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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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野性-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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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傻比?就你知道?不过我告诉你,刘七可不是省油的灯。

陈锋省油?

你别几吧惹事了,你那材料,刘七要打,不死人我估计不会完。

呦呦呦你别吓我了。

我就想不通,陈锋咋会老帮你的忙。

我靠,那时侯刘蛮子就是打死我,我还是跟着陈锋,现在陈锋混出来了,能不管我?

这时一阵大风卷着黄沙刮来,迷住了两人眼睛。

你站这儿干啥?马建立揉着眼睛说。

闲的蛋疼,不站这儿站哪儿?大毛也揉眼睛。

看节目不看?

啥节目?

你个傻驴愿意看就跟我走,哪那么多废话。

熊样看你。

两个人朝马建立家走去,一排平房,都被栅栏围满,纠葛牵连长着些葡萄呀丝瓜呀还有葫芦苦瓜。

风一吹,这些植物都象人一样缩成一团。

碰上陈锋母亲,脸色很难看,手里拿个公文袋。

两个人就地一蹲,装着看蚂蚁。

你妈比你让我看啥节目?大毛骂。

慌啥,先抽烟。马建立倚着栅栏坐了。

大毛站起来,四处看看,对着栅栏撒尿。

就在大毛不耐烦要走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露面了,转身要跑。

过来!马建立喊。

孩子畏缩着过来了。

走,去陈锋他们那个楼。马建立喊大毛。

陈锋家住的是苏式两层楼,那时侯的机关单位许多这样的楼房,上面是尖顶,铺满了瓦片。

一棵老榆树,一人多高处分开叉,象人的手掌向上伸开,坐上去很舒适。马建立拉着大毛爬了上去。

开始表演。马建立对树下的孩子说。

孩子朝树上看看,又朝四周看。

你妈比这是干啥呀?大毛说。

马建立一脸诡秘的笑,也不说话,从大毛裤兜掏出一盒皱巴巴香烟来。

一个老太太朝这边走来,孩子迎上去,捏着鼻子,嘴里鼻音很重的连续嗡嗡,双脚乱跳。

你咋啦?老太太问。

孩子说:我是厉鬼转世。

这孩子,前两天还好好的,说神经就神经啦。老太太慌了,不敢回家,朝那头就走。

撵过去!马建立说。

孩子捏着鼻子象蜂群的声音一样撵过去了。

老太太嗷一声,小脚点地如飞。

马建立和大毛哈哈大笑。

如此反复了几次,孩子蹲榆树下哭了,屈辱的哭声传出很远。

真孬啊你,咱走吧。大毛说。

走吧。马建立说。

两个人拽着树干提溜下来,大摇大摆走了。

来到卖杏老头那儿,大毛掏出港台电影明星照片,叫老头看。那年月这种照片街头有卖的,都是小贩自己在家翻印冲洗的。照片很妖艳,露胳膊露腿,这在当时特别吸引眼球。

老头眯着眼睛看,大毛给他讲这个叫啥,那个叫啥。

马建立趁机偷了一兜李子。

大毛看见马建立使眼色,就跟老头要照片,要走。

照片不给了,李子换了。老头说。

你妈勒比你真是个笨蛋。大毛骂马建立。

老头是个老流氓。马建立直翻白眼。

这时他们看到几个青年走了过来,走出了一路威风。

当中一个青年,穿着那时比较稀有的白绸子长衫,笔挺的灰色薄涤纶裤子,锃亮的黑色青年式皮鞋。

青年二十多岁,个子很高,身形矫健,一头长发在风中飘舞。他那张脸如雕刻,有着无可挑剔的棱角wωw奇Qisuu書网,英气咄咄逼人。

几个人走过去了,马建立和大毛还在发愣。

妈的,这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也是最凶的男人。马建立说。

你知道他是谁不知道?大毛说。

你知道?

妈勒比说出来吓死你,他就是小红袍。

我靠!

他边上那个屁股大的,是妇女腚,那个理光头的,是山本五十六,天底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我靠!

他们咋摸到咱这小地方来了?

我靠!

靠你妈啊你靠!你知道他为啥夏天一直穿长袖吗?

他穿长袖好看。

傻比青年,他穿啥都好看。

那是为啥。

他两只胳膊上都是刀疤,他打天下时,有两场恶战,对方都是拿菜刀朝他脸上砍的,他用两只胳膊护了。后来他发誓,谁砍他脸上一刀,他就要谁的命。

再没人敢砍他脸了?

不是再没人敢砍他的脸,是再没人敢砍他了,现在谁敢砍他,肯定生命代价。

大毛,那你说现在混的好的都是谁。

拐拐四,刘九斤,小红袍,还有就是妇女腚,山本五十六,巴运动,车站的大头,西关的陈万里陈万明兄弟,当然高四儿,刘七,余三他们混的也可以。

那潘云飞和陈锋他们呢?

他们轮不上。

日他奶奶,那咱更轮不上了,头顶一大群。

老头捻着下巴笑:所以你俩只是流氓。

陈锋早晚会打出来天下的。马建立说。

我从小看人,看六十来年了,陈锋不会,从他脸上可以看出来,脸照心,心照脸,他的脸不邪恶,他的脸上有他姥姥的影子。虽然陈锋会叱咤江湖,但那只是人生的一个过程。等着吧,陈锋最后还是个好人。老头说。

老头在他们聚精会神看小红袍时,又把马建立裤兜里李子拿回来了。

老头看到他们走出好远了,一阵风裹过去,马建立和大毛推搡着骂了起来。

(12)

陈锋在马路边挖地沟。很多人在挖地沟,多半理着光头,一看就是犯人。

两个公安屁股底下垫着步鞋,坐在树下抽烟。

陈锋没理光头,他没理光头是因为受了关照。

填拘留表时他看到李智斌走了进来,消瘦的身影充满疲惫。李智斌就是《江湖》里的李所长,此时他三十出头,在分局刑侦科。

李智斌过去和陈锋是邻居,后来搬走了。起先陈锋没认出他来,李智斌凑他脸前看,就认出来了。

把他关劳动号吧。李智斌对办案民警说。

劳动号可以出来透气,没关系一般进不去。

李智斌给他买了碗热腾腾面条,上面撒满了碎牛肉。

好好吃,进去就是两顿饭了,菜叶汤,一个馍,有时间我去看看你;再给你活动活动,免得你案件升级。李智斌说。

陈锋很想拥抱一下李智斌。李智斌搬走前陈锋还没学坏,记得是一个下雪天,李智斌给了陈锋一把火柴枪。自制的,用自行车链条和铁丝。陈锋当时正和几个小伙伴在抽鞭子,汽车轮胎里面的线绳抽出来编成的鞭子,这种鞭子抽起来异常清脆响亮。

陈锋当时丢了鞭子,拿着火柴枪就跑了。

拘留号里一片黑暗,陈锋对这里并不陌生,轻车熟路上了二铺。一铺都是混的好的,陈锋不招惹,三铺四铺都窝囊,去那里掉价。

当天晚上陈锋和二铺的一个小青年打了架。这个小青年也是十七八岁,个头中等,上身长下身短。陈锋对他的双眼印象很深,想了半天,只好用坚韧来形容,这个人有一双坚韧的三角眼。

上铺的人冷眼旁观,三铺四铺的是跟屁虫,上铺不号召,他们不动。

上铺的人之所以没有为难陈锋,是因为其中一个问了陈锋一句:在哪见过你,你跟谁玩的?

陈锋说潘云飞。

你叫啥?

陈锋。

陈锋和三角眼打架动静很大,陈锋把一摞碗扣到了三角眼头上,当时就血糊了脸。看守干部跑来了,严厉喝问谁闹事,大家都老老实实坐着,说报告干部,谁都没有闹事。

三角眼蹲在那里,用胳膊抱着头。

别打了,睡觉。上铺人说。

一晚上就平静了。

第二天陈锋得知,这个三角眼叫闻天海,郊区的,据说混的也很出名。

陈锋挖第三天地沟时,天上下着蒙蒙细雨,街面是一片油绿。

大家都是汗水和着雨水,衣服塌在身上,地沟里都是弯着的脊梁。

一辆银灰色轿车潲着积水喷着尾气停了下来,干活的人偷眼看,靠墙背雨的干部也在看着。

前车门四平八稳下来一个肤色黝黑的小青年,一双不大的眼睛困倦着。自然的长发,洁白的混纺汗衫,挺拔的黑毛料裤,黑皮鞋。

他胳膊里夹着个塑料袋,可以看出里面是一条烟。

他朝两个干部走去,两个手提着裤腿,泥泞中掂着脚尖。

干部,我朋友在这干活,我给他说说话。这个小青年把塑料袋递了过去。

干部看他一眼,默许了。

陈锋这时已经直起了身子,拄着铁锨,嘴角露出了笑。

狄爱国来了。

上来啊。狄爱国说。

陈锋双手按着铁锨把,噌的飞了上来。

两个人站到了马路边。

没啥事,本来给你托关系的,人家说十五天,不用托,要是十四天就沉了。狄爱国说。

有个人关照了我。要是十四天,那是刑拘,我能在这儿干活,肯定跑。陈锋说。

你眼睛咋啦?

陈锋朝沟里一指:那个三角眼打的。

狄爱国看过去,一双三角眼正恶毒的看过来。

哪的?狄爱国说。

北郊的,叫闻天海。

好象听说过这个人。

爱国,你这车是啥牌子?

皇冠,日本车,靠几十万呢,一个大哥单位的。对了,黑孩儿也进去喝稀饭了,你见他没?

没有,回头瞅瞅他在哪个号。噫,他咋进去了?没人知道他呀。

估计谁点的,他经常在电影院门口打台球。

真背。

云飞在车里,他不好出来,老边那一螺丝刀是他扎的。

陈锋朝车那边看过去,车窗缓缓摇下来,潘云飞在里面微笑者招手。

分手时狄爱国给陈锋塞了钱。

十五天很快,划不来托人减天数。狄爱国说。

托啥。陈锋说。

放那天来接你,靠,衣服打湿完了。狄爱国说。

第九天头上,马建立躲躲闪闪来了,手里捧个草纸包的油渍渍的烧鸡。

号里的日子都是一天一天数的,所以陈锋对哪一天很清楚。

干部不允许马建立探视陈锋,马建立说靠你妈,干部要捉他,他撒腿跑了,途中烧鸡也跑掉了。

一个干部藏树后面,等马建立来拣。果然马建立探头探脑折回来了,弯下腰拣烧鸡时,干部猛的冲出,揪着头发一把带翻,上去就一顿拳脚。

马建立狂呼救命。

马建立挨打时,一排青年走过来,顿足观看。阳光班驳着洒在他们身上,一个个目光散淡。

马建立爬起来,见烧鸡早被踹的稀烂,拿出手绢捂鼻子上的血。这时他看到了站着的那排青年,又撒腿跑了。

是刘七一伙。

刘七身材高挑,贼瘦。白净脸,看起来不十分坏,但充满了玩世不恭。这是干部子弟特有的,区别于那些市民家庭。江湖的风风浪浪还要许多年后才能把这些痕迹打去。

他们基本都穿着白短袖衬衣,军裤子,黑色三节头皮鞋。

他们是来看望闻天海的。

刘七给管教递了个纸条,管教对他肃然起敬,一排人大摇大摆的把闻天海喊到了路边。

几袋烧饼加牛肉,闻天海站那里狼吞虎咽起来。

一青年跑那边,提来了一箱汽水。

我想跑。闻天海说。

跑啥?十五天一晃就到。刘七说。

妈又给我续了十五天。他们说要连续续,关死我个鳖孙。

我给你托托人吧,别急噪。

这汽水他妈这么甜,假的吧。

假球,你喝吧,就这都不错啦。买汽水的说。

朝这边看那个是陈锋吧?刘七说。

你认识那货?闻天海说。

咋不认识,一个叫马建立的熊孩子还放风说等陈锋出来面我呢。刘七冷笑。

就刚才被管教修理的那货。一个说。

据说他和潘云飞那党子是一伙的。闻天海说。

什么他妈的潘云飞!刘七说。

七哥,等我出去了,想面他们时喊我。

我领你去洗个澡。

现在?他们会让?

谁敢不让。

管教干部果然允许刘七他们带闻天海洗澡,但一个干部跟着。

刘七父亲是政府部门一个处长,有时候办起事情来就特别牛比。

澡堂里他们碰上了妇女在逃的曹过。

(13)

曹过一九七六年曾犯了反革命罪,他把某领袖人物的像用火点燃了,被判了七年。七九年拨乱反正后释放。

曹过三十出头,人高马大,肥猪脸,老鼠眼,双颊布满杂面星。

曹过身上寒毛密布,胳膊上隐隐透出一只鹰。

落腮胡脸倒刮的很净。

兄弟来了!曹过声音洪亮。

曹哥。刘七矜持的点头。

来,过来说个事,我正找你。曹过招手。

你们先洗。刘七吩咐闻天海他们几句,朝曹过走去。

曹过给刘七倒茶:这是我带来的好茶,雨前毛尖,你尝尝。

刘七吹了一下,又放那了:回头我给你拿盒真正的好茶。

曹过让烟:我那事咋说呀?

刘七摇摇头:不是太好办,慢慢来吧。

曹过想了一会,终于从衣服里拿出一板子钱,塞给了刘七。

曹哥,你这是干啥?

不能白帮忙。

啥叫白帮忙,你是我哥。刘七把钱又塞给了他。

曹过脸色暗淡下来:看来是没希望了。

曹哥,不是没希望,你现在用钱地方多,需要时候我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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