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近前,闻天海他们呼啦站起,两个高个煞不住脚,被圈在了当中。
闻天海冲上来,挥拳打翻一个,大伙一涌,又一个被打翻了。皮鞋步鞋朝脸上胸脯肚子上一阵乱踢,两个打滚的人血流满面。
停了手,空出来,两个高个躺在地上呻吟抽搐,身上没有一处不是脚印了。
哪个是吴少侯?闻天海问。
这个。矮子一指。
吴少侯正在蠕动,被闻天海上来,踩住了血脸。
你服不服?闻天海问。
不服。吴少侯说。
我再问一句。闻天海一用力,吴少侯脸踩变形了。
不服。吴少侯声音发嗡。
好样的!闻天海给同伙做个手势,有人递给他一块砖。
一砖拍了上去,吴少侯身子一下又软了。
不想头破血流的吴少侯竟然猛的站起,吓闻天海一跳,看着他摇晃着朝东边跑。
闻天海大步赶上,一砖拍翻。吴少侯不动了,头侧枕着地。闻天海骑上去,照头猛砸。
血是一小股一小股的潲,吴少侯头皮开裂无数口子。
最后闻天海听到吴少侯蚊子一样的声音:我服……
矮子领着闻天海他们离开了这片工人区,找地方吃饭去了。
吴少侯和另一个高个头上裹着纱布,当天晚上就去找了过去的伙伴。
吴少侯说:你给我找到潘云飞,陈锋也行。
结果这个人通过另一个打听到左玉梅家,几个人赶去了,没找到。
左玉梅和几个女人在看电视,九寸小黑白,狄爱国给背来的。
不知道他们去哪了,这几天来去匆匆的,在组织人马。左玉梅说。
又和谁弄上了?吴少侯说。
左玉梅这才仔细打量他们:以后别来这儿了,他们换地方了。
几个人又去找六指。
六指犯案,据说躲在小顺家。一个说。
大家七转八转,来到了小顺家那片平房。这里漆黑一片,几许微弱的灯光从窗口里打出来。
夜深了。
马路牙子上坐着一排黑影,有烟头闪烁。
吴少侯几个走过来,一道手电光芒射出,在他们脸上移动。
哈哈,这不是吴少侯吗。黑影里面说。
吴少侯听出是六指声音:六指,正找你。
手电灭了,六指站起来。
我挨打了。吴少侯说。
挨打想起兄弟来了,平时干什么去了。六指说。
帮不帮吧,过去那么好。
正闲的蛋疼,咋不帮。你先说说你最近发的啥财,听他们说你和几个老油条出入缅甸,倒腾玉玩?
啥都倒,今天出来的匆忙,明天给你拿个玉佛。
哈哈收到,说吧,谁欺负你了,咱现在去面他。
大家乱糟糟站起来,有一二十个。都是这片孩子,大家分头回家抄家伙,推自行车,重新汇集了。
一哨人马上了路。
那片工人区,也是黑灯瞎火的。路当中站着十几个人,是闻天海他们,都喝多了,有两个差点打起来,其他人在劝。
好容易劝开了,矮子和他们送别。这时候一群黑影冒了出来,跳下自行车,抄家伙直冲过来。
顷刻间有人倒地,闻天海那帮人轰的都散了。
遍地是追打的影子。
六指一棒打在小顺头上,发现打错了,在小顺回头看时,干脆又是一棒,把他打栽。
小顺眼一黑,混沌了一会。六指早跑没影了,六指知道小顺没有看到他。
战斗很快结束,大家气喘吁吁捉回来几个,押到一片林子里,开始拷打。
知道了闻天海的名字。
(27)
两天以后的一个傍晚,六指小顺纠集二十多人背腰插着短棒去河堤集结。快到河堤时,见吴少侯骑辆当时很稀有的铃木A100摩托,背后带着个三角眼的陌生家伙。
吴少侯没停,打声招呼就过去了。背后那双三角眼瞟过来,很歹毒。
河堤上青草萋萋,树木遮天,暮色渐浓。
那一道河水闪着亮光走过。
六指小顺他们迎风而立。
东边又上来三十几个人,飞快而来。前面走的是陈锋。
两帮人照面,多数陌生,相距着站了。
这都是学校的。陈锋告诉六指。
云飞呢?小顺说。
暮色苍茫中陈锋朝西边一看,说:来了。
那边黑压压过来一片,也有三四十个。潘云飞黄老歪老哨走在前面。
彼此一招呼,三帮人马站定。
爱国还没来。陈锋说。
高四儿也说要来的。老哨说。
再等五分钟,不来就走。潘云飞说。
六指看手表。他们几乎都没表,六指这块手表是上海牌,夜光的,一次掂包的战利品。
五分钟眨眼就过去了。
陈锋,今天是你们负责自行车,都骑了吧?老哨说。
每人一辆。陈锋说。
走吧。潘云飞说。
三帮人马汇成一处,浩荡朝东边涌去。
快下河堤时,一帮黑衣人骑车闪了出来。一律黑短袖,黑裤,左手白手套。
狄爱国那帮贼来了。
他们带来了一箱白手套,大家分发了,还多余一些,扔了。
免得打错人。狄爱国说。
当时六指就看了小顺一眼,那眼光让小顺很是思量了一阵。
现在不用戴。潘云飞说。
哈哈,我们一帮戴,象夜袭队。狄爱国说。
象开了闸的河水,人流从河堤高坡处涌下。
这是一场君子战争,双方约好了。刘七有恃无恐,就约在自己家门口。离刘七家不远有条路叫响水街,很僻静,刘七就是在这条街一举成名的,他们在这里成功伏击了当时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八零年这人因杀害警察抢夺枪支被枪决。
此时幽暗的街灯下,树木笼罩的墙根,朦胧了一片黑影。大家或蹲或坐,屁股下面是砖和木棍。
刘七和三个人抽着烟,站在马路牙子上,指点江山。
他们来了。刘七说。
响水街西头,先是十几个影子,接着是铺天盖地的人流,白手套晃动,棍棒迎风挥舞。
海啸一样漫卷过来。
刘七不战自溃,力量太悬殊了,刘七只有三十几个,何况对方是玩命卷来。
如丛林中惊飞的鸟群,呼啦一下,无影无踪了。
潘云飞他们这一百多人气没处撒,棍棒一路打去,打到灯火通明处,正是附近地痞闲人们打牌的街道。总也有一百多人,散布在一个个灯光雪亮的电线杆下。潘云飞他们掩杀过来,见一摊打一摊,风卷残云打空了一条街。
第二天这里冒出几十个纱布裹头的,很快被人们戏称为白头帮。
刘七被小孩们接连横扫的事被道上人传成了笑料,刘七恼羞成怒,准备网罗豪杰,来一场大规模的决战。
许多年后,人界中年的潘云飞从监狱里出来,那时侯刘七已经大红大紫,闻天海在道上一手遮天。闻天海给衣着质朴的潘云飞接风洗尘,在一个豪华的带舞池的包房里,大家酒过三旬,菜过五位,刘七说了一句话。
云飞,你不得不承认,你这人生是失败的。
潘云飞拍了桌子:自己兄弟从来不论成败,你不是我兄弟,过去不是,今后也不是!
刘七冷笑:你好自为之,现在不是过去那种混法了,监狱一天,外界一年,你早就跟不上形势了。
潘云飞一杯酒泼到了刘七脸上。
闻天海一言不发,面带微笑。
潘云飞身边一左一右坐着楚建明和黄老歪,两个人也是一言不发,闷头吃菜。
刘七身后站立的马崽抖出雪白手巾,给刘七擦脸。
面无表情的刘七拨了手机。
包间门被推开了,进来十六个青年人,一色的黑西装,平头,身材剽悍,齐刷刷占立了。
刘七说:给我赔礼。
潘云飞说声好的,站起来刷的抽出了手枪。楚建明和黄老歪也同时抽枪在手。
闻天海一串大笑,过来抱住了潘云飞:云飞,我的好兄弟,这是干啥呀。
扫荡刘七以后,平静了一段日子,天还是那样的蓝,街道树木葱郁。
这是一片道路狭窄的居民区,房屋参差不齐,看不清颜色的砖墙缝隙深陷,偶尔有人开门,吱呀声刺耳。
这一带叫水云里,潘云飞家就在这里。潘云飞虽说还时不时在这一带出没,但没有回过家。
潘云飞家是两间年久的平房,上面又自起了一层,狭窄的木楼梯裸在墙壁上。
此时是晌午,潘云飞的父母,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并排坐在门前破旧的躺椅里。老两口虽说六十左右,但和八十没有区别,沉重的生活让他们过早的进入睁眼是一天,闭眼又一天的心态。
还有几个老人,大家默默无语,彼此感受着时光流逝。
潘云飞曾在一次喝酒时流了泪,潘云飞说:每次想到我父母他们,早上起来等晚上,晚上睡醒是早上,一辈子受人白眼,就到头了,我就觉得人活着真没意思。我不要这样活,我要轰轰烈烈的,我不能白来这一趟!既然到了那一天是死,那还不如早死,趁着有力量,顶天立地走过去!
潘云飞的姐姐推着自行车回来了,是一辆破旧的昆车。车把上挂着两塑料袋蔬菜和面条。
潘云飞的姐姐叫潘祖国,比潘云飞大八岁,二十五六了。她那时侯一直想改名字,可去了几趟派出所,不是这原因就是那原因,一赌气不改了。
潘祖国谈了几次恋爱,都吹灯拔蜡了,为此她很忧郁。最近又谈上一个军人,很满意,可烦心事马上就来了。
前面谈的那个脾气暴躁嗜酒如命的工人又要和她和好,纠缠不休。
那个工人五大三粗,经常拎小鸡一样掐着她脖子把她拎起来。
前些时工人喝多了,又来闹事,掂一瓶汽油,说要点她家,被邻居报了警,派出所抓走拘留了。
眼看又快放了。
潘祖国那天碰见潘云飞和黄老歪,说了这事,潘云飞说不管,咱爸不要我,我也不要咱家,脖子一拧走了。
潘祖国说:爸,妈,我割了五毛钱肉,今天中午咱做卤面吃。
父亲说:发工资了吧。
潘祖国说:恩,三十二,我还留七块钱啊。
母亲说:你多留点。
潘祖国说:不。
喷香的卤面做好了,潘祖国剥了蒜头,给父母盛面。门口一黑,那个工人进来了。
工人把桌子踢飞,屋里乱砸一气。
临走时工人说:你不跟我,以后你家没安生日子,明天我还来,我天天来!
愁云密布。
奇怪的是第二天这个工人没来,又过了些日子,这个工人消失了一样。
父亲长出口气:也许他迷途知返了。
工人砸潘云飞家的当天晚上,黄老歪和三个男孩摸回左玉梅家,潘云飞他们正围在那里看电视。
我们四个把那工人收拾了,腿打折了。黄老歪说。
潘云飞站起来就把他抱住了。
云飞,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家人,别看你嘴硬,谁不惦记着家人。黄老歪说。
潘云飞把他勒紧了。
后来狄爱国回来,听说这事,就说:老歪躲一阵吧,过几天我去找那工人,花点钱。
黄老歪说花啥钱,他根本不认识我们。
狄爱国笑了:那就好,云飞,造纸厂老边那边也基本认了,今天他们告诉我的,你螺丝刀戳他那事也基本算完了。
潘云飞说:净几吧乱花钱。
狄爱国说:混社会只有这样才能长久。
黄老歪说:爱国,你给我买的汗衫呢?
狄爱国说:快几吧球天冷了,明年再说。
黄老歪说:我日!
狄爱国说:对了,老财出事了。
大家看着他。
狄爱国说:就那次陈锋喝稀饭出来,我接风,在酒店给咱们烟的那哥。靠,就一拳,把人打死了。有的人就是背,轻易不打,一打就死人。直接砸上脚镣扔看守所了。
大家都笑,说有个叫老巨的,也是一砖把人闷死了,真背呀,就象上床,连瘾都没过,哈哈哈……
(28)
夜色漆黑,风一阵紧似一阵,李智斌和两个公安躲在隐蔽处。
他们是来捉韩小的,有人匿名举报,韩小的妹妹得了怪病,一出血就止不住,现在举债求医,韩小午夜回来送钱。
李智斌他们已经隐蔽了两个小时了,眼看午夜来临。
秋蚊子隔着衣服把他们叮起了满腿疙瘩。
会不会已经来过走了?一个胖公安说。
走了也得守一夜。李智斌说。
智斌,你说这事跟拐拐四有牵连没?另一个瘦公安说。
不好说,不过拐拐四绝对身背大案,就是没有突破口。他那个同伙已经谨慎的接触咱们这边了,可惜被韩小杀了。李智斌说。
抓起来使劲整,不信拐拐四是铁打的。胖公安说。
他们还就是铁打的,几次了,皮都扒几层了。瘦公安说。
如果韩小真和他有牵连,这次他跑不了。李智斌说。
也不好抓,那帮人本来就居无定所,一有风吹草动,四面飞。胖公安说。
那时侯市中心一座建筑上有个古老的钟,夜深人静时,悠扬的钟声传出好远。这时候钟声又敲响了,平静了片刻,一个黑影冒了出来,胸前挂个包。
是他。胖公安说。胖公安是这里的片警。
三个人做好了抓捕准备。
时有时无的月光中,韩小双眸炯炯发光。他帖着墙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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