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风景都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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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风景都看透-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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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周吧,分你一天,叫上几个朋友,出去玩玩?〃 〃两周你就分我一天,你也好意思?〃时经纬颇鄙弃席思永这种在外摆着一张面瘫脸,回家就变妻管严的行径,〃有什么计划?〃 〃要不……祟明岛?我听成冰说得蛮好玩的,好像有候鸟吧,有兴趣没?〃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连些许缓冲时间都不带的,时经纬耳边响起那天夜里陆茗眉睡眼迷蒙中的话:〃候鸟每年有两次经过祟明岛,会驻足歇息,一次是南飞,一次是北归。〃后面还有一句,〃他不在的这些年,我仍然会每年过去看看 可能是女孩子的幼稚幻想吧。我总觉得有一天,他会像候鸟那样,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就会回到我身边。〃他心情莫名地淤积起来,陆茗眉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就没想到候鸟只是在祟明岛歇脚,而不是永驻呢?他摇摇头叹气,朝席
  思永道:〃得,看候鸟这种文艺令合的事情,不适合我。另外,现在不是最佳观鸟期,四月和十一月去最合适。〃席思永偏头饶育兴味地盯着他,半晌后阴侧侧地笑道,〃成冰说你可能情感挫折了,我原来还不信呢,现在看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来,说说,谁有这么大能耐?〃时经纬不屑道:〃你能不能别开口闭口都把你们家那位的话当圣旨好不好?以前挺明白的一人,怎么结婚之后就变这样了?我看老曹那句话没说错,不止女人结婚会从珍珠变成鱼眼睛,男人也会!〃席思永也不以为意,相当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嫉妒。〃 〃嫉妒个鸟!我坯真有一件事不明白,你当初怎么就那么不开窍,一抽风就跟太后私奔了?〃席思永喝了两杯酒,也生出些兴致,打算调戏调戏时经纬,〃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 〃和一个女人结婚其实很简单。〃 〃哪里简单了?麻烦事一堆,房子车子八字吉日婚纱酒席……〃 〃钱锺书曾对杨绎有一段评价,被后来人视为理想婚姻的典范:一,在遇到她以前,从未想过结婚的事:〃席思永说到这里顿了顿,时经纬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一边等他继续说下去,一边在心里估算 〃我以前现在将来都没想到结婚的事,和陆茗眉没关系!
  〃二,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未后悔过娶她为妻;〃时经纬更不以为然,像陆茗眉这种黑白不分还顽固至死的人,得有多强大宽广的心胸才能不后悔娶她呀!
  〃三,也从未想过娶别的女人。〃我压根就没想过要结婚!时经纬更是得意,我压根就不需要
  婚姻嘛!
  他心下大爽,松下一口气来,却隐隐有些失落,说不出来为什么。
  席思永笑得颇意味深长,〃对照这个标准,你有什么人选没有?〃时经纬宽下心来,不疾不徐地答道:〃没有,都不合适。〃 〃哦……〃席思永又眯起眼,笑得越发阴险,〃经过一系列随机抽样调查的经验,我总结出了第四条。〃 〃哦?〃席思永朝他招招手,扒在他肩上低声耳语:〃当我跟你讲前三条标准,而你在心里条件反射地拿它和一个人进行对照,看她是否合适的时候,〃他拍拍时经纬的肩开怀笑道,〃兄弟,恭喜你,你己经中招了!〃时经纬一瞬间有把席思永灭口的冲动,肩膀一耸就甩掉席思永的手,〃恭喜个鸟!我就没对照过!〃 〃阿时,我相信你。〃席思永回答得无比真挚,〃就像我相信,你英文名叫Encore是因为你歌唱得好一样。〃时经纬很想掐死这个毒舌本色不减当年的兄弟。
  抢白完时经纬后席思永颇得意,回头向自家老婆汇报战果,时经纬忽从沙发上跳起来,〃你们慢慢玩,我有点急事。〃不等席思永和成冰反应过来他己奔出酒吧,好在只喝了半瓶嘉士伯,还不至于不能开车。
  时经纬想,他应该知道陆茗眉去了哪里。
  七月的祟明岛,并没有候鸟成群掠过的壮观景象。
  天幕低垂,夜空里有绰约隐现的星斗,阵阵的虫鸣蛙啼,犹如优美的小夜曲。
  陆茗眉独自坐在木桥上,远远的是一望无际的茂盛草滩。曾经,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成群结队的候鸟从南方迁徒而归。它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几乎是贴着草滩而过,仿佛要和这里的大地融为一体。
  其实陆茗眉是不懂鸟的,第一次带她来这里的是程松坡,他们就躺在这块木吊桥上,看着黑压压的候鸟从自己头顶飞过。
  候鸟的迁徒,是一场伟大的飞翔。
  许许多多的候鸟,来自不同的大陆,它们在这里短暂的相逢,而这种相聚却是为了分开。
  它们掠过澄蓝的湖面,穿过金色的麦田。面前有偶尔扬起浪花的水面,远处有海浪的呜咽,还有天空中,被它们的羽翼割开的声音,它们骄傲地穿过高山,跨过海洋,世间的凡尘纷扰,被它们挥挥翅膀,抖落身下。
  程松坡说,候鸟的迁徒,只是一个回家的故事。
  程松坡说,候鸟的迁徒,也是一个承诺的故事。
  程松坡说,万里的行程,只为了和你相聚。
  程松坡说,无论去哪里,我终会回到你的身边。
  现在有夏日的晚风,却没有当初的诺言。
  也许候鸟的相聚,也不过是为了最终的分离。
  陆茗眉攀扶在木桥的栏杆上,这样的季节没有游人,没有人会看见她在流泪。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的可笑,程松坡的祖父心心念念要回归故土;而程松坡的故土,已不再是他祖父朝思暮想的家园。
  他的根深深扎在掸邦,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那片盛开着霉菜花的土地。
  他也曾万里迁徒,从金三角到上海,从上海到佛罗伦萨,现
  在又回到这里歇脚。最终,最终他要回的家乡,不是他的故里。
  这个伸入东海的孤岛,不过是他短暂的憩息地。
  鸟儿飞去又飞回,草儿岁枯又岁荣,谁又知道这孤岛的苦楚?
  据说有一种鸟,一生只有两次迁徒,丁次从南至北,一次由北而南。
  孤岛和它的相聚,一生只有两次。
  它以为它只是在天空中拍拍翅膀,却不曾想它低头时的一次回顾,将在湖水心中投影至永世永生。
  陆茗眉哭到整个心肺部要从身体里迸裂出来,因为她知道可放纵的日子不多。她不是那只北去南归的候鸟,她只能苦苦守候在这里,春去秋来,岁枯岁荣。
  她终究没有能够洒脱到叛离父母,背井离乡。
  木桥上当初刻下的誓言,早已在风雨的磨砾下,腐烂殆尽。
  夏夜的暴雨声如黄钟大吕般奔腾而下,伴着隆隆的雷声,雨水淋漓酣畅地喷泼下来。
  陆茗眉忽然想起有一首歌,名字似乎叫天空不要为我掉眼泪,歌词己不记得,更加想不起调子。
  只是记得那一句,天空不要为我掉眼泪。
  今天的天空,是在为她掉眼泪么?
  那真是何其幸运,苍天居然也知道她有伤心的一天。
  身上早已淋得湿透,她却只觉得畅快,原来整个人被这无可抗拒的天意生吞活剥,是这样快意的事情。
  却又忍不住要想,候鸟南归的时候,还会记得曾有孤岛上的湖泊,曾倒影出它的翅羽么?
  阿茶,阿茶,有人曾在这里这样唤着她,那声音如此熟悉,如此迫近,仿佛犹在耳旁。
  阿茶,阿茶,有人又在耳边这样唤着她,霄声阵阵,雨声沥沥,连人都生出幻觉来了。
  阿茶,阿茶,我知道你在这里。
  你走开,她无力地叫嚷,既然迟早要走,不如早走早了。
  阿茶,候鸟的迁徙,只是为了回家。
  这里不是你的家。
  阿茶,候鸟的迁徒,只为兑现承诺。
  承诺已经兑现,你可以走了。
  阿茶,万里的行程,只为和你相聚。
  相聚也只是为了分离。
  阿茶,无论去娜里,我终会回到你身边。
  我终会回到你身边。
  昏昏沉沉,忽冷忽热,头痛欲裂。
  醒来的时候居然是在医院,一颗头埋在雪白的床褥旁,陆茗眉伸手摸摸那一一根根如尖刺般硬挺的头发,程松坡猛抬起头来,〃你醒了?〃程松坡双目血丝,下巴上有刚探出头来的微青胡茬,一夜都没睡好的模样。见她醒过来,张张嘴,却说不出一旬话来,怔仲许久后才猛然伸出双臂,把她的头紧紧搂入怀中,像生怕她会转瞬间消失于天地之间。陆茗眉张嘴要说话,喉咙却嘶哑得厉害,又干又痛,只能哆嚏着用最简短的字眼说:〃水。〃她连说好几遍,程松坡才醒过来似的,猛放开她去倒水,怕
  自己力道过大,忙又伸手去扶她。他手忙脚乱,无措得厉害,先倒了热水,把自己烫着,倒掉换冷水,端过来又觉得不妥,再倒掉一半加热水。如此反复再三,才端来一杯温水来递给她,他捧着水杯,仿佛捧着的是什么甘露琼浆,颤抖得厉害,又珍惜到无以复加。
  程松坡弓着身子,整个人如同一张绷紧的弦,一眨不眨地盯住她喝完整杯水。陆茗眉把杯子递给他,他捏着杯子问:〃还要不要?〃陆茗眉摇摇头,他立刻就坐下来,如长臂猿似的,把她整团身子都圈到怀里。
  陆茗眉忽然就笑出来,印象中她从未见过程松坡如此慌乱的模样。
  即便面对她的母亲,他也是剑拔弩张,绝没有一丝半毫的惮意。现在他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的神情,仿佛他怀里是全世上最易碎的瓷珍。
  〃阿茶,〃他又像醒悟过来什么似的,急惶惶地捞着她的脸,生恐晚一秒就要错过什么,〃我不是要离开你。〃 〃上次我气昏了头,口不择言。〃 〃我昨天……我昨天……〃他仍是前言不搭后语,尚未从昨天夜里那种心悸中平复过来,惶急地想把所有要说的话一股脑倒出来。
  〃我答应你,等爸爸的骨灰要回来,过去所有的事情,我都不理,我都不理。〃 〃我保证什么都忘掉。〃 〃我不会再找你妈妈的麻烦了,我保证。〃 〃你不要做傻事。〃
  〃我去找你,看到时经纬的车泊在你楼下,等到半夜,他都没有出来,我——我气昏头,所以才跟你说那些胡话。〃 〃阿茶。〃 〃这是最后一件事,我想把爸爸葬回江西。〃 〃除了这个,〃所有的事情我都不理了。〃 〃阿茶,我……我也怕。〃他的手掐得入骨,陆茗眉却不觉疼痛,热度从他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像给她注入了新的生机。
  〃松坡。〃 〃嗯?〃程松坡又低下头来吻她,他嘴唇干裂,擦在唇上有些微的痛感,不过,感觉很好。陆茗眉歪倚在他怀里,他还欲言又止的不知从何说起,好久后突然问出一句:〃你饿不饿?〃 〃嗯。〃 〃要吃什么,我给你买。〃 〃粥。〃 〃好。〃程松坡放下她,走出两步叉回过脚步,〃〃什么粥?〃 〃海鲜虾仁。〃 〃好,我这就去。〃他刚转过身,陆茗眉又叫住他:〃松坡。〃 〃嗯?〃 〃你还没换衣服。〃程松坡还穿着病号服,大概是昨夜淋了雨,医院临时给换的,他的衬衣西裤都搭在窗台上,地上残留着一小摊水迹。他居
  然直接拿起那些衣服往身上套,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儿,又不明白究竟哪里不对似的,手足无措。
  〃找护士从外面去买点就好了,〃陆茗眉为他的傻气笑起来,忍不住又加了旬,〃傻瓜。〃程松坡也就跟着她笑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笑得和孩子一样。
  医生进来做复诊,确证只有高烧,并无其他并发症,打了点滴后即可出院。
  程松坡说回他那里,陆茗眉只哪着嘴说句不好,他立刻乖乖送她回她住的小区。
  她说要喝奶茶,程松坡马上在厨房叮叮梆梆地捣鼓起来。
  从床头柜里摸出手机,开机,果然有无数的末接电话,还有几条短信,都是时经纬的,说自己己经把车开走了,后面儿条是要她回电话。陆茗眉回拨过去,那头时经纬鼻音浓重,陆茗眉忍不住好笑,〃哟,Superman也生病啊?〃时经纬嗯了一声,说出门采访逢上暴雨,陆茗眉嘱咐他保重身体,他回答说自己己经在休病假了。听上去时经纬状态十分萎靡,落病的老虎不如猫,今天难得的不哆唆。陆茗眉摇头笑笑,收线后又给明爱华发条短信,告诉她自己还活着,毋须担心。
  程松坡调配的奶茶比例很差劲,喝起来有股诡异的涩味,陆茗眉嗔怪问:〃你做的东西真难喝,在外面都是怎么活下来的?〃程松坡不答,半蹲在她床前,握着她的手笑,〃那你做啊。〃 〃我做的很难吃。〃 〃做成什么样我都吃。〃 〃真的?〃 〃真的。〃程松坡挪到床头坐下,左手仍撰着她,右手拂过她耳
  边,将她儿丝鬃发理到耳后。粒粒轻吻落在她耳垂边,脖颈上,激起阵阵酥麻,他微含着半粒耳珠轻喃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陆茗眉转过脸来,〃什么都答应?〃他双眸温融,蕴藏的风暴似沸动探海,〃嗯。〃 〃如果……〃陆茗眉狡黠一笑,〃不要你画画呢?〃他微微一怔,旋即笑起来,封住她稍嫌苍白的唇瓣,柔柔软软的湿润触感,辗转反复,〃那就不画,反正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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