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兰忙说:“你教我怎么写吧?”
老王推辞说:“李主任写这个最有经验,你让李主任指导一下你吧。我刚去过他办公室,他现在没什么事,你直接过去问他吧。”
陈玉兰没说话,把水给老王,老王看了看她,说:“怎么,不敢啊?有什么好怕的,其实你们李主任很好说话的。”
老王走了以后陈玉兰静下心来写讲话稿,好不容易写出来,匆匆跑过去交给李英俊,李英俊很快地看了一遍,然后问:“我发给你的资料你有没有仔细看?”
陈玉兰说:“看了啊。”
李英俊用钢笔在讲话稿上点点点:“看了写成这样?你写作有没有侧重点?散成一盘沙了知道吗?哪部分重点写资料里写得清清楚楚,拿回去吧。”
陈玉兰拿着讲话稿问:“重写吗?”
李英俊反问:“你说呢?”
陈玉兰垂头丧气地回去,对着电脑老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想来想去,觉得李英俊今天对她特别苛刻,平时春风化雨的人,不知怎么忽然成了冷面虎。
很快到了中午,陈玉兰拿了饭卡准备去食堂,出办公室迎面碰到李英俊,李英俊问她:“讲话稿呢?”
陈玉兰说:“快写好了。”
李英俊点点头:“写好给我,我在办公室等你。”
陈玉兰哦了一声,把饭卡收好回了办公室。不知过去多久,李英俊过来催她:“不是快好了?怎么这么慢?”
三两步到陈玉兰桌前,word文档开着,没写满一页。
李英俊盯着她看:“这叫‘快写好了’?”
陈玉兰按着肚子,说:“整个上午写这个写得我肚子里都没东西了,我好饿,能不能先去食堂吃饭,吃完饭再写啊?”
李英俊没说能不能,问她:“你以为我不饿?”
陈玉兰重新看着电脑,李英俊走到她边上,一手撑在她椅背上,一手撑在她桌上,问:“哪儿不会写了?”
陈玉兰指着电脑,不经意看他,他的脸就在旁边,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陈玉兰没来由地避了一下,后背猛地靠在他手上,他感觉到了,回头看她,说:“干什么?”
“没什么。”
李英俊收回注意力,陈玉兰靠到另一边,余光看了看他。办公室里开着暖气,李英俊穿单薄的衬衣,袖子卷到手肘,陈玉兰想他刚才肯定用过笔。他的头发很短,露出耳朵脖子,整个人的线条很简洁。他在讲话,喉结在动,陈玉兰不由躲了一下,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
李英俊察觉到她有小动作,一下子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直起身让了让,不太高兴地说:“你心思不在这,算了,先吃饭吧,回来再写。”
陈玉兰坐上行电梯到食堂,李英俊坐下行电梯到停车场。
坐进车里,李英俊好一会没把钥匙□□孔里,心里乱七八糟。陈玉兰和季相如一边吃饭一边说笑,自然得不得了。季相如把手臂放在她椅背上,她不知是不是没感觉到,什么反应也没有。
而他指导她写讲话稿,同样把手撑在她背后,她居然不动声色地避他。
为什么搞特殊?
如果陈玉兰很在意元康,季相如和他全是无关紧要的男人。
李英俊心里很烦,恨恨地敲了一下方向盘。
陈玉兰吃完饭回到办公室,趴在桌上稍微睡了一会,醒来后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回座位上写讲话稿,效率提高了不少,个把小时过去,讲话稿快写完了。
这时候季相如给她打电话,办公室里有别人,她拿着手机到楼梯口去。
李英俊在办公室等陈玉兰的讲话稿,等不及了直接去隔壁办公室找人。其实讲话稿的事没那么急,李英俊自己明白,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隔壁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没有人。
李英俊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静悄悄地走进去。
陈玉兰的办公桌整洁干净,桌面一尘不染,有用的文件资料整齐地归纳在一起,统统放在桌角上,没用的叠一块,放在窗台上。
她的包放在电脑旁,拉链开着,没有什么防备心。外套挂在座椅上,她坐的时候靠上去,把衣服弄歪了,李英俊替她整了整。
忽然间,谁猛拍了一下他后背,他全身一震,手里的外套掉地上了。
小叶走他前面看他,说:“吓到你了?”
李英俊提着心说:“你拍得太出人意料了。”
小叶笑嘻嘻地开玩笑:“到底是我出人意料还是你做贼心虚呢?李主任,你一个人在这干嘛呢?”
李英俊别开眼,一边捡陈玉兰的外套一边说:“我找小陈要讲话稿,她不在。”
小叶说:“她在楼梯口呢,我上来时看见她了。”然后扬了扬手里东西,说:“我过来复印点资料,顺便看看你。”
李英俊说:“看我干什么,复印你的资料去。”
小叶笑着说:“李主任我好难过啊,你居然不想看见我。”开了玩笑心满意足,指着外面说:“这样的话我直接去文印室了啊?”
李英俊赶她:“快去吧,不拦你。”
等小叶走了,李英俊去楼梯口找陈玉兰。
楼梯口的门关着,但隔音一般,李英俊隐约听见陈玉兰在讲电话。
他靠在门旁的窗户边,这边的窗户能看见楼梯口那的窗户,陈玉兰靠在那边的窗户上,李英俊看见她半边人影。
好像笑得挺高兴。
李英俊盯着她,静静等她挂电话。
好一会,陈玉兰开门回来,和李英俊面对面,说:“李主任?你怎么在这?”
李英俊板着脸对她说:“来我办公室。”
陈玉兰进去,李英俊登时责问:“现在是上班时间,你讲话稿没写好,自己躲到楼梯口打私人电话,像话吗?”
陈玉兰不得已解释:“季医生打给我的。”
李英俊心知肚明,顺着问下去:“他找你什么事?”
陈玉兰说:“他问我什么时候去温州。”
李英俊:“你怎么回答的?”
陈玉兰很快反应过来,拧着眉说:“李主任,这是我自己的事。”
李英俊紧紧看着她没说话,陈玉兰同样,像锯嘴葫芦一样和他扛着。
忽地,李英俊问她:“知道季相如对你是什么意思吗?”
陈玉兰答:“知道。”
李英俊很不高兴:“知道不避远一点?”
陈玉兰看了看他,然后重复说过的话:“这是我自己的事。”
李英俊一时没话好说,眼睁睁看着陈玉兰在他桌前,但仿佛隔着星海银河,摸不得碰不得。
他感觉很难受,气得摔钢笔,说:“你和我说的我一字没忘,你自己是不是忘了?现在看来,元康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你根本做不到一视同仁。陈玉兰,你为什么要厚此薄彼? ”
陈玉兰同样生气,顾不上李英俊是她领导,直接顶嘴说:“我对你说过什么我没忘,你没必要这样提醒我。我忘不了元康,他对我重不重要、有多重要,我没必要和你说。说来说去全是我的事,你管不了!”
李英俊猛地站起来,几步到她前面,说:“行,我管不了。你用元康拒我千里之外,我信了。但你对季相如怎么样呢?和他吃饭打电话那么高兴?”他眯着眼睛,难过地说:“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死得不明不白。”
陈玉兰吸着气说:“我和元康的事我没骗你。”
李英俊说:“我知道,但他已经死了。”
陈玉兰愣了愣,元康去世的事她没提过,于是问:“你怎么知道的?”
李英俊一下子回神,不能说这是郑卫明在公安局查到的,他想了想说:“美玲和我提过。”
陈玉兰好一会没说话,李英俊心一阵发紧,恨自己怎么生这么大气,怎么随便提起元康。
他想也不想地说:“对不起。”
陈玉兰摇摇头说:“元康过世很多年了,我已经没事了。”
但她觉得很不公平,元康是正直的好人,为什么年纪轻轻地死了?
陈玉兰说:“知道元康怎么死的吗?”
李英俊看着她,她咽着喉咙说:“为了救陌生人,他跑进火里,活活烧死了。”
☆、第38章
陈玉兰频繁地梦到元康,炎炎夏日的工地里,元康戴着手套推运砖车,很快大汗淋漓,灰绿色的背心好像在水里浸泡过一样。运完自己的替别的工友运,像永动机一样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别的工友席地坐在阴凉的地方,一边看着元康一边笑话他是傻大个。
陈玉兰气得不得了,跑过去踢了一脚灰,几个工友脸上登时灰蒙蒙的。看清是陈玉兰,撸着袖子准备动手。元康及时过来把陈玉兰带走,陈玉兰一边打他一边喊:“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他们在旁边偷懒,你像老黄牛一样给他们干活!”
元康一点不在意,说:“反正我有力气。”
陈玉兰不知说什么好,一下一下地打他。到了晚上,元康脱光衣服给她看,说:“被你打青了。”
陈玉兰一边心疼一边嘴硬:“不打你你怎么长记性?”
元康郑重其事地解释:“我白天多用点力气,晚上你不会那么累啊。”
陈玉兰瞪着他,脸一下子红了。
元康的进出很有力气,没过多久,陈玉兰又累又热,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条河流,和元康紧紧交融在一起。她不停地出汗,难受得不得了。忽然睁开眼,元康居然在火里,噼啪噼啪,火在烧皮肤。
陈玉兰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不知过去多久,火小了,元康一点一点从火里爬出来,陈玉兰忙抓住他,火把他烧得面目全非,他一字一句喊她的名字,回到原来的位置,进入。
陈玉兰觉得下面来来回回地好像电焊铁,快把她痛死了。于是她用力推元康,嘴上大喊着:“走开!走开!”
元康猛地停止,模糊的五官皱了一下,说:“为什么?为什么?”
然后陈玉兰醒了过来。
她把窗户打开,对着冬风吹了很久,全身的汗干了。然后悄悄出卧室,翻找橱柜里的啤酒。这套房她和人合租,客厅厨房卫生间公用,她卧室隔壁另一间卧室租住着三四十岁的单身女人,早出晚归,平日极少碰面。
但陈玉兰知道她脾气差,上了年纪的女人睡眠不好,她睡着后万万不能吵醒她。
橱柜里没有啤酒。陈玉兰随便套了大衣出去,附近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超市,她现在特别想喝冰啤酒。
天黑蒙蒙的,单元楼外的照明灯亮着,陈玉兰看到灯下好像蹲着男人,细细看了看,然后快速走过去,说:“季医生?你怎么在这?”
季相如把嘴里的烟取下,摁在地上,他鞋旁边堆着数不清的烟蒂,陈玉兰说:“你怎么吸这么多烟?”
季相如抹抹嘴巴,说:“烟瘾犯了,没办法。”
他站起来,双手插/进衣兜里,灯光下他的脸上有阴影,陈玉兰看着他,觉得他的精神好像不怎么好,问:“你不是去温州了?怎么回来了?”
季相如说:“我妈心脏不好,回来看看她。”
“没什么事吧?”
“没事,老毛病了。你呢,怎么这么晚出来?”
陈玉兰看别的地方,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忽然想喝啤酒了。”
季相如紧盯着她,说:“我也想,请我吧?”
小超市里玻璃旁有座位,他们买了冰啤酒直接坐下。
陈玉兰一边喝啤酒一边看外面,余光里季相如一直看着她,她有点烦,说:“别这样看我。”
季相如下巴放在啤酒罐上,耍赖皮一样地说:“看吧,不知道我还能这样看你多久。”
陈玉兰感觉不对,问他:“你怎么了?”
他说没什么,然后开了啤酒喝,说:“我在这照顾我妈,会待好几天,短期内不回温州了。”
陈玉兰哦了一声,没说别的。
天亮的时候季相如回他父母那,两个老人大早起来,坐在餐桌旁吃早饭。季相如进门,父亲登时放下手里东西瞪着他,严厉地问:“去哪了?整夜没回!是不是和那个女人见面去了?”
季相如什么也没说,父亲猛地拍桌子,说:“不孝子!我和你说的你全忘了?你仔细想想,我和你妈辛苦把你养大,给你吃好喝好让你读书让你当医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让你娶个没钱没本事的外地女人回家?我警告你,你妈为这睡不好觉,成天担心来担心去,她有心脏病,你自己看着办!”
季相如拧了拧眉心,过去摸了摸母亲的背,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母亲和父亲一伙,阴阳怪气地说:“你不找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你妈肯定长命百岁!”
回了自己卧室,季相如给宋诚实打电话。
宋诚实和李英俊一块吃早饭,看了看自己手机,说:“兴师问罪的来了,我去外面接电话啊!”
过了没多久宋诚实回来,惋惜地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