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爬过一座山头,从山梁之间的一座新桥走过去,下山,过了一处驻有守军并且屯田的山沟,再上山,往下一看,唐果立时被震住了。
人间仙境啊!
便是有思想准备的太上皇陛下,也是一副震撼表情,更别提众随从了。
一条河将山谷分成两部分。
北边这部分建成了生活区。
并未过度毁坏原有的自然景观,亭台屋舍俱是依势而建,只将胡乱生长的植物做了些修整。精巧的建筑,在奇花异木间若隐若现,雅丽难言,别有一种脱离尘世的韵味。
靠近河岸的两三里地辟成了田地菜地,那里原本是草地,生活着一群野羊。如今野羊被赶到河南岸,这块儿地除了草,还挺肥沃。山谷中人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河道重新拓宽,修了桥,但在北岸这边立起了高高的围栏,防止对岸的野生动物越界,又不妨碍动物们到河边喝水。
河对岸,大批食草动物在悠闲的觅食。多年下来,它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山谷中的外来者。
在山头上发呆半天,几声动物的低叫让一行人回过神来。
那是小逃!
这家伙兴许是心有灵犀,知道唐果来了,一顿狂奔到了跟前儿,偏被大虎和二虎龇牙咧嘴的吓唬,委屈不已。
“嗐!小逃!你看起来很健康嘛!”
猞猁的寿命只有12——15年,小逃的年纪换算过来,大概相当于人类的九十多岁了。不过这家伙皮毛锃亮,跑得也挺快,唐果深感庆幸。
跟小逃亲热一会儿,唐果问,“梨树林在哪儿?”
“回主子的话,在紫竹林后边儿,泉眼的上头,在图纸上,那儿本来是山壁来着。”
唐果于是直奔紫竹林。为免旁人大惊小怪,只太上皇,苏全和雁翎,陈小妹几个贴身暗卫跟了过去。大虎,二虎和小逃尾随于后。
那附近也是有看守的人。见他们过来,请安问好毕,又道:“主子,您瞧就是那儿,看在眼里,往眼前走却是走不到的。”
唐果点头。
那许多泉眼都已圈起,唐果绕过去,梨树林已近在咫尺。
梨树确实太高了。比平常梨树高三四倍。叶子是那种接近白色的绿。
唐呆仰头看,头天冒出一句:“这要是摘梨,得弄多高一梯子啊?!”
“哈哈——”
她夫君笑。
梨树精魄也在笑。
幸好旁人听不见,不然得吓着几个。
“嘻嘻——我不是事先做个准备么。”唐果也不知说给谁的,拉着夫君大人进了梨树林。
一共十一株梨树。树冠都大得离谱。
从垂下的枝条上能看出来,已经结果了。
这里原来没有空地,你们怎么弄出来的空间啊?唐果问梨树精魄。
我们把新家搬过来了啊,跟你们人类搬家一个道理。
喔——超自然的事儿见多了,唐果很淡定。
后面的人眼睁睁的瞧着那夫妻二人进了树林,心中诧异不已。暗卫们职责所在,苏全担心唐果,都跟了过去。
居然进去了!连三只动物都跟进去了!
负责守卫的人眼珠子掉一地。
温泉山谷充满了新奇和惊喜,唐果暂时哪儿也不想去了,遂与夫君大人在此住了下来。因见小逃在这儿延年益寿,唐果又让袁团儿跑了趟白洋淀,把开心和欢喜迁了过来,兴致勃勃的过起了定居生活。
“哥——呀——”
弘晳心一跳,此调一出,必有所求!
“难道弘晳哥哥你不想去?”
“——”
五月十六。
现任胤礽受了不大不小的一个惊吓。
自己那不芶言笑,日趋严肃的嫡长子居然又会撒娇了!
祖宗们啊!朕已经多少年没见着儿子撒娇了?
爱子之心大涨的新君心脑一热,准了弘晳和弘晖两个小子提前接受毕业考试。
本来应该是在八月里的。
但俩小子信誓旦旦,说自己肯定优等通过,胤礽不忍拂了爱子之意下旨让皇家子弟学堂的师傅们提前考这两个,这可是大事!
关系着这两人的政治前途!
主考的是主管宗室的庄亲王,以及包括裕亲王,简亲王,豫亲王在内的多位重量级考官。另有专业考官若干名。
升级为雍亲王的胤禛对着儿子运了一个时辰的气。
臭小子!
弘晳就罢了,人家本来就是今年毕业,你要到明年呢!你跟着掺和什么?
儿子想出京去见汗玛法和唐佳皇玛嬷——他儿子一脸的渴望。
胤禛想搸人。
这个儿子惯坏了!不好好念书,一天到晚想着玩!
随谁了?
他爹亲自教养的。
胤禛觉着这事儿推到他爹身上太大逆不道。他爹最爱读书了!
唐佳夫人?
嗯——是个爱玩的——远在河北的唐果中枪了。
胤禛应该庆幸,唐果不知道他这番思想活动。不然唐果肯定搬出正史上败家乾的反面事例来,对他进行各种打击。
败家乾可不像他本人吹嘘的那样是康熙教养,他在康熙身边的日子只有短短几个月,远少于他在亲爹雍正身边的时间。而且是若干皇孙都得过的待遇,他不是特例。
雍亲王的内心想法没有外泄,因此躲过了一次精神摧残。
当然他最终也没对弘晖使用家庭暴力。
一是儿子要考试,再就是,胤稹冷静分析之后,对自己长子有信心。
雍亲王府后院躁动了一番之后,消停了。
五月的最后三日 弘皙和弘晖接受了考核。
在期野上下的瞩目中,俩人全优通过。
有人开心,有人失望。
胤稹板起脸训斥了一顿儿子,力求改了儿子毛躁的缺点,最后在儿子“生命苦短,尽量多做些自己爱做的事才好”的话里沉默了下来。
唉!经历过生死到底不一祥……这一代仿佛更有想法……跟我们兄弟不大一样。我们兄弟少年时都在做什么呢弘皙、弘晖俩小子欢天喜地的出京去度假之后,胤礽、胤稹兄弟俩还在纠结于这个问题。
郁卒二人组某一日在奉先殿前相遇了。
“四弟也来拜额娘?”
“回皇上的话,下个月初十是佟佳皇额娘的忌辰,奴才心里怀念不知不觉转到这儿来了。失礼之处,请皇上降罪。”
“四弟如今也疏远起来了。”
“礼不可废。”
胤礽叹口气: “朕也是心里堵着。 四弟,你说咱们兄弟几个,前头那些年忙忙活活做什么了?朕怎么想不起什么太有趣儿的事儿,回忆起来,日子仿佛差不多。”
胤禛嘴角抽抽:“前儿十四弟回京来,奴才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哦?十四弟怎么说?”
胤禛更憋屈了:“十四弟说,许是心态不同,他记忆深刻的事儿太多。”
胤礽:==独郁闷不如众郁闷,胤稹在心里偷笑一下,继续道: “十四弟说,他觉着最有趣儿的是,当年和十三弟跑到乾清宫去找唐佳夫人的老虎玩儿;跟汗阿玛到温泉庄子上,看汗阿玛吃素菜;跟十三弟在温泉庄子里夜游;还有跟汗阿玛出游 ,乃至于随着军队进山剿匪等等等,事儿太多,一时记不完。 ”
胤礽默。
半晌 笑道: “今儿上午他们还说 兵部里关于西边儿的情报整理起来颇为吃力,十四弟得六日后才离京呢吧?明儿让他到兵部去帮帮忙 ,西边儿的事儿,他熟!”
胤禛:“——皇帝二哥,您难道不晓得十四弟不耐烦做些文字差事?”两个无良的人深觉自己的青少年时光不够丰富多彩,在阴了一把幼弟之后,终于找回点儿平衡。谈笑风生完毕,分手,各自喝小酒儿偷着乐去了。
弘皙和弘晖很快来信,而且是一日一封。
温泉山谷的日子真是丰富多彩呀汗阿玛:今日儿臣跟着唐佳皇玛嬷去采灵芝。
汗阿玛,在这儿灵芝是做菜吃的。 儿子已派人奉上儿子采摘的灵芝给您,您觉着口味可好阿玛:儿子今儿随汗玛法去河对岸狩猎,在一处山坳寻着了这种从未见过的兰花,特移至盆中,奉与阿玛。另有浆果一袋,呈给额娘;汗阿玛:——阿玛:——温泉山谷真是世外桃源的所在!京城里的皇帝陛下和雍亲王说不眼馋纯粹是假话。
可他们老爹根本没有过召见他们的意思郁闷皇帝陛下晚上睡不着,信步走到阿哥所弘皙住的地方。
弘晳有这么个兄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胤礽突然想起,也曾经有人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南巡到杭州,自己麻烦缠身之时,唐佳夫人在灵隐寺暗示过。
也正是因为那几句话,自已下决心跟汗阿玛坦诚错误,最终得了原谅。 父子关系还更进一步。
唐佳夫人……若是朕亲额娘在……胤礽曾经无数次想过这个假设。
若是他亲娘在生,想必他就不用过得那么辛苦了。
可转念又想,若是他亲娘在世,有唐果这么个人,岂不是掣肘多多所以对唐果感想很复杂。
平心而论,胤礽很清楚,唐果从未揽权,也没妨害过他。
可在心理上,他对唐果没多少好感。
他听自己母亲身边的老人说过,当年他娘那个皇后当得很辛苦。 后来的孝昭皇后和孝懿皇后这样的强敌在侧不说,便是当时的马佳氏和李氏,也各有各的嚣张难斗。 后宫派系复杂,赫合里家族又不配合。 索尼临死才上请皇帝亲政的折子,之前没少对鳌拜低头,趁机捞取各种资本。
他娘能让各方挑不出礼,那是用心血换来的。年纪轻轻就故去,也未尝不是心力交瘁。
至于说他爹的宠爱他娘的死后衰荣他没见着,可孝昭皇后和孝懿皇后生前死后他都有些印象了。要是让他说,倒觉着他爹对孝昭皇后似乎更有感情。 虽然防备着,可俩人有许多共同语言。钮钴禄氏是那个年代少见的才女,精通文史,与他爹能说到一处。 自己额娘在这方面,是不能与钮钴禄氏比的。
亲爹和亲娘的互动胤礽没见着,只看见亲爹对别的女人好了,故而,对这些女人,胤礽实在提不起好感来。 尤其是他爹对唐果,那简直是好得出乎天下人意料,几乎闪瞎了他们这些人的眼晴胤礽在心底,没少替自己亲娘抱屈。此时心有触动,望着那条幅,不禁陷入沉思。
番外四 谷外来客
启元九年。
“今年的雪来得早……”胤礽自言自语。
没人搭碴儿。
胤礽无聊巴拉的回炕上批折子。
这屋里就他自己,门外倒是有两个听叫的小太监,可谁敢接他的话?
批了一会儿,不知怎地,不是滋味了。
突然想起有一年他来给他爹汇报工作,当时他爹就是坐在这炕上批折子,另一张炕桌上备了各色零食,唐果坐那儿吃零食看书,偶尔跟他爹说说话。
两只老虎卧在炕前的一块毯子上,唐果时常喂两块儿肉干给老虎吃。
当时他觉得不合规矩,不成体统。可他爹的事儿他哪里敢说个“不”字?纵使是脸上的神色,都不敢露出一丝不妥。
如今再想,怎么就觉着那情景很是温馨呢?
莫非……
朕老了?!
四十六岁的皇帝陛下忧郁了。
当了九年皇帝,该感受的全感受到了。当然这孤家寡人的滋味也感受得很透彻。
这些年和各方势力较量下来,他对孤、寡这两个字深得其中滋味。这还是他爹给打好底儿,将满洲大族几乎挨家收拾过一遍,且他们兄弟空前齐心的情况下!
可是人都有私心,谁不顾着自己那小家?便是他这做皇帝的,不也一样?
大方向上过得去就已经不错又不错了。
这两年田税改革、旗人回迁、旗地整顿,哪样都是棘手的事儿。胤礽算是深刻体会到当年他爹的难了。
便是他的后、妃家族,也频频给他下绊子,遑论旁人?他的兄弟们倒是支持,可枕头风吹着,各种后腿扯着,好些事只能迂回前进,进展的特别不顺利。
胤礽心底隐隐发寒。甚至有个荒谬的念头:倘若他亲娘活着,不知是站在他这边,还是也像那些女人似地,偏向自己娘家?
又想,他爹当年对佟家打压得十分厉害,倘若他亲祖母在世,又当如何?
唉!
难怪六年前给弘晢选正妻,弘晢不要大族之女,只求那家世一般的乌苏里氏。
胤礽长吁。
那一年弘晢服完兵役回来,又经过几件差事的历练,他便请示了河北山中的太上皇,正式下诏,将弘晢立为太子。
太子妃本已拟好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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