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听起来委屈而又焦急,温晴忙问:“怎么了?”
这是第一次她听见宴行又这样的声音跟她说话,在她眼中,宴行一向是一个自强而又乐观的人。
她不免有些担心,他是不是遇上了麻烦事。
宴行如同遇到救星一般,也不和温晴见外,直接说:“你能帮我去酒店监督几天吗?我这几天走不开,舅妈前几天受伤了,我在住院陪她。刚好这几天酒店要接待一批比较重要的客人,而我听经理说你以前在我家的酒店任过职,就想麻烦你帮帮我。”
温晴以前确实在金大任过职,而宴行也是刚刚才知道。他在医院陪舅妈,公司的很多事不能打理。
他原本就不擅长管理公司,因为这事儿被他父亲骂了很多次,加上刚回国就陪表哥去美国治疗,现在舅妈又出事了,他更加没有时间。
电话一天到晚响不停,许多大事都要他拿主意,最让他头疼的是酒店。酒店接了一批很重要的客人,后勤一定要做好。
而他听说温晴曾经在他酒店做过,像遇到救星一般给温晴打电话。
“你舅妈……她现在怎么样了?”温晴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宴行的舅妈,是方寒深的母亲。
她意识到这个问题,又自责不该有如此大的反应。
但宴行要担心的事比较多,他没有注意到温晴的异样。
“已经没有大碍,腰受伤了,要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他先入为主,把他的安排告诉温晴:“我已经跟肆意的总经理说过,把你请过去帮我几天忙,等我处理完事情之后你再回肆意上班。”
他知道温晴以前在金大上班,现在不在,已经悔得不行了。当他听说把温晴调去肆意的人是蔺心婉时,心里像塞着一块石头一样,上不得,下不得,卡得他不舒服。
他是希望等舅妈出院之后亲自跟温晴谈,让她留在金大。
现在只是缓兵之计。
温晴想了想,“那我过去帮几天,你好好照顾你舅妈。”
“谢谢晴晴姐!等我舅妈出院了我亲自谢你。”
电话挂断,温晴就看到总经理向她走来。
他皱着眉头,好像很焦急。
温晴赶忙迎上去:“总经理。”
“你在正好,我们的合作酒店金大那边这几天缺人手,我调你过去。你以前在金大做过后勤,熟悉金大的规矩,我现在让人送你过去。”
“麻烦经理了。”温晴是想问“为什么这么急”,但似乎觉得这是一个逾越就没有问。
连日的担忧加上疲惫,方寒深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但他睡得不沉,浅浅的睡眠中,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十九岁的时候路过A大附中,在张榜牌前看见一个穿着连体裤的女孩,她看着榜上的高考成绩皱着眉头。
她的侧脸很干净,清秀的眉就如同水底的青草。看见她忧愁,他就不忍心了,上前询问。
她忽然回过头,他看见她清亮的眸子犹如溪水,清澈澄净。
画面忽然变了,来到灯光迷离的酒吧里,一张同样纯净的脸,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下,眸子清澈的而乌黑,眼尾上翘似是在笑。
“寒深。”
她开口喊他。
方寒深突然醒过来,睁开眼睛。
正在给他掖被子的蔺心婉也吓了一跳。
她尴尬的笑笑:“弄醒你了?我现在出去,你接着睡。”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歉意。
但是方寒深沉着脸没有回她的话,直到她走出两步之后他才开口。
“我妈妈呢?”
蔺心婉欣喜,转过身笑着说:“表弟在陪她,我马上过去。”
方寒深皱了皱眉,“不用了。”他掀开被子下床,“我去,你在家休息。”
“我不累,我们一起去!”蔺心婉快速去帮他拿衣服。
拿过衣服之后,她要帮方寒深脱衣服,被他让过。
方寒深沉着脸,“我自己来。”
他身上似有无法溶解的寒冰,蔺心婉要坚持,最终她只持续了一秒,因为无法抵挡这拒人千里的寒气,被迫离开了。
方寒深换好衣服,蔺心婉一定要跟他去医院。两个人一起到医院,这时正好乔以娇醒过来,她和方寒深聊天,宴行陪着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这个时候宴行也不好问方寒深还去不去美国,方寒深让他去处理游乐公司的赔偿。
这天他因为公司有事,让方寒深帮他去金大拿一份资料。
温晴已经到金大七天了,前几天很忙,之后便清闲了。她算计着回肆意的时间,但是宴行一直提这件事,她便问肆意的总经理,肆意的总经理出奇的口径和宴行一致。
她后来就猜到了宴行是有意留她在这里,直接对宴行说出她的想法。
“宴行,金大现在已经不忙了,我想回肆意。如果你是想留我在金大工作,我不会同意。”
“晴晴姐金大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不是金大的问题,肆意离我家近,我想多陪陪我父亲。”
确实不是金大的问题,是方寒深的问题。在金大,只会让她想起方寒深。
她在这里两次碰到方寒深。
“你在金大上班,我让给你安排九点和五点下班,你花在路上的时间就和你在肆意上班回家的时间是一样。”
“如果你强行留我,那我只好辞去肆意的工作。”她比宴行还固执。
宴行怕了,只好说:“你别急,等我回来安排好吗?我过两天回A市。”
“我给你两天的时间,两天后你没有安排,我自动离职。”
“行,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宴行急得跺脚。
其实,他现在就在A市,只不过是一直在拖延时间,而他也安排后勤的员工和温晴套近乎,留温晴在金大。
现在看来,毫无效果。
话说开了,温晴也没有心里压力,加上她这几天感冒了,吃了感冒药,被暖风一吹就想睡觉。
A市是一个不冷不热的城市,夏天吹着自然风很舒服。
温晴在感冒药的催促下,坐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泛起了困。
下午没有什么事儿,她索性放纵自己眯一会儿,就躺在了沙发上。
但是她不知道,这一睡就睡得很沉,连有人进入她的办公室也不知道。
方寒深站在睡着的温晴面前,他看着她侧脸的睡颜,睫毛很长,眼睛即使被眼睑遮起来,他也能想象出她明亮的眼睛。唇线优美的嘴唇,会让人想起清甜的水,口干|舌燥。
暖风一吹,整个办公室都暖了起来。他忽然想起有一年夏天,他在奶奶家,也是一个暖风阵阵的午后,暖风吹得昏昏欲睡,他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浅睡中,他感觉有一个人站在他跟前,之后一个柔软的,带着冰凉的东西贴到了他的嘴唇上。
那个东西离开他的嘴唇后,他的嘴唇又热了起来,上面仿佛烧了一把火,那火一直烧到他的心里,全身发热。
他知道,那是温晴在吻他。
那天,客厅里只有他和她。
看得时间久了,他的喉咙竟然干起来,鬼使神差的,他低下身,心咚咚的跳,脸没有红,却烧了起来。
他把唇印在她的唇上。
睡梦中,温晴感觉有什么清凉的东西落在她的唇上,令她感到口渴。她睁开眼,发现一杯水摆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杯子旁边还有两种药,一种是消炎药,一种感冒药。
她只当是刘姐为她准备的,没有多想,伸手拿过那杯水喝掉。
水的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
她喝过水,但头还是沉沉的。她坚持去巡视。
只剩两天,她告诉自己,两天之后她就会离开这个让她沉重的地方。
方寒深站在另一件办公室的门边,看见温晴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立刻隐到办公室的里面去。
残留在他唇上的温度,依然像一股大火一样烧着他,烧得他心神不宁。
她发烧了。?
☆、036
? 方寒深坐在车里,很久没有发动车子。
七天前他就知道温晴在金大上班,今天拿完资料,路过后勤主管的办公室,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此时,他很乱。他烦躁的拧着眉,脑袋里除了A大附中校门前的张榜牌前的女孩子,夏天在沙发前偷吻他的女孩,酒吧里对他笑的女子外,再多的关于温晴的事,他就想不起。
他烦恼的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
温晴做下班前的最后一趟巡查,地面干净如新之后她回到办公室换衣服。
这时候里面正好有一位清洁人员在打扫卫生。
她比温晴小两岁,见着温晴就笑着打招呼:“晴晴姐,你回来了?”
“换衣服准备下班。”温晴笑。
女孩停下手里扫地的动作,看向茶几问:“晴晴姐,这是方先生给你的感冒药吗?”
“?”温晴不解,但她听到“方”这个字的时候,大脑轻轻的响了起来,有一秒钟变得混沌不清醒。
女孩说:“就是总经理的表哥。我拖地的时候看见他向前台要感冒药,然后看见他上楼来到你的办公室。你不是感冒了吗?怎么不吃这感冒药?”
温晴的脑袋里面响得更厉害,脸下面甚至在发烫。
方寒深到他办公室来过?她睡着的时候?
那么水也是他倒的?
他怎么知道她感冒了?
难道……他碰过她的嘴唇?
想到这里,温晴的脸烫得更厉害。她记起来那年夏天,她也有一些发烧。她和方寒深同时伸手去拿字典,两个人的手意外的碰到了一起。
她触电般的缩回来,脸颊烧得绯红。
方寒深吃惊的睁大眼睛:“你发烧了?”
“有一点点感冒。”温晴低下头,感觉脸上要滴出血,耳朵也发烫。
方寒深没有说话,快速起身离开了。而她怔怔的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他却端来一杯温水,把手里的温度计递给她,“量量看,如果烧得太厉害要去看医生。”
“我早上吃过感冒药。”
“那你先回家休息,宴行今天的课我来带。”他满眼担心,漆黑的眼睛更加纯粹。
“我吃过药了。”温晴的声音有点儿嘶哑,她怕女孩看出端倪,赶忙去换衣服,“我先换衣服下班了,明天见。”
“好。”女孩笑笑。
离开金大,温晴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她一直在回想女孩的话,方寒深来过她的办公室,还亲过她。
她伸手用力的擦擦她的嘴唇,但是怎么擦,那种冰凉的温度都无法擦去。她背后异常不舒服,总感觉有谁在后面一直看着她,她只能加快脚步离开金大。
方寒深回到医院,蔺心婉正在陪乔以娇吃饭。
乔以娇看见方寒深,立刻笑出来:“寒深,过来一起吃。”
“你先吃,我洗完手过来。”方寒深去洗手间洗手。
他洗手的空档蔺心婉已经准备好碗筷,“我叫随记再送两个菜过来,最近寒深受了。”
“好。”乔以娇笑得更开心。
儿子孝顺儿媳体贴,她已经很高兴了,唯一的心病就是儿子没有孩子。乔以娇想叹气。
“不用了,我吃不了多少,晚上再叫宵夜。”方寒深现在没有胃口。
蔺心婉起身拿手机的动作就僵在这里,她笑笑,听从方寒深的安排。
她把位置让出来给方寒深坐,此时,她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响起来。
她对方寒深和乔以娇抱歉的笑笑,走过去接电话。
看见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她的脸忽然煞白。
她背对着方寒深和乔以娇,对方并没有看见她的表情。
“妈,寒深,我出去接个电话。”
她尽量说得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不让他们发现她的异样。
走出病房之后,她匆匆走向安全出口,蹬蹬噔的快速下楼,一直下了好几层之后才停下来。
而此时,手机里的来电也停了,她赶忙拨过去。
“李经理,有什么事?”
给她打电话的是山河旅游公司的经理,她没有存他的号,来电的是一串数字,但是她认识。
李经理的声音带着慌张:“蔺小姐,有一位姓宴的先生今天到公司来查上次热气球出事的事,上面很重视这件事,派了三个小组过来,我怕他们用不了几天就会查到热气球是人为的原因出事。我提前告诉你,让你先有一个准备。”
蔺心婉都是也是慌了,手机险些从手中滑落。
“你找个信得过的人扛下这件事,不论多少钱!我让人汇一百万给你,事成之后还有三百万。”
“好,有什么消息我马上联系蔺小姐。”
挂断电话,蔺心婉只觉得有一块铅压在她的头上,让她的额头沉沉的。
她让人给李经理汇了一百万,李经理发短信过来说收到钱了,她始终觉得不放心,握着手机心里不安。
活人总会留下线索,他们在一天,她就会受威胁一天,她必须手握更有利的筹码。
在安全楼梯里走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