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枝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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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枝灯-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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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归邪来时常会带一些奏书回宫批阅,伏音来送茶点,归邪也不忌讳。伏音抚到桌上的奏折,又转眼看向归邪,多次欲言又止。但他们始终都没说上一句话。

    老鲛王老了,威势不抵从前,现在有一个小女儿在身边伴着,忽然找到了久违的存在感,多年来咳嗽的老毛病也奇迹般的好了,吃饭的时候还能多吃下一碗。

    以上都是我瞎编的,老鲛王没有咳嗽的毛病也不需要吃饭,但是有伏音常伴膝下的日子真是让他享尽了天伦之乐,让我看着竟有些眼红。

    可好景不长这个预感真是灵得不能再灵。

    伏音收到绾姬送来的传信,上面写着赫连成身中转轮草的剧毒,望伏音能出手相救。转轮草被施了魔障之气,命护赫连成的天凤星都已经极其微弱,绾姬用妖法护住了赫连成的心脉,赌得是伏音的善心。

    赫连成杀戮无数,伏音却无法渡化,这跟她的信仰相违背,故在失了孩子之后,伏音决意离开。可伏音对赫连成还有情,她不会放任赫连成就这样死去。如果因转轮草而死,赫连成不但不能成仙,还有可能永堕轮回。

    伏音去皇宫查证实情。御林军见这素衣黑发的美人儿凭空出现在宫外时,齐刷刷地跪在了她的面前,热泪盈眶地拜了声:“皇后娘娘。”

    伏音由御林军引领到长音殿,一路上许多宫人都躲躲藏藏地偷着打量伏音。

    据说这就是素未谋面的圣德皇后,皇上将这人间最尊贵的封号都赐给了她。

    据说这位皇后曾和皇上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多次。

    据说这位皇后是天上的神女转世,能保殊月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御花园多少奇珍异草,在这女子窈窕的身姿前都失尽了妍态。

    伏音到长音殿时,绾姬便立在宫外等她,眼媚如丝,眉梢似飞,脸上似笑非笑,显然恭候已久,似乎笃定了伏音会来。

    我不知道伏音对赫连成有几分的信任,只是当伏音看见绾姬身上云绣牡丹的凤袍时,第一反应竟不是神伤于赫连成的背叛,而是极为冷静机智地判断出赫连成身上的毒和绾姬有关。

    “你这样做会害了他。”伏音冷冷清清地看向她。浑噩的魔瘴之气将长音殿团团围住,命护赫连成的天凤星已经极其衰微。

    绾姬讥笑了一声:“如果你死在六合界,我也不必出此下策。”

    伏音没有再理会绾姬,径直走进了长音殿。她环顾了整个宫殿,目光在墙边博古架上停留了许久,上面摆放的物什都是伏音提及过的。她很少喜欢什么东西,古玩和赫连成都包括在内。

    她的脚步停在了床畔,身影有些发抖。伏音大概从未见过那么憔悴不堪的赫连成。檀香悠悠,青纱曼曼,伏音俯身吻了吻赫连成苍白的唇。从她的眼角中流出一滴泪,滑入了赫连成的衣领,氤氲出不可见的水迹。

    她将自己镶了玉的紫竹笛留给了赫连成,他是她唯一的知音。

    催花的小雨淅淅沥沥地洒落在这玉楼桂殿,乌枝上笼着五重云,丹朱流翠。从御花园中飘过来的香气散在这微微细雨之中,盈了满衣。

    生死卷宗和手册都无法看到伏音剔除仙骨的场景,那是仙族的禁忌。只是第二日,地府的小灵鼠便将伏音的仙骨送到了殊月皇宫。

    绾姬收到仙骨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悲喜。小灵鼠不敢惹绾姬,只代伏音传达了一句话:“音娘娘说,很多事强求不来,望姑娘好自为之。”

    绾姬将仙骨收在了袖中,脸色极冷:“她只给本宫留了话?她没有什么要对赫连成说的吗?”

    小灵鼠说:“没有,音娘娘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绾姬苦笑了一声,没有再搭话。小灵鼠怯怯懦懦地遁地跑走了。

    太医院的人按照绾姬的意思去配了药,将仙骨捣成了粉,绾姬一口一口地喂赫连成喝下。她动作有些笨拙却极其谨慎温柔,纵然在宫人看来有些不敬,可这些人都不敢上去帮忙。

    实际上,宫里的所有人都不大敢招惹这位娘娘。她的性格不好,时常发脾气,虽不会伤人,却极其骇人。赫连成登基后空置皇后一位,后宫中也仅仅有绾姬这一个贵妃娘娘,赫连成病倒后,绾姬就代为主持朝纲,那些老臣子也曾极力反对,但后来就没有动静。

    我大概能猜到绾姬是动用了妖法,才让那些人听命于她。赫连成登基后就将整个王朝规整得极好,又有绾姬主持大局,朝廷一时半会儿也能照常运转。

    赫连成把自己搞成这样,只想伏音回来。

    妙提尊者曾言我极其执着,话中我听不出褒贬,也正如赫连成的举动,我也说不上是对是错。赫连成隐隐约约感觉到伏音是仙,可他却不想伏音离开。他以己命要挟伏音剔除仙骨,想留她在身边,陪他走完这一生一世。

    可当他醒来之后,看到的只有绾姬,长音殿里没有它的主子。

 24。寂魂(二十二)

    长阿兰在窗阶下铺了一地的芬芳,微风习习,带着早秋的凉意。

    绾姬见赫连成醒来便忙将他扶了起来。他将绾姬推开,力道大得惊人,似乎很嫌恶她的碰触。

    赫连成沙哑道:“朕要见阿音。”

    绾姬默了一会儿,没有答上话来。她或许从那一刻就知道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赢过伏音。绾姬说:“她失去仙骨,堕成了凡人。她恨你,她说就算她成了凡人,也不会和你在一起,她愿今生不再相见。”

    绾姬睁着眼说瞎话,执意要消了赫连成的念头。

    “骗人!”这时候的他正如我在长音殿见到的那样,带着几近疯狂的相思和愤怒,从床上跌下来,挣扎着要去找伏音。

    “阿音绝不会这样说!”

    他连着几天几夜都没进过食,此时喉咙疼得冒火,因方才吼得那一声涌上了撕裂一般的痛苦,几欲不成声。他刚走了没几步就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跌得极其狼狈。

    昔日沙场上有着卓人风姿的赫连成竟有如此不堪的时候,让我觉得这人只是世上最平凡不过的痴情种。

    赫连成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连最卑劣笨拙的苦肉计都用上了,可伏音却仍决意离开。他后悔自己当初莽撞的决定,可是这一切都无法挽回。

    伏音消失了多少年,他就派人找了多少年,绾姬就在宫中等了多少年。

    赫连成将整个王朝的大权紧紧揽在自己的手中,手段冷酷杀伐,毫不留情。他想着,等伏音回来后,再也没有战乱和迫害会让她受到伤害。

    前朝余孽被压得喘不过来气,只能借助双金馆的舆论势力暗讽朝纲,在口头上占占便宜。赫连成对之置若罔闻,一直留着双金馆,只因伏音曾对他说过想去双金馆听戏。

    赫连成膝下唯有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是与知书达理贤淑有度的淑妃所生。小赫连很争气,比他爹还要厉害。他爹五岁的时候能去树上偷鸟蛋,这孩子五岁的时候已经能将老太师气得想辞官归田。

    而那个小公主比她皇兄还要磨人,平时倒是老老实实地学琴棋书画,得空时总爱缠着赫连成。

    御花园内百花争艳,姿态尽妍。几位娘娘都聚在一起喝茶聊天,话话家长里短,气氛极其融洽。这大概是我见过最和谐的后宫群体,的确,她们也没什么好争的。

    小赫连稚气未脱却已经是个少年模样,端端正正地坐在淑妃的身旁,吃着小果子和小糕点。

    “母妃!”小女娃甜甜糯糯的声音极为可爱,肉嘟嘟的小手拉着赫连成,从重重花影中跑了出来。赫连成身后跟着娉婷而至的绾姬。

    淑妃见后面色一柔,冲半大点儿的小女娃招了招手说:“容容,怎么又去缠着父皇了?”

    几个妃子都起了身行礼,道了声:“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小赫连一心想着将容容花袖上沾的草屑拂去,等她们行了礼后才想着拜见:“儿臣参见父皇。”行礼至此,小赫连便起了身,没有向绾姬请安。啧,这个小混蛋果然比他爹狂妄,从小就会给人脸色看。

    绾姬的脸色果然不怎么好了。

    赫连成似乎浑不在意,他将容容抱在了怀中,又让小赫连坐在了主位旁边。容容自小就抱准了大腿,先将桌上专门给她准备的绿芙糕喂给了赫连成。一向面无表情的赫连成吃着自家小女儿喂得糕点终于动了丝容色,微微笑了一下。

    小赫连愣了一会儿,咕哝了一声:“儿臣也要吃。”惹得其他几位娘娘均掩面以笑。

    赫连成开心,她们就开心,在场唯一不开心的大概只有绾姬。

    淑妃很识眼色,连忙起了别的话题,她给赫连成斟了一杯酒,又转而摸了摸容容的头,声音细柔道:“皇上,如今容容也大了,也该起个正儿八经的名了,皇上可有什么好字赐给容容?”

    赫连成又喂给容容一块绿芙糕,想了想淡道:“叫伏音吧。”

    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淑妃看一旁绾姬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赶忙圆场道:“容容福薄,怎能冲撞了贵妃娘娘的名讳?”

    绾姬来时便自言为圣德皇后伏音,帽子扣得挺大,搞得宫中人皆以为她真得名为伏音。

    赫连成轻笑,说:“朕赐容容这两个字,只是为了铭念皇后,与绾贵妃无关。”

    在给绾姬添堵的道路上,赫连成越走越顺。

    绾姬隐了怒容,起身道辞:“臣妾身体不适,先回宫了。”

    赫连成没有理会她,依旧逗着怀中的容容。众人见状也不敢起来恭送,只能看着绾姬转身离开。

    司命手册上,绾姬转身的那一刻,泪已纷然而落。

    绾姬拿宫中所有人的性命要挟赫连成,让他册封她为贵妃娘娘,让他不得赶她离开。绾姬执意留在这里,纵然受了那么多的折辱,依旧执意留在这里。

    我不知道她这样做是因为喜欢赫连成,还是因为心中的不甘。可她能坚持那么多年,也真是不容易。

    直到赫连成病重,他下旨举国寻找清袍道士,将大批大批的道士传唤进宫,希望能找到当初指点他的道长,寻到伏音的下落。

    他这一生成就了千载功业,在尘埃落定之前,他唯一的愿望是想在临死前再见伏音一面。

    生死卷宗和司命手册演化至此,便与现实连上。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倚在舜苍的怀中,动了动自己酸疼的脖子,道:“这也太纠结了。”

    舜苍不可置否的“恩”了一声。我锁着眉想了好久,伏音连被剔仙骨都如此坦然,还有什么事让她难以放下呢?

    我抬头望了一眼舜苍,迟疑道:“你说还有什么东西让伏音放不下?”

    舜苍低眸,手抚了抚我额头上的发,说:“归邪。”

    我默然了一会儿,觉得舜苍说得极有道理。

    伏音和赫连成之间谈不上谁亏欠谁,伏音剔除仙骨后,两人之间的事也算两清。而对绾姬,伏音怕是这辈子都没来得及恨一个人,就算绾姬从中作梗,在伏音眼里,这一切都归于因果。

    除却这两个人,唯一一个与伏音有关联,却让伏音没来得及彻底理清关系的人是她的王兄归邪。

    我点了点头道:“这样吧,等过些时日我们去找一下迦罗上仙,她知道的多,我去问问她有没有办法把伏音唤醒。”我顿了顿,又继续道:“然后再去妙香海,请归邪来一趟地府。”

    归邪和伏音之间绝不是简单的兄妹之情,但他们的事却在生死卷宗和司命手册中无迹可寻,好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想想也是,仙族对这种有悖伦理的感情极为不齿。

    归邪和伏音两人都寡言少语,即便是再度重逢,他们也从未正儿八经地交谈过一次。在妙香海,伏音多次欲言又止。

    兴许她还有很多话没有来得及跟归邪说。

    窗外的池离树还是如往常一样流光溢彩,斑驳陆离,红线打成的花结,纹理说不出的好看。我想起舜苍在离怨界魂飞魄散之前唤了一声我的名字,兴许他也有很多话要跟我说,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我鼻尖有些酸,冲舜苍的怀中又窝了窝。那些事,我连回忆都觉得痛苦。还好,舜苍回来了。

    舜苍似乎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儿,却没有挑明,将我轻轻抱起来放到了榻上。他躺在我的身侧,拥着我轻道:“你很久没有睡过了,好好休息一下。”

    我安然地合上眼。冥界的这场雨似乎有些大了,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棂上,就像雨打在厚实的芭蕉叶上,有着超脱世俗的宁静。

    这是我几千年来睡得最安宁最沉稳的一觉。

    我很喜欢雨声,容易入梦,梦中便会浮现我和舜苍初遇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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