“姑娘……紫鹃只恨自己不是林家的人。我原和袭人鸳鸯是一伙的,老太太把我给了姑娘使唤。这几年姑娘待我极好,紫鹃一时一记得也离不开姑娘。之前,紫鹃瞧着姑娘和……紫鹃想着,难得的从小一处长大,彼此性情相投。这世间男子三妻四妾尚且人心不足,姑娘将来若是遇到那不成人的,再没人强势的娘家帮衬,姑娘如何能活得?还不如与……定下大事,也好终身有靠。再者,紫鹃也可一辈子守在姑娘身边,不至于弃了本家。”
黛玉微微红了脸,眼中泪光闪动。
紫鹃接下去道:“自从姑老爷过世,姑娘从扬州回到京城,很多事情都变了。外头的事情,紫鹃不懂得。不过,林府和贾府大不相同,姑娘住在自己家里有多舒心,紫鹃看在眼里,也替姑娘高兴。林大人和唐佳淑仪对姑娘真心疼爱,紫鹃是看得出来的。他们都不赞同,想来定是为姑娘好,看得更明白、更长远。姑娘切莫辜负他们二位的心意。紫鹃也明白,自己如今,身份有些尴尬了。”说着,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黛玉见她哭了,心中一酸,拿了帕子给她拭泪,道:“好妹妹,你一心为我,我是知道的。我只问你,若是我向外祖母要了你一家的奴籍,你可愿意?”
紫鹃惊喜的抬起头来,“姑娘!这……能行吗?”
黛玉笑道:“我问过二叔,二叔说可行。我可以向老太太去提。只是,你家里人都愿意吗?你先回去问问吧。这次不用跟着我进园子去了。”
紫鹃激动半日,回家去找父母兄长商量。
唐果听大侄女说的如此详细,知她是想让自己对紫鹃放心。细品紫鹃话中之意,唐果点点头,这样最好,是黛玉的造化,也是紫鹃的造化。
看来,大侄女对那贾宝玉开始死心了,为了金钏的事?还是有别的?
这事不能问。唐果便提起其它话题。
唐果猜得并不多。黛玉对贾宝玉疏远,的确不止因为金钏。
金钏的事,仅是一点星火。如今的黛玉,不是书中那个臆想出来、无亲无靠、只能把爱情当做精神寄托的病态美代表了。有些事见识过了,当时不一不定期往深了想,一旦对景儿,就意义不同了。
黛玉在林岳的游记里曾看过这么个事:
齐县王氏,少寡。家有二子。长子娶李氏,次子娶张氏,二妇皆有妇德。王婆甚悍恶。日责二妇,且使其二子各殴其妇。不从,则泣涕不食,骂子不孝。长子便日殴其妻,乃至遍体鳞伤,其母方才欢颜。次子心知其母不公,然不便拂其意,乃闭门殴妻,棍棒悉落墙,其妻痛叫而已。李氏生产,王婆抱走长孙,泼冷水于床,长子不敢发异言,李氏由此患风湿之病,曲腰而行。
张氏将产,二子恐其母复行不仁之事,假托上香,与妻逃归叔家。产子后,其母上门大骂,复行泼水之事,次子以身障妻。王婆痛殴次子,为小叔、乡邻所阻,乃传语族中,言次子不孝,赶出家门。
次子净身出户,携妻、子远走。
后王婆长子欧妇至死。
……黛玉看时不过长吁短叹,为那李氏悲伤、不值。
这时往深处想想,一下子想起以前贾宝玉表白时说的话来了,在我心里,除开老太太、老爷、太太,第四位就是妹妹了……黛玉心一寒。那时觉得宝玉心诚、情重,联系金钏的事情,心下不免滴咕:金钏之事,宝玉当场一声儿不敢出,过后与二舅母一如往日。金钏落得了这样的下场,别人又能怎样?若是日后……二舅母如那王婆一般,宝玉他可会护我?可能护得了我?
突然想起送宫花一事,“周瑞家的对我那般无礼,宝玉只在侧和稀泥,不为我发一言。尚要我这个小姐自己与个仆妇一般见识……周瑞家的只是二舅母陪房,宝玉尚且如此,如果二舅母本人……这些年来,二舅母对我……”
她心中越想越寒,又想起小姑姑说的,“男子纵有千般好处,倘若软弱无能,没有担当,要靠躲在家人甚至女子身后过日子,遇事他先跑,那便一文不值”的话来,心中柔肠百结,自己用被子蒙头,压低声音哭了一夜。此后对贾宝玉的心渐渐淡了下来。
与贾宝玉之事乃是她近年来的心病,一旦放开怀抱,心头如恐巨石般的沉重感立时轻了。黛玉有精力对生活、对身边人的更多的观察,体会与以往大不相同。到了梨花院落,无闲杂人等打扰,黛玉生活更加闲适。原本好了八九分的病症,眼下已是痊愈了。
唐果见大侄女心胸、见识愈加开阔,暗地里放下不少心。每日上下班、陪陪大侄女,平静又自在。
只有一件,男朋友近来动手、动嘴的频率比较高。唐果曾经建议:亲亲抱抱这种会发热的事情,留到冬天去做好不好?
男朋友装模作样的考虑半天,曰:他会记得,天气变冷之后,再多加亲亲抱抱的次数。保证果儿不会冷。
唐果默。继续在大夏天里,每日触电发热。
这一日,唐果正在书房整理书籍,皇帝来了。
仍然是袅袅悄悄的进来,在唐果身后给她来个拥抱。
“陛下,您这轻功越来越高超了啊。我一点儿都没听见声音。”唐果把收放在书架上,笑道。
“大热天的果儿弄它做什么?又没乱。”皇帝亲亲唐果的脸,问道。
“就是放得顺序不大对,我重新弄了一下。这又不是啥力气活儿……陛下,我觉得我真有先见之明……”
“什么?”
“呵呵……让你把胡子刮掉呗!你要是有胡子,打死我也不让你亲!所以,记得每天刮胡子啊!”唐果奸笑。
“原来果儿让我刮胡子是这个意思啊?我领会得太慢了。把那些天的补上。”皇帝说到做到,开始补了。
“乱讲!我才不是那意思!”唐果脸红红的。
“果儿,这个给你戴上。”皇帝补得差不多了,拿了一块儿玉佩给唐果戴在身上。
“是什么?”唐果拿起来端详,一匹马……皇帝的生肖……“这是皇额娘在的时候做的,原是两块儿。另一块儿随着皇额娘去了,这一块儿我一直放在寝宫里,有时候拿出来看看。”皇帝道。
唐果看他有伤感之色,知他是想起母亲了。拍拍他手,给了他一个拥抱,表示安慰。
皇帝轻笑,拥她在怀里,说道:“果儿记得,要一直戴在身上。”
唐果点头,“嗯。”
皇帝理理唐果的头发,道:“果儿这两日不是要带侄女去探望安儿吗?你带着这个,见到谁都不用行礼了。他们给你见礼,你受着便是。”
噢……可以当尚方宝剑用。
既然跟皇帝男朋友的关系已到了亲亲抱抱这一步,也没啥好遮掩的了。唐果对不相干者的看法素来忽略的,当下随口答应了。
皇帝温柔的笑:“果儿的性子……”没说下去,在唐果脸上又亲一下,拉着她从书架里走出去。
十三皇女知黛玉来了,已跑来会过她了。两人半年不见,一直有书信往来,处得还挺好。
两个小姑娘拿着老虎和豹子的毛绒玩具,怀念了四只猫科动物大半天,又交流半年来的生活琐事。
唐果看她们说得投契,很为她们高兴。请十三皇女常来,也好各自有伴儿。
前几天,十三皇女病了,说是轻微的心疾。
唐果让人打听着,这两日好多了,可以探视。便打算带着大侄女去看看人家。
从梨花院落到十三皇女那里,要走很长一段路,肯定得遇上后宫的人,唐果想起去看鬼节的事,小闹了下心,太烦了!如今有了这尚方宝剑,倒省事了。
感激男朋友心细周到之余,想起自己还吃着亏呢,光让人家亲了,还没亲过男朋友。笑嘻嘻靠近男朋友,在他左脸上飞速亲了一下,跑了。留男朋友一个人站在原地回味。。
第一百零八章:
再蹚浑水 关于是步行,还是乘坐交通工具去探病这个问题,唐果问了大侄女的意思。毕竟有肩舆可以坐。自己这外来的不喜欢,愿意步行,黛玉这样的土著未必情愿。
黛玉笑道:“小姑姑,咱们步行就好了。玉儿也好瞧瞧园中的景致。”
唐果微笑。大侄女怕是知道我不爱坐轿才这么说的吧?
唐果真不爱坐轿、乘辇,让人家抬着,她不习惯。除非和皇帝一起,否则无论在宫中还是园内,到哪里去她都昼步行,皇帝问起,答曰:走走更健康。
上下马车坚持让人搬凳子,绝不踩人。皇帝和她出去几次,看她这样,之后便自己扶着她上下车。
既然决定了步行,便要找个凉快点儿的时段。
这日吃过晚饭,大概七点多、将近八点的样子,问知十三皇女那里方便接待,唐果携了黛玉,后面跟着人拿了礼物,走着去敏妃的院子。十三皇女如今大部分时间跟自己亲娘住在一起,倒是最幸福的皇女了。
眼下正是六月初,天气炎热。昨日晚间虽然下了场雨,但一天的太阳晒下来,地上根本找不到雨的痕迹了。好在有风,走在路上并不太热。
唐果特意在太阳落山之后出行,免了别人给打伞,也希望少碰到些人,不过估计少不了多少。有些人不爱在自己院子里乘凉,就爱天天往外跑,谁管得了?
和黛玉走走说说,指点园中景致给她看,一路行来,颇为愉快。
沿着丁香堤往前走,将到嫔妃集体居住区的时候,人果然多了起来。亭台各处,有不少出来乘凉的女子在,当然不排除乘凉兼猎艳的人。猎的自然是皇帝那个“艳”了。
为免来来去去的行礼闹腾,更不愿和这些人虚以委蛇,唐果命人在前面开道,告诉众人不必过来行礼。
以她原来的品级俸禄,妃以上的才需要行个平礼,妃以下的人,唐果自然有权利要求她们避道。如今戴着那块儿玉佩,更没啥顾忌。况且免了她们的礼,已经很给面子了。
别人啥想法唐果不管,轻松赶路最重要。
领着大侄女径直往敏妃那儿去。
不出所料,偏偏有人要出来表演一番。
在心里翻个白眼,唐果瞧瞧“避道不及”的那位孕妇和她的好姐妹,淡淡说道:“起吧。”
黛玉及随行众人少不得行礼见过。刘氏和苏可休连称“免礼”,好像受之不起的样子。
懒得搭理她们,唐果拉了黛玉便走。
两伙人交汇而过。
刘氏不知怎么没站住,“哎哟”一声,身子向一边倒去,随护她的宫女嬷嬷和苏可休叫的叫,扶的扶,乱成一团。
苏可休惊慌失措:“姐姐这是怎么了?姐姐!姐姐!快让人传太医!”
“什么人这样大胆!这地上哪来的小珠子?”一个婆子失惊打怪的叫道。
唐果摇头,“乌尔吉嬷嬷,烦您领几个人留在这儿。有人查问说明一下情况即可。别的不关咱们的事。”
“是。”
唐果并不停留,直接走人。
看黛玉有些害怕,唐果道:“玉儿不用理会这些……”想想又道:“理会一下也好。将来兴许用得上相关知识。”
黛玉脸一红,“小姑姑,真的没事?”
唐果微笑道:“放心。我不会有事,别人不一定。”
说着回头问高嬷嬷:“高嬷嬷,她们这么大的胆子,凭的是什么啊?”
这个她真不大懂,这么蠢的手段咋好意思使出来的呢?连她都看得出……太假了!
高嬷嬷笑道:“回主子的话,人家凭的是刘庶妃腹中的胎儿。皇家看重子嗣,无论如何,这个时候不会动她的。再者,今儿的事不知冲谁去的呢?主子是一方面,想要抹黑您的名声,拉您趟浑水。肯定还有别人。估计是她们知道了别人的坏心思,先发制人。把主子扯进来,是为了让这事闹得大些,借着上边儿的力,敲打那些个心怀不轨的。让那个‘别人’被罚得更重。或许还有其它的想法,老奴一时想不到那么多。主子有兴致,就让奴才们打听打听,当看个热闹;没兴致便罢了。凭她们怎么折腾,对主子也不会怎么样。”
“呵呵……我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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