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安宏还不知道星巴克,更不懂什么是焦糖玛奇朵,她拿过杯子喝了一口,觉得味道很不错:“谢谢。你要去买包吗?我陪你上去好了。”
“不用了。”路云帆脚步拖沓地站上了往下的电动扶梯,安宏沉默着站在他身后。
四楼到三楼,三楼到二楼,二楼到一楼,他终于忍不住了,回过身来看着安宏:“你还没有送过我生日礼物。”
“啊?”安宏傻了,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发现真的没有过,可是,她想起了路云帆曾经说过的一些话,“路云帆,不是你和我说的么,男生都不喜欢礼物什么的。”
“我……”路云帆语噎了,随即又扬着脖子大声说,“以前是不喜欢!现在喜欢了!”
“哦,我知道了,等你今年过生日,我会送你礼物的。”
“安安!你说话算数!”路云帆高兴了,“今年我满18了,你再也不能说我没成年了!”
安宏抿了口咖啡,斜眼看他乐呵呵的样子,不禁摇头苦笑,路云帆真是天底下最容易满足的快乐小孩。
期末考试结束后,寒假来临,安宏在韩晓君生日前把打火机给了他:“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韩晓君手里捧着盒子,笑得很温暖:“谢谢。”
晚上在韩家吃了晚饭后,韩晓君开车送安宏回家。分别前,两个人随意地聊了几句,安宏看出韩晓君心情不佳,他没有多说,她也就没问。
接近凌晨时,安宏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安宏,是我,秦月。”
“……啊。”
“没打扰你睡觉吧?”秦月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在寂静的午夜听来,显得有些忧郁。
“没有,我还没睡。”
“很久没联系了,你现在好吗?”秦月轻笑,“是晓君告诉我你的号码的。”
“哦……我很好,你呢?”
“还好吧。”秦月沉默了一下,“安宏,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安宏握着手机躲在被窝里,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不过,她毕竟不是16、7岁的女孩了,她回答秦月:“没有啊,我没有生气。”
“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聚聚,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我挺想你的。”
“……”真的有很多年了,安宏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初中时的秦月,圆脸大眼睛的小姑娘,特别可爱,特别清纯,真正
是人见人爱。
“我们学校离得那么近,一年半了都没有联系过,前一段儿邵育华还给我打电话,问起你的情况呢,我都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秦月,开学了我给你打电话吧,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好啊,我等着。”秦月又笑,“安宏,其实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是真的喜欢晓君,现在也喜欢。我知道晓君并不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我,但是……我们也是度过了一些快乐时光的。我知道,他可能会对你说些什么,你一定是站在他这边的,但是,其实我也很苦啊……”
电话那端传来奇怪的声音,安宏知道秦月哭了,她没有吭声,等待秦月继续说下去:“安宏,你谈过恋爱吗?你知道,等着一个人,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是什么感觉吗?尤其是,他不接我的电话,又不回我的短信。有时候我真想去到他那边,问问他,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女朋友。”
安宏懵了,她不知不觉间成了一个双向的垃圾桶,韩晓君和秦月都把心里话倒给了她,令她无所适从。
“秦月,我困了,想睡觉了。”安宏睁着眼睛,毫无睡意,“开学后我给你打电话,好吗?寒假里,我要去我妈妈那儿过年。”
“哦……抱歉。”秦月吸着鼻子,“已经很晚了,我实在是忍不住,才给你打了电话。”
“没事,你要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吧。”
“好,那你睡吧,晚安。”
“晚安。”
“安宏!”
“恩?”
“……我们还是朋友吧?”秦月迟疑着问出这句话。
安宏笑了一下:“当然是啊。”
春节里,安宏陪着外婆去了L市过年。
年三十晚上,她和妈妈一起负责为五口人做年夜饭。
妈妈在蒸菜时,安宏站在边上包水饺,妈妈回过头来看着她熟练的手势,笑道:“包得挺好。”
“外婆喜欢吃,馅儿都是她调的,我不会调,只会包。”安宏笑着回答。
妈妈倚在台子边,打量着自己的大女儿,看着看着,眼眶就泛了酸:“时间过得真快,宏宏,你都20岁了,长得这么高,这么漂亮。”
安宏对着母亲笑起来。
“唉……我怎么能不服老。”妈妈掠了下额边的发,悠悠地叹气。
安宏打量着母亲,她真的不再年轻,常年的医务工作压力繁重,令她鬓边都生出了白发,眼角的皱纹更是显露无疑。
“妈,你还很年轻呢。”
“宏宏,你长得越来越像你爸爸了。”妈妈看着安宏的眼睛,好像在看另一个人,“你爸爸年轻时又高又帅,在厂里可是香饽饽。”
“真哒?”
“恩,我当时一见着他,就喜欢他了。”妈妈脸上泛起了红,“就比你现在年纪大了一点儿,23岁的时候吧
。”
“妈,你都不怕萧叔叔听见。”安宏看着回忆往昔的母亲,觉得好笑。
“没事儿,都老夫老妻了。”妈妈摇头,“你现在怎么样?有好的男孩儿追求你吗?”
安宏脑袋里一下子就蹦出了路云帆笑嘻嘻的面孔。
她的脸“腾”一下红了,摇头说:“没有。”
“你别想骗你妈,我女儿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没有人追。”
安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宏宏,女人嫁人一定要慎重,不光要看对方这个人好不好,还要看看他的家庭情况。妈妈当年就是吃了这个苦,你爸爸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只是你爷爷奶奶太宠他了,把他养成了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碰到一点儿困难挫折就只会退缩,不值得女人依靠。所以你将来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个有担当的男人。”
“恩,我知道。”
“对了,你和那个幸福村的老邻居家的儿子韩晓君,现在还有联系吗?那孩子小时候看着就挺靠谱的,我看他一直都挺照顾你的。”
“有联系的,他已经工作了,就是经常出差。”
“宏宏,你和他有戏么?我听你外婆说,你小时候挺喜欢他的。”妈妈笑。
“妈——都说了是小时候了,晓君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哦,当妈没说。”妈妈打开锅盖看了看菜,又回过头来对安宏说,“我在想啊,不用几年,你就会带着男朋友到我面前来了,想着那一天,我就偷偷高兴。宏宏,这些年来,妈妈一直照顾不到你,真是觉得非常非常对不起你,好在你很乖,一直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妈妈看着真是很高兴。过些年,妈妈就退休了,到时候琳琳也读了大学,你该工作了,你欢不欢迎妈妈回到J市,和你一块儿住段时间?”
“当然欢迎!妈,你说什么哪,你是我妈妈呀。”安宏心里感动,用满是面粉的手搂了下母亲的肩,“小时候我不懂事,心里的确老是怪你,现在我都明白了,你也是没办法。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想着丢下我过。”
“你知道就好。”妈妈抚着安宏的头发,“宏宏,妈妈真是很对不起你,难得你这么懂事,琳琳要是有你一半儿懂事就好了。”
安宏忍不住笑了。
厨房移门被一把推开,14岁的萧琳探出脑袋:“还有多久吃饭?”
“快了,你陪你外婆看电视去。”
“外婆看电视都看睡着了。”萧琳扒着门,扭着身子眨着大眼睛赔笑,“妈妈,我能玩会儿电脑吗?”
“去吧去吧,今天难得,别玩太久知道吗?”
“哦耶!妈妈万岁!”萧琳大呼小叫着奔了出去。
安宏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羡慕,长长的岁月,她得到的母爱真是少之又少,她不懂得撒娇,不懂得祈求,早已学会把一
切放进心里,以自己的力量去克服一切困难挫折。她的头顶没有避风港,没有谁能为她遮风挡雨,安宏一早就明白,人要靠自己。
回过头来看母亲,安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今天和妈妈的谈话,是很难得的,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和母亲根本就没有话说。经过了这一次,她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多多关心母亲,她正在慢慢老去,她是这个世界上与自己血缘最亲的亲人,安宏想着母亲适才的话,真的开始憧憬起她退休后的生活。
那时她已经有了一定的经济能力,可以陪着母亲喝茶,外出旅游,爬山看风景,两个人可以像别的母女一样,结伴逛商场,逛超市,手挽着手,亲密无间。
这是一直以来,安宏藏在心底深处的奢望。
终于,这些事不再是奢望,而变成了一种可以实现的念想,安宏精神百倍地迎来了新学期。
只是,她没有想到,全国人民,全世界人民都没有想到,2003年3月起,地球上会发生一件可怕的事。
很多年后,安宏记起那次厨房里的谈话,竟然是她和母亲的最后一次深谈,就忍不住唏嘘。如果能够早预见,她一定会狠狠地拥抱住母亲,大声地说:“妈妈,我爱你!”
那是一场瘟疫,从中国广东开始,掠过香港,直至北京失守,迅速遍布全国。当疫情还未定性时,首当其冲被波及的,就是医务工作者。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大家应该瞬间明白,安宏的母亲和萧医生,是如何去世的了……
悄悄说,这就是导致安安和小路关系起化学变化的特定事件……呃,我又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春天,老纸被关在学校3个月……基本没的出校门,杭州也算灾区了,也挂了好几个人呢,我们学校还有一栋楼专门用来隔离出过校门的人……囧
话说:明天的思远我不确定能不能更上,因为我明天铁定加班,如果更不了,就周六周日两日连更!!!
☆、放心,有我在
2003年3月15日,世界卫生组织定义了一个新病例——重症急性呼吸道症候群(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简称SARS)。这种新病原具有强烈的传染性,临床主要表现为肺炎,在家庭和医院有显著的聚集现象。
彼时,J市依旧风平浪静,偶有小道消息流传,在广东,在香港,在北京,此病早已肆虐,死了不少人。安宏完全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她甚至还惦记着和秦月的约会。已经开学大半个月,她还是没有勇气给秦月打电话,或者说,她没有动力。
路云帆给安宏带来许多板蓝根和口罩,弄得安宏哭笑不得:“你这是干什么?你那么怕死啊?”
路云帆表情严肃:“你不要以为是开玩笑,我听说,J市已经有确诊病例了,这个人去过广州出差,回来就发了热,上班了1个礼拜才去看病,不知道已经传给了多少人。”
“我怎么没听说?新闻也没报啊。”安宏撇嘴。
“哪儿敢报啊,趁着还没死先救活了再说,一报就全市恐慌了。”
安宏将信将疑,可是没过多久,她就信了。那个从广州出差回来的病人已经死亡,政府正通过媒体公布了他的信息,请与他有过密切接触的人主动去医院接受检查。
安宏看着报纸,终于觉出了一丝紧张。
接下去,情况就有些失控了。
确诊了一个,又确诊了一个,死了一个,又死了一个。
安宏开始体会出不同,街道上的行人明显减少,肯德基的顾客稀稀拉拉,到处都是疯抢板蓝根、白醋、口罩的消息。安宏把路云帆给她的口罩板蓝根分发给室友,令她们激动不已。
3月底时,安宏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告诫她这段时间千万千万不要去公共场合,肯德基的工作马上停止,室内保持通风,外出尽量带口罩,少与人说话,勤洗手,保持个人卫生,备一点杀菌的白醋和板蓝根,最好就是乖乖待在学校哪儿都不要去。
安宏听得一愣一愣的,问:“有那么严重么?那外婆怎么办?”
电话里传来妈妈的咳嗽声,她缓了缓才说:“L市有确诊病例了,就在我们医院,已经病危。J市已经死了几个,这种病传得很快,你一定要小心,这段时间不用回家了,邻居会照看着你外婆的。”
“哦,妈妈,你和萧叔叔也要小心。还有……萧琳,她在学校,人头也挺杂的。”
“妈妈知道,这些日子我们都不能回家,琳琳已经住到班主任家里去了。等过一阵风头过去了,我们空一些了再把她接回来。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恩,妈妈,你放心。”安宏听着妈妈断断续续压抑着的咳嗽,心想,她一定是累坏了。
四月中旬,疫情更加厉害,学校开始封校。没有特殊事情,所有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