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在她的怀中,扼制着她的人生!
她暗地里尝试过用各种方法寻找杨或,甚至试图寻找谢飞飞。他们都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中,不可能一点音讯都没有!然而就是找不到,原来一个人决定与你断绝关系,就有的是方法从你的生命中彻底消失!
她慢慢的心灰意冷,怀孕时身体发生强烈的变化,她的脾气变得暴燥易怒,人也常常焦燥不安。身边的人都体谅她是个孕妇,没有任何人与她计较,舒诚甚至更加的体贴关怀她。
她却觉得她的世界在倒塌,她的全部意念在崩溃。
她怀着宝宝到超市购物,经过生鲜食品区,那些带着鲜臊腥的味道冲击着她的嗅觉,这人间烟火的味道令她隐隐作呕。她脑中有一个念头渐渐的根深蒂固。
生瑶瑶的时候她受了不少罪,拖了十几个钟头才顺利产下。她开始胀奶,疼痛得受不了。瑶瑶吮吸她的奶汁,她在疼痛中感到焦灼的厌烦,她是真的待瑶瑶不好,总是以各种借口回避瑶瑶与她的亲近。
她坐完月子,舒诚没让她上班,让她安安稳稳的在家里当少奶奶。她看书看电影听音响品茶喝咖啡,生活充满小资。
舒诚家里条件很好,请了几个保姆,带小孩的带小孩,料理家务的料理家务。她什么都不用干,连瑶瑶也极少探望。婆婆本来不与他们同住,有了瑶瑶之后难免疼爱孙女,便搬了过来。
婆婆与她的矛盾便与日俱增。
她生活得闲适而安逸,却仍然改不了怀孕时易怒的脾气。她对舒诚极冷淡,对瑶瑶极漠视,对这个家极淡泊。舒诚总是对她一再退让,连最亲密的事也对她百般迁就,她渐渐婉转的拒绝他的每一次需要,舒诚总以为再给她一点时间,总能慢慢磨合的。
精明的婆婆却看得清清楚楚。婆婆开始挑剔她,对她百般指责。她便借机与舒诚吵架,舒诚再三的忍让,艾梦却变本加厉。有一次舒诚正有公事上的烦恼,却必须面对家里婆媳的矛盾以及妻子的无理取闹。舒诚忍不住说了一句:“艾梦!你够了!”
艾梦登时变了脸,光着脚站起来,长发披散着,白色的丝质睡衣拖曳到实木地板上。她回了一句:“你是不是受够我了?既然你受够了,我们离婚吧!”
第二十七章
舒诚的脸一下子刷白了,唇抿得紧紧的。他两大步走到她面前,她的脸色惨白,明亮的杏眼圆睁着,平静的望着他。
舒诚嗤笑了一下,说:“你等着说这句话很久了吧?”
她转过身去,看着梳妆镜中自己的模样: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眼神凄楚,全身都透着憔悴。她闭上眼睛,两行泪瞬间落下。她说:“舒诚,我错了。我们离婚吧……”
舒诚长久的沉默,房门却被人重重的推开。
婆婆忍不住冲进来,说:“离就离!阿诚,马上跟这个女人离了!”
舒诚说:“妈,你别添乱!”
婆婆火冒三丈的骂着:“她的心根本不在这里!连亲生女儿都可以这样无视,她还算个女人吗?阿诚,这种女人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她根本就不要这个家!你别傻了,马上跟她离!”
艾梦冷静的转过身,对婆婆说:“谢谢你!”
婆婆都傻了眼,看着她冷静的收拾行李,谁也没招呼一声,就打包回娘家。
舒诚当场就追了出来,她死活的拍打他的手臂,哭喊着要回家。舒诚强硬的将她揽到怀里,她用牙齿狠狠咬他的手臂,一圈的血渗了出来,舒诚忍痛不松手。最后她说:“舒诚,让我冷静一段时间,求你了,不行吗?”
她搬回娘家住,父母狠狠的训了她一顿。然而她那时候心意已决,不管父母亲友如何劝导威逼,坚决要跟舒诚离婚!
她在娘家住了两个多月,刚开始的时候舒诚天天来,每天变着花样的讨好她,她只是不理。后来他来得少了,对她也慢慢冷淡。她父母开始急切的担心,母亲用恶毒的话骂她,父亲的头发又花白了许多,她心里不屑的想,他们不就是怕丢了舒诚这样的金龟婿吗?她没有仔细想过,如果真的与舒诚离婚,接下来的人生,她要怎么过。
后来,母亲克制着怒火,坐在她房间的沙发上,语重心长的说:“梦梦,妈知道你为什么这样!还不就是为了那个姓杨的!”
她马上就哭了起来。
母亲说:“我知道你忘不了他,可是你扪心自问,你这么做对舒诚公平吗?你们毕竟已经是夫妻,还有了个女儿,你再问问你自己,你尽过为□为人母的一分责任吗?舒诚这样的条件,多少女人巴望着他?如果不是因为他真心的爱你,何必这样受你的气?你都没有心的吗?你是我亲生的,但我都得帮舒诚说一句话,人家没亏待过你!梦梦,妈真心的说一句,遇上舒诚,是你天大的福气,你怎么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她确实无言以对。她确实亏欠舒诚许多,于情于理,都不该如此无情的与他断绝关系!可是她要的生活不是这样子的,她的世界必须充满爱情,才能接着有亲情与恩情!她没有办法回答母亲,只能默默的流泪,说:“妈,你让我再冷静一下!”
母亲是个急性子,心头火一下就窜了上来,再也压制不了的说:“冷静,你还要怎么冷静?好好的当你的少奶奶还不够让你冷静吗?我看你就是生活得太好了,犯贱!”
她的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其实母亲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道理的,她一直不肯承认,母亲是用最直接的方式说最准确的道理,忠言逆耳,她不想听。
母亲还想继续数落的时候,门铃响了。那一天她离开舒家整整三个月。
艾梦和母亲都没有想到,登门的是舒诚的妈妈,她的婆婆。
婆婆是来让她回去的。婆婆那样高傲的人,上门请儿媳妇回去!婆婆竟然还说不再与他们同住,说她破坏了他们的婚姻和谐,让艾梦体谅并且原谅她!
饶是艾梦再不谙世事,她也承受不住婆婆以这样低下的姿态来请她回去。
她妈妈早就赔着笑脸,一个劲的让她道歉。她想,她真的没有退路了,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离开舒诚!她这是自掘坟墓,也只好往里头跳了!
婆婆真的搬走了,尽管态度极力的温和,但是艾梦知道婆婆心里恨她!她不知道舒诚用了什么办法令婆婆出面调和,可是婆婆偶尔看她的眼光充满着敌意,这是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她搬回去的时候,连瑶瑶都随着婆婆去了。舒诚在家里亲自下厨,弄了一桌的烛光晚餐。舒诚瘦了许多,越发显得那双眼睛深遂而暗淡。她只能向他道歉,然后仍然是一副冷淡难亲的样子。
舒诚似乎并不在意,依然待她极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十年,她对待丈夫和女儿始终不冷不热,婆婆与她已成积怨,虽不住在一起,却总三不五时的惹起一些风波。直到三个月之前,婆婆甚至有点兴高采烈的告诉她,舒诚在外头有女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初听到这件事时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听不到,好像原来平静无波的湖面忽然被投进一颗大石头,在她以为习惯了这样闲适安详的生活之后。然后她又想,我不是应该高兴吗?当年闹得那样,却又不得不向所谓的世俗道德低头,如今不是正好有个缺口,她不得揪着不放吗?可是心却是空落落的,脑袋还是一片空白,耳里有“嗡”的轰鸣。她只觉得有种窒息的别扭,好像有什么她习以为常的东西忽然剧变,忽然从她生命里溜走,死掉。
她不知道那叫做失落,只知道那种空荡荡的荒凉令她生出无端的恨意。她想像舒诚在外面有女人,而每天依然若无其事的面对她,与她生活。她想像他们偷情的时光,有什么似藤蔓缠满她的心,她心底纠结得几欲碎裂。她生出报复的念头故意上酒吧泡男人的时候,还以为这报复只是一种彻底的决裂,是与他决裂的理由,如今她才明白,那是纯粹的嫉妒。
如今才明白,是因为父亲不久于人世,她的娘家一片混乱,亲属不多,她们母女两个乱了阵脚,无头苍蝇似的无法掌控生活的方向。
母亲在父亲的病房里要给舒诚打电话,她一把夺过她的手机。
“不要告诉舒诚。”她说。
母亲的声音都哭哑了,说:“你爸爸病得这么厉害,怎么能不告诉他?再说这里里外外的事情,也需要个男人来料理啊!”
她的声音哽咽着,说:“对不起,妈!但是不要告诉舒诚,他已经,不是我的了……”
那话说出口,忽然的心如刀割,她才明白原来有那么痛。
母亲颤抖着说:“他不是还没跟你离吗?”
她忽然的失声大哭,也不知为了父亲的病还是为了自己心里的难过。她的声音破碎着,断续着,说:“是我错了……他有别的女人……还有孩子了……对不起,妈妈……”
母亲全身颤抖着厉害,激烈的扑打着她的背,经过的护士医生都不禁侧目。母亲哭喊着说:“真是造孽!我该怎么办!老艾!咱们怎么有个这样的女儿!”
父亲昏迷着,自然听不见母亲的哭喊。
艾梦的背上挨了一下又一下,只不觉得痛。造孽,是,她是造孽,所以心痛得要死了,也是她活该!
第二十八章
医生说她的父亲癌细胞已经扩散全身,生命只剩下三四个月。母亲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艾梦常常在某个转眼,看见她在偷偷抹泪。
她父母结婚三十八年,一路吵着闹着,互相不能容忍,但怎么也是风雨同舟的,共度了三十八年的寒暑。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八年?在父母的角度,爱情,也许只是三十八年之初的短暂的一两年吧。漫长的人生道路,爱情实在很没有比重。
她家庭条件优越,但仍然有着普通人的生老病死。她还记得母亲有一次阑尾炎,痛得走不动路。父亲前天才刚与母亲吵过一架,那天晚上去了邻近的城市出差,也带走了司机。她手足无措的找到了爷爷奶奶大姑大姨的,皆是离家甚远,抵不了事。那时她十六岁,搀着母亲上医院的路上心里怕得要死,以为母亲疼得那么厉害,会不会离开她和父亲!
她打电话给父亲的时候便带着哭腔,那时候已经深夜十二点了。
凌晨五点钟的时候,父亲疲惫的身影出现在医院的长廊尽头。明明知道阑尾切除不过是一个小手术,父亲仍然长长久久的守在母亲的病床旁,顾不上合眼片刻,端汤送水的,将母亲照顾得极周到。
她以为父母之间存在的并不是爱情,他们曾经的所谓爱情不过是婚姻之前那应景似的虚假。她以为的爱情,天长地久,轰轰烈烈。母亲那次生病,她想,原来像父母这样终日争吵的一对怨偶,也可以在真正出事的时候真心照顾,母亲常常念叨“少年夫妻老来伴”,原来指的就是这样的相伴,不过是人对于生老病死的原始恐惧,而现实的寻找一个伴!
她不屑,她鄙视。
而直到现在父亲即将离世,她才明白相依相伴的道理。人生其实很漫长,没有办法也没有精力每时每刻都热情洋溢,当岁月沉积了青春,剩下来的时光,需要的也许是细水长流,是相携互助。
父亲有时昏迷,大多数的时候还是清醒的。退休的老人,来往探病的客人也不多。父亲坚决要回家,她和母亲都没有办法,便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父亲说只想让一家人好好的团圆。艾梦知道父亲指的是什么,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带上瑶瑶回家。
卢故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只向父母介绍他是她的同事。她把一封辞职信交给卢故,让他带给杨或,并且让他帮她隐瞒父亲生病的事情。
杨或的电话显示在手机屏上时,她有一秒钟的愣神,现在看到这个名字,真是恍如隔世。
她接了,杨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她先说:“杨总,合作的事已经办下来了,我想我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应该准了我的请辞吧!”
他沉默了好久,她都可以听见他那端有人轻轻的敲门,将茶杯放在他办公桌上,又轻轻的带上门的声音。他终于说:“梦梦,对不起。”
她以为她会很痛,没想到也只是轻浅的一笑,笑意里有淡淡的轻蔑。她说:“杨或,从来是我自己笨,这么多年了,什么不会变?其实连我自己,都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杨或说:“这个合作案真的对我很重要。梦梦,我能有今天,能有环宇,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人们却从来瞧不起我,以为我是靠谢飞飞她们家的支持才有的成就。梦梦,谢飞飞是帮过我,所以我不能辜负她,但是我对环宇的付出有多大只有我自己明白。其实当年,我离开你,是因为我父亲得了重病,家里又欠下一笔高利贷,那时候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又不愿意向你说明这样的事。后来谢飞飞的一个远亲认识那些放债的人,这事情便被她知道了。她要我做出一个选择,要你还是要我们全家。梦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