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教扑上来揍他,他高昂着头颅。
杨帆的眼光看了过来,目光对视时,杨帆的眼里一下溢满了泪水。
杨帆听明白了他的话,杨帆知道他是用这种方法来看自己了。
75)
李勇和杨帆对视时候,雪花就突然飘洒了。
漫天的雪花静悄悄落下来,片片银白。管教连踹带打,李勇硬朗的站着。
杨帆哽咽着端着饭碗走了,步履有些踉跄。
李勇在想办法和杨帆接触。
两天以后,李勇把同号人摆治的服服帖帖,有了小霸王称号。第五天,李勇进了劳动号。
李勇进劳动号是借光一个犯人。这个犯人三十出头,倒腾古董的。他已经被羁押四个多月了,也没报捕,当时这种现象很普遍。
这个犯人相当有钱,看望他的人很多。
李勇对他说:给我搞两条中华烟。
第四天头上,有人送来了两条中华。
李勇把中华给了一个很吃得开的管教,要求调号。管教们已经知道这个盲流是豪杰,已经对他刮目相看,有个管教说,这家伙别看年纪不大,绝对是老江湖,如果深挖一下,可能有大案。但其他人听了只是一笑。李勇进来时没有交伙食费,他把钱都给了楚建明,李勇说我是盲流,不用要钱。
第五天,李勇进了劳动号。
劳动号这一段没活干,就是清理积雪,去前院擦自行车。前院是分局办公地点,许多自行车放在那里。
用了一天时间,李勇把劳动号人全部调教了。
这天所长拍了李勇的头,说小子,你行啊,你到底是哪里人?
李勇说:东北人。
所长说:东北啥地方?
李勇说:佳木斯。
所长说:佳木斯我熟悉,有条大街最繁华,叫斯大林大街。
李勇说:根本没有。
所长哈哈大笑:果然老江湖。
李勇根本没去过佳木斯,但从所长神情里,看出他在套话。
这天下午时候,快开饭了,李勇乱转,他今天一定要接近杨帆。劳动号比较自由,李勇就更自由。
后来号门就一个一个咣当着打开了。
李勇先看了女号在排队,没看到杨帆,又看一眼男号,这一眼让他看到个人,吃了一惊。
楚建明昂首挺胸,站在打饭的队列里。他那两道冰凉的目光,正慢慢扫过来。
楚建明进来更干脆,一天就制伏了他那号里所有人,惊动了几个管教。
楚建明打完饭,一手拿个小馒头,一手端着菜叶汤,慢腾腾往号里去,李勇过来了。
李勇说:你是新来的。
楚建明说:是。
李勇说:新来的要给我上点恭。
楚建明说:上个吊。
李勇回过头去,对管教说:我调教这小子一下。
大家都不管他们,要看两人谁厉害。
李勇就把楚建明拖到了一边。
李勇说:你咋进来了?
楚建明说:我想看望你,又怕引起怀疑。你那天说的,咱们要是去看望杨帆,说不定就引起怀疑了。再说我也不知道叫不叫看,学你,就进来了。
李勇大声说:我日。
楚建明大声说:你再说一句试试!
楚建明一口四川话。
李勇喊:好,你等着吧。
看到李勇走了,许多人都失望着。
李勇看到杨帆的背影已经进去了。
杨帆也认出了楚建明,又是一汪泪出来了。这两个青年啊,真性情,真男人。
第二天李勇给杨帆递了张纸条,杨帆打开后就哭了。
纸条上字迹歪斜而有力:
杨帆,我爱你!
你等着我,我一定想办法!
我不会说其他的,你相信我!
爱你的勇。
后来楚建明也去了劳动号,李勇释放那天,楚建明逃跑了。
不久杨帆批捕,进了看守所。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再没了李勇消息。
这天杨帆被人接见,很意外。父母和亲戚都是每月接见日来一次,其实见不到面,就是在高墙外面排队送钱送物。
她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当时是春暖花开天气,阳光叫杨帆眯了眼。
李勇理了寸头,深情的看着她。
杨帆差点没认出李勇来。
这个瘦高的男子衣着华贵,胳膊里夹着质地精良的手提包,右手腕一块金表发出柔软的光。
李勇说:我舅舅回来了,我舅舅是新加坡的。
李勇说:帆,你瘦了,但还是那么的美丽。
杨帆抽泣着埋下了头,把那块伤疤掩去。
李勇把她的脸捧起来:杨帆,勇敢点,阳光灿烂的日子在等着你。
杨帆把他一推,哭着掩面而去。
77)
那天李勇和楚建明从号里出来,飞奔而去。
街头有些残破的花灯,在风中瑟缩。
这个年就这么不知不觉走过去很远了。
李勇说:你是第一次进号吧?
楚建明说:是。
李勇说:你是我认识的最牛的人。一般第一次进去,摸不着大小头,谁敢张狂。
楚建明说:号里人也是外面人进去的,在外面不怕他们,在里面怕个吊。
李勇说:说的是。其实十个号里人,九个都是吊。他们在外面是吊,进去还是。然后出来,依旧是吊。
楚建明说:那咱去哪?
李勇说:你身上没钱了吧?
楚建明说:有个吊,都收了,钥匙也收了。不象话,妈皮带也收,鞋带也收。
李勇说:哈哈,你那皮带也该换了,现在这条不错吧。
楚建明说:不错。
李勇说:号里就这样,有人混的好,皮带送进来,咱们就没收他们的。
楚建明说:你还没说咱去哪。
李勇说:回家看看吧。
楚建明说:还得弄钱。
李勇掏出一叠十元钞票:准备着呢,嘿嘿,里面人都是我的小银行。
楚建明说:云飞和老歪也不知道回去没,想他们了。
李勇说:我也想他们了。
两个人没有回西安,去了车站,径直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火车徐徐开动时,李勇看着灰蒙蒙站台,心里说,等着我。
李勇虽说口袋里不少钱,但不能坐卧铺。那时侯卧铺需要介绍信。
车厢里人山人海。
两个人脸对脸坐在列车洗漱的台子上。反正已经坏了,两个人在上面打瞌睡。
李勇一直抽烟,咳嗽。
楚建明说:记得你说过,有肺结核人家不收。
李勇说:那是看守所,要检查的,号里不管。
楚建明说:大案也不收?
李勇说:饶你?
楚建明说:别说,我也喜欢杨帆啦。
李勇说:这就对了。
楚建明说:从杨帆眼神看出来,她也喜欢你,你想没想以后?
李勇说:谁几吧想以后,活一天对得起她一天。
楚建明说:哈哈李勇,别看爱国救我家人,可我觉得你最真。
李勇说:爱国是好人,虽然他实际。
楚建明说:在号里我听说黄斌不但拣了条命,而且没留后遗症,就是容颜毁了。
李勇说:我也听说了,就这都够他一辈子了。
楚建明说:勇,你是不是真喜欢杨帆?
李勇说:废话。
楚建明说:那咱要是见了云飞老歪,再杀回来。
李勇说:干啥?
楚建明说:武装劫牢。
李勇说:日,建明,你许多事情都不懂,许多事情是不能干的。
楚建明说:只要想干,没有不能干的。
李勇说:江湖许多规矩,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
楚建明说:还是没胆。
李勇说:小子,我算服你了。
楚建明说:那你咋救他?
李勇说:再想办法吧,真不行就他妈照你说的干!
李勇和楚建明还在火车上颠簸,家乡的城市街道上,走来黑孩儿六指小顺一帮子。
黑孩儿绷带吊着胳膊,小顺还有两个包着头。
他们是被车站大头打的。名声显赫的大头那次被李勇砍翻,伤了元气,修养了很久。等重新振作起来,又召集旧部霸了车站,呼风唤雨。
黑孩儿他们去趟地盘,被修理了。
六指说:要弄给他弄彻底,一次废了他。
几个人就商量着来一次大报复。
此时冷阳高挂,风在刮,黑孩儿一群人狼一样的眼神撒向前方。
他们的目光都聚拢了,聚拢在迎面走来的几个人身上。
他们看到了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华贵人物。一个小老头,溜光的偏分,小圆框金丝眼镜。上身裘皮大衣,下身长裤,料子质地精良。皮鞋是光芒四射。
一个珠光宝气的姑娘,搀扶着小老头。
后面跟着几个,穿的也十分好,就是不相趁,是一辈子穿旧衣服,猛穿新衣服那种感觉。
海外来人了。黑孩儿他们想起电影里的一句话。
这些都是李勇的亲人。那个气质华贵的小老头,是李勇的大舅。珠光宝气的姑娘,是大舅的老闺女,李勇的表姐。
后面跟着的,是李勇的父母和妹妹。
解放前夕,李勇大舅刚当兵半年,就随国民党部队节节败退,后来退守金门。一颗弹片,使他受了重伤。痊愈后拿着一笔津贴去做小买卖了。李勇大舅年轻时和李勇一样胆大,冲锋陷阵不要命。而且他脑子灵,反应快,枪林弹雨里多次化险为夷。做生意后,他判断准确,敢冒风险,生意由小到大。十几年过去,在业内已经是响当当人物了。
中苏边境发生武装摩擦那一年,李勇大舅移民新加坡,生意做的风调雨顺,家业是越来越大了。
最近大陆政策宽松了,他想回家看看了。
飞机穿越千山万水,他回到了家乡。一别三十多年,家乡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村落,甚至他小时侯玩耍的那个池塘还在。
满眼是黄仆仆的,一些残留的积雪堆积。
许多亲人已经故去。
当年水灵灵的妹妹已经是面黄肌瘦的老人了,说话谨慎而小心。妹夫脾气粗暴,不自觉就露出一句骂人的话。
他百感交集。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大陆已经朝经济上发展了。他说。
村里乡里区里市里都来了人,侨办也来了人,他推辞了许多宴席,他同意给家乡投资。
后来他提出一个条件,想把外甥李勇带出去。
我年轻时和他一样,我知道怎么帮他,我要给他换个环境,把他变成对社会有用的人。李勇大舅说。
当时没有答复,这个问题有些棘手。李勇是两牢人员,身背命案,保外后不思悔改,多次制造血案,最后一次火拼动用了冲锋枪和手榴弹,影响巨大。
这种人是要被枪毙的。
乡领导车轮战去区里市里做工作,最后得到了说法,如果他投资确实上规模的话,可以对李勇网开一面。
市里一个领导说,用一个坏人,换来经济的发展,值得。
我最近考察了一下,有信心投资咱们乡,成为本市最大的乡镇企业。李勇大舅说。
是不是两牢人员不能出境?李勇大舅说。
要真是那样,我们有办法,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可以把他档案弄成空白。乡领导说。
李勇大舅办事效率极高,先划来了第一笔款,上化工,很快又有几笔巨款到位。
年前,工厂就热火朝天的动工了,破土几百亩。
这是那时海外给当地投资的最大一笔款项了。
市领导拍板了,确保李勇自由。
李勇大舅说:可是找不到李勇。
乡领导说:我们已发动了全乡村民,相信能找到的,而且市里已经答应过完年,破例在媒体上发布相关信息,变相告知李勇。
(78)
李勇和楚建明出现在家乡车站。两个人还是棉军大衣,大黑毛领,鹞鹰一样的双眸撒向四周。
没有色彩的街道,没有色彩的人流。
许多年后,楚建明从牢里出来,面对耸立的高楼,突然怀念从前了。从前到处能找到动情的东西,现在一切冷冰冰。
两个人披着大衣,李勇哈腰,楚建明挺胸,走出车站。
远远的看见大头那高大的身躯,估计是得手了,十几个人疾走过去。
李勇楚建明钻进一条胡同。
李勇说:去澡堂吧,听听消息。
这条胡同很深,两面都是破败人家。
快穿过去时候,木门吱哑哑响,里面走出三个青年。一个三角眼,一个白净,一个乱蓬蓬长发,八字嘴。
李勇和楚建明侧着头,微眯着眼扫了他们。
三角眼说:李勇。
两个人猛的站住了。
李勇一道寒光扫过去:谁!
三角眼赶忙抱拳:我是闻天海。
李勇说:你认识我?
闻天海说:那次在体育场,你砍完大头,提着刀和黄老歪出来,我和刘七正好路过,看到你了。
白净面皮的慌忙掏出烟来让,扁盒的登喜路。
李勇接过烟,闻天海一手护风,一手用齿轮火机给他点燃。
楚建明不抽,昂着头。
闻天海说:这个是吴少侯,他是霍家委。
头发蓬乱的霍家委咧嘴笑了笑。
闻天海指着楚建明说:这位兄弟是?
李勇说:打听那么多干啥。
闻天海说:快晌午了,赏个光,请你们吃饭。
李勇说:你一说,肚子饿了。
吴少侯说:下好馆子吧。
李勇说:那些地方吃的不过瘾,肉味不厚道。
于是几个人拐了几拐,去了那家常去的泡馍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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