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呆呆的小漫画家砸锅卖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要替他“赎身”养他一辈子的事一直令叶修拓很骄傲,时不时就要拿出来讲,今天免不了又重复了一遍,大炫特炫。
容六不论听多少次,反应都一样是羡慕得长吁短叹。任宁远闲闲道:“这也没什麽了不起的,我也曾经有个忠实的小跟班愿意供我一辈子。”
容六花容失色:“虾米?真的吗?连你也这麽好命?”叶修拓则愤然:“别拿你那些拍马屁的手下跟我家林寒比。”
其实在他们这些旁人眼里,那漫画家的条件算不上特别出色,未必配得上叶修拓,但叶修拓非常的幸福。
两人同居著,小夫妻一样生活,幸福和睦,还养了狗。
其实关於感情,大家想要的,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生日会来了许多人,游轮上很是热闹,中途放了烟火,之後的灯光效果也完美无误,最後叶修拓这个不要脸的,还掏出戒指来。
大家都被刺激到心底那根浪漫的神经,又是尖叫又是鼓掌,店里比较娘一点的小受们几乎都要晕过去了。
真是的。
T城明明有这麽多单身的人,寂寞的却还是那麽多,似乎都不知道属於自己的爱情,究竟是在茫茫人海中的哪一处。
晚上一个人回到家,已是深夜。从电梯出来,任宁远看见公寓门口畏畏缩缩地站著个人。
“老大。”
“……”
“对不起,我今天是,太吃惊了。因为以前的事,我……”
任宁远表示明白地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你开什麽店都一样的。就算你是那种人,也没什麽,楚漠不就是吗?我能接受的。不管怎麽样,我都会像以前一样敬爱你。”
任宁远看了他一会儿,掏钥匙开门。
男人紧张又有些失望:“老大?”
任宁远推开门,看了他一眼:“进来吧。”
曲同秋是第一次进到他正在住著的地方,顿时受宠若惊,跟在他身後进了屋子。
室内和借给父女俩暂住的公寓是相似的装修格调,只是任宁远目前住著,那种独特的气息更加鲜明,曲同秋不由的诚惶诚恐起来。
任宁远脱了当证婚人要穿的西装外套,而後开始解上衣的袖扣和领扣。
无论什麽天气,他这麽穿著都不大会出汗,干净清雅,曲同秋看著他解扣子的动作,不知怎麽的看得心脏砰砰跳。
实在是太有气质的男人。
“你坐吧。”
曲同秋闻言,慌忙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屁股。
任宁远站著,从架子上拿了酒瓶:“有件事你大概是误会了。”
“什麽?”
“我店里做的是同性恋生意,不代表我也是同性恋。我喜欢女人。”
曲同秋呆了一呆,很是意外。但回想起来,任宁远确实是交过好几个女朋友的,一思及此,便大大舒口气。
任宁远倒著酒,问他:“你是在外面等了多久?”
“啊,也没多久,没多久。”
任宁远抬头看看墙上的锺:“这麽晚,已经没有地铁了。”
“没事,公交车转两次也就到了。”
任宁远淡淡道:“何必那麽麻烦,坐计程车吧。”
曲同秋有些尴尬,但还是老实回答:“太贵了。”一个城东一个城西,深夜坐上计程车,车费那还了得,不把表跳爆了才怪。任宁远这样的人,似乎从来都不太能理解他的节俭,或者说穷酸。
“这样,”任宁远放下酒瓶,“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在这里过夜。”
曲同秋完全受宠若惊,连连道谢。这公寓很宽敞,但显然是适合单身者居住的格局,东看西看也只有一张床。
“那,我是睡地板吗,还是……”
任宁远微微皱眉道:“都是男人,就不必了吧。你先去洗澡,睡衣在柜子里,洗漱的东西也有,挑一套合适的。”
曲同秋立刻遵命行事,只差没敬礼了,随便拿了件薄浴袍,就打仗一般直奔浴室。
光是用著任宁远的浴室就觉得很感动,所有的东西都是任宁远的,绿茶须後水更是任宁远身上常有的味道,统统用过一遍就觉得自己也净身洗礼了一般。
曲同秋相当虔诚地洗好了出来,见任宁远已把方才倒好的两杯酒拿进卧室里,正坐著看杂志,抬头见了他,便说:“喝点红酒再睡吧。对睡眠有好处。”
曲同秋跟他一起喝了酒,目送他进浴室,紧张得心口通通直跳。
没想过隔了这麽多年,还能有和任宁远在同一张床上躺著的时候。
学生时代那种向往又敬畏的心情,纵然是十几年後的今天,也仍旧一样清晰。
又是期待又是忐忑地在薄薄的蚕丝被下躺著,一心想等著和任宁远聊天。并卧夜谈这样的机会,他奢望了十几年也从来没能有过。
然而浴室传来的隐约水流声却极其催眠似的,让人分外地困倦。没能等到任宁远洗好,他就迷迷糊糊陷入香甜的黑暗里,还做了梦。
梦境混乱而跳跃,浓厚的情色气息,很久没做过这样清晰具体的春梦了。覆盖下来的黑影像有实体一般,能逼真感觉到浴袍被解开的动静,嘴唇的触感都鲜明,被抚摸亲吻著,犹如是真实的爱抚一样,甚至开始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迷迷糊糊地情绪被挑动起来,舌尖相碰的温热触觉太过清晰,梦里都感觉得到脸热心动,隐约觉得春梦对象该是个美人,怎麽个美法不甚清楚,反正觉得很喜欢,从心底涌起的舒服愉悦的感觉。
但接吻了一会儿,很奇怪地发觉春梦的对象高大有力,并不像女性,反而是自己被当成个女人一般对待。
两人纠缠了一会儿,曲同秋不由地开始怀疑他是不是长出胸部来了,不然为什麽要被那样抱著亲吻胸口呢?
不过既然是做梦,再奇怪也没办法,只得由著梦境进行下去。被那个人挤进双腿之间,两人赤裸裸地交叠著,摆出各种让人心跳不已的暧昧姿势。
梦中是毫无顾忌的肆意欢爱,快感强烈,到高亢之处,自己索性攀在那个人身上,似乎还夹著对方的腰,随他的动作而摩擦晃动。
只是恍惚里也一直在困惑地想,怎麽会梦到自己变成个女的呢。
梦中他还尚有一丝理智,惶恐地知道这可是在任宁远家里,万一做春梦弄脏了床,事情就大条了。但在那热烈的手足交缠中,终於无法控制地达到了高潮。
还没来得及担心床单,又一波爱抚接连而来,曲同秋忍不住想著春梦居然这麽没完没了,难道是太饥渴的缘故。但这梦境实在太过迷人,溺人的潮水一般,梦里他更不必提什麽把持得住,很快就沈醉其中。
模糊地看到那人的脸,觉得轮廓非常的性感,激情过後,却赫然认得是任宁远。这一下非同小可,惊出他一身冷汗,梦境立刻便自动断电一般,成了一片黑暗。
醒来的时候曲同秋只觉得手脚发软,大概是睡得太久太沈,全身都是酥软的疲惫感。
背上残留的一点麻痒感觉提醒了他昨晚饥渴的春梦,立刻被变女人被人爱抚的诡异梦境吓了一跳。忙低头去瞧,幸好自己的胸脯仍旧是平的。想想又不放心,再拉开内裤往下面认真看了看,才总算舒了口气。
偷偷检查了床单,似乎也还好,暗色丝绸的质地看不出什麽痕迹,心中惴惴的,转头去看任宁远,那男人还在沈睡,侧脸很是沈静英俊。看样子可能什麽也没觉察到。
这样一个让自己崇敬的男人,竟然变成他的春梦对象。曲同秋惶恐之中连吞了好几下口水。他还把人家的床给弄脏了,若是被知道,以後也没脸皮再混下去了。
趁任宁远还在熟睡,曲同秋蹑手蹑脚起了床,打算偷偷摸摸离开。
但走到客厅,想了一想,这麽不声不响地溜了才更是大不敬,要罪加一等的。於是就用冰箱里的材料做了简单的早点,谨表示被留宿的谢意。开门要走的时候发现早报已经送来了,也顺手拿进屋里,摆在早点旁边,这才溜之大吉。
这一日过得困乏不已,腹中饥饿,更是惴惴的不知任宁远醒来会是什麽情境。正靠公司饮用水充饥,突然看到任宁远的来电,曲同秋忐忑地接了,叫了声“老大。”
“嗯。你上班没迟到吧,”任宁远的口气听不出喜怒来,“离得挺远。”
“没,没,从你那过来,地铁不用换线,很方便的,”曲同秋点头哈腰,“老大你刚醒啊?”
“有一会儿了。刚想到有件事要跟你说一声。”
曲同秋想到那床单,心里咯!一下,头皮都尴尬得发麻。
“你早饭做得不错,辛苦你了。”
曲同秋立刻正襟危坐,既不困也不饿了,脸都滚烫,完全只剩下受到赏识的感激涕零:“应该的应该的。有需要你只要说一声,我随时给你弄。”
“哦,”任宁远似乎沈思了一下,“正餐你还会做什麽菜色?”
“家常的我都会,有菜给我我就能做。若要讲究的,我也会一点。”
“家常的就好,”任宁远很自然地把话接下去,“晚上下了班再过来吧。我要晚点才到家,你慢慢做。”
“那……”曲同秋想,他总不能穿墙进去啊。
“门口的花盆底下有钥匙。”
曲同秋再次受宠若惊。任宁远不喜欢别人进自己地盘,而钥匙这麽重要的东西竟然大方托付给他,这简直是他当任宁远跟班以来的最高奖励,定当不辱使命。
用摸到的钥匙进了任宁远家门,他牢记任宁远的嘱咐,东西可以随便吃,但是不能乱翻乱看,活动空间就是厨房。就算任宁远不说,他也很懂分寸的。
曲同秋拿捏著时间做饭,材料先都洗切备好,煲著米饭,要炖的要蒸的早些放进锅里,腿肉切了薄片用调料腌著入味,还有盆豆苗蘑菇,留著任宁远进了家门再炒,图个热腾腾的新鲜。
等著温火炖汤的时间里无事可做,便索性打扫起来,拿块清洁布上上下下都擦了,书架也抹得干净。而後把手擦干了,想借本书下来看。
任宁远读很多很怪的书,几排书脊一本本望过去,看著名字都没什麽想读的冲动,而後见到一本相册。
相册保存得很好,但看得出来是旧的东西。一般人家架子上几大本相册都是给人看的,结婚照啊,小孩从满月开始的照片啊,全家福啊,乐得和大家分享。曲同秋犹豫著不知这里面是不是隐私,谨慎起见还是不碰的好,但手指一拨,就见得封面上是烫金的几个大字“S大XX届毕业纪念”。
曲同秋顿时血都热了,想不到任宁远这麽多年了还会留著毕业时候学院发给的东西,而他自己恰恰是错过了。想著当年大家毕业之时人手一本这个,而他没能拿得到,不由得百感交集。
盘腿在擦干净的地板上坐著,开始翻看相册,打开就是陈年相册特有的那种略微陈旧,令人怀念的气息。内容果然是学校里的影像,第一张就是全学院的毕业合照。
毕业照上密密麻麻的面孔,一个个仔细看过去,有熟悉的同专业同学,也有其他专业的陌生面孔,还有前排那些印象模糊了的老师。借著这薄薄的纸片,记忆里那些人影都清晰凸现起来,当年的班长,同屋的舍友,全都是旧时青春的模样,只是自己并不在其中。
边看边回忆,一时有些伤感。
而这些小小的人形里,也没有楚漠,也没有庄维。
这个他是知道的,那时的楚漠和庄维,应该已经在美国读书了。
庄维全家要移民去美国的消息被人打听出来,是在二年级快要结束的时候。
当时这是很惊人很了不起的事情,所以尽管庄维想要低调处理,这事还是传得全学院都知道了。
那几天人人见了庄维都要询问并恭贺一番,庄维反而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骂道:“恭喜个屁,有什麽可喜的?”而後迁怒到曲同秋身上,对他愈发的粗暴。
而对曲同秋来说,别说移民,就连活生生的外国人他都没亲眼见过,自然也觉得搬去国外生活实在非常的新奇和有趣。
因此他完全不理解庄维成天都在生些什麽气,比如明明是自己不小心才被开水烫了手,却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还用他的牙膏来敷伤处,一挤就是半条。
楚漠的情绪不稳倒可以理解,他对庄维很有好感,庄维这一走,他会心情不好那是自然的。
然而没过多久,楚漠也大声宣布他也要准备办理去美国留学了。
这让曲同秋很是吃惊,他虽然知道楚漠很欣赏庄维,但也没想到会追随到这种地步。
而他知道任宁远也对庄维也有好感,跟楚漠交情更好,到最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