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到他站在自己面前看了一会儿,然后轻声叹气。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却放不下脸来示软。
接着他绕到另一侧上床,空间立刻被他占了一半。他没像以往那样抱着她,她能感觉到他甚至是背对着她的。
她假装平躺,扭头偷看他。
屋里黑,他又关了台灯,她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总觉得能看见他皱眉的模样。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也不像是睡着,醒也没醒着。一睁眼到了晌午,她第一件事是查看旁边的人。
幸好他还在。睡得不太踏实,眉头微蹙。人好像也瘦了。走这么几天就瘦了?
很想抬手摸摸他,又怕弄醒他,对上他的眼睛。
看了他一会儿后,她起床洗澡。做饭,煮咖啡,都准备好之后,却没什么胃口。她觉得自己呆呆的,不太伶俐。虽然很想回自己的家,可她也知道那样做只会把事儿闹大。只是就这么冷着,又实在是难受。
她没有跟人吵过架,更别提冷战了。
天知道她根本连错误都很少去犯,道歉的经验实在少得可怜。更何况,她压根儿不觉得这件事儿是自己的错。主动示软,又心有不甘。
纠结来纠结去,竟逐渐累了起来。
任礼元看着这个蜷缩在沙发上睡着的女人,一时间非常无语。
轻叹了口气之后,他低头把她抱了起来。
时伊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他。
反应了几秒之后,她一脸尴尬地看着他。
任礼元无奈,把她抱到床上之后坐到床边。
两人就这么对看着,没人说话。都有些后悔昨晚上的事儿,又都有点生对方的气。
任礼元早知道她有双会说话的眼睛,却没想到这么会说。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都能牵动他的心。那双迷倒他的眼睛里,有迷茫,有倔强,有委屈,还有爱意。他在心里叹气,不该跟她对看的。总是吃亏。
他抬手准备触摸她的脸,刚抬手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顺手拿给她接听。
她坐起身子,看了一眼之后按下通话键。
电话那头是陈英兰,时伊答得心不在焉。
任礼元站起身来,看了她一眼之后走出房间。
☆、第35章
吵架这件事也是有艺术可言的。时机比什么都重要。
一旦冷了下来,也就很难再重现当初的症结点了。
时伊打完电话后,在餐厅找到任礼元。
他正喝着咖啡,见她过来,抬头看她。
“怎么了?”
她摇摇头,坐了下来。
“吃点儿东西。”他把自己的盘子给她,转身又盛了一盘。
时伊看看眼前的食物,又看看他,随后缓缓地动起刀叉。
“爸妈说让咱们明天过去一趟。”任礼元说。
时伊抬起头,看着他。
“怎么了?”
她摇头,“我知道了。”
任礼元停下来看她,不喜欢她这种无精打采的模样。总让他心里难受。
“伊伊……”他轻声叫她。
她对上他的眼睛。
“之前的事儿都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但一码归一码,以后不能再说那种话。”任礼元认真地说。
时伊沉默,然后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声‘好’。
任礼元握住她的手,拿到嘴边亲了一下,接着顺势把人也捞到怀里抱着。
时伊乖乖地坐在他腿上,神情有些木然。
他握住她的手,贴着她的脸。她也渐渐放软了身子,轻轻回握着他。
他低头亲吻她,轻声说:“好好儿的,嗯?”
她嗯了一声,侧身抱住他。
他笑着搂紧她,起身抱着人朝卧室走了过去。
没什么比一场激烈的欢爱,更能弥补吵架造成的痕迹了。吵完之后如果不来场炙热的灵魂交换,好像一切都还是错的一样。
时伊起初还有些僵硬。可当他用尽所有热情把她从头到脚吻了一遍之后,她很难不被他点燃。她知道他在用他的方式温暖她。很温柔,也很直接。
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爱和珍惜。与此同时她也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去叫他舒服。她也想让他知道她心里有多在乎他。
结束的时候,她的腿都在发抖。他抱着她的身体,不断地安抚着。
这算是彻底和好了吧。时伊疲惫地想着。
休息够之后,两人简单冲了下澡。肚子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又加上激烈的运动之后当然饿得呱呱叫。任礼元叫了披萨,配上啤酒到也挺搭的。
影音室里头看着电影,吃着披萨,气氛也挺好。
中途时伊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刚好听见任礼元在打电话。
原本以为是工作电话,她正要回避的时候。听见他无奈地叫了声妈。时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听任礼元突然质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背对着门,她只能听见他语气不佳,看不清脸。
“这事儿这么做就过分了!”他声音越来越冷。之后停顿了一下,明显在调整自己的情绪。
“原来准备怎么办婚礼,现在还怎么办。我不在乎这些事儿,您要是觉得丢人,那您那些亲戚朋友不请也罢。我娶个媳妇儿凭什么偷偷摸摸?”
电话那头又说了些什么。
任礼元不耐烦地说:“行了,我这会儿忙。挂了。”
他扣掉电话,一转身就看见时伊站在门口。她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坐进沙发后,拿起自己刚才吃剩的半块披萨继续。
任礼元坐到她旁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解释?怎么解释呢?他母亲刚才的话确实令人失望,连他都这么觉得。还怎么有脸细说?
想了一会儿,他跟她道歉,“我妈她……做的不对。”
时伊放下披萨,摇摇头,看着他说:“我理解她。”
任礼元不赞同,“她让我挺失望的。”
时伊笑了,轻声说:“我其实不在乎那些形式,不办婚礼也行。”
任礼元却皱眉,神情严肃地看着她。
“我也不在乎,但这婚礼必须办。以前不办可以,现在必须大办。”
时伊叹气,“何必呢?我知道你不在乎我家里的情况就行了。”
任礼元摇头,“听我的,咱们办个大的。”
“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置气的意思?”
“是不想你委屈。我就是得让这帮人知道这点破事儿算个什么!至于遮遮掩掩的?”
时伊无奈,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明白心里的想法。
她其实在乎的就只有他和他的父母而已。别的,谁管他们怎么想?可现在他父母既然已经觉得不光彩了,他就算告诉全天下‘我不在乎’又有什么用呢?
这不是她想要的。
看来婚姻跟爱情还真的很不同,它完全没办法离开家庭这个主题。
可偏偏她的家庭又十分不被喜欢。
时伊靠在沙发上,觉得浑身无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时间有些犹豫。
她伸出手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
他握住她的手,有些心疼她。
“礼元……”
“嗯?”
“咱们……还是再等等吧。”
任礼元身子一僵,转过身来问她:“等什么?”
虽然他嘴里这么问着,但满脸写着‘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像是她一不小心说错个字,就会被他捏碎似的。
然而时伊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回答道:“结婚的事儿,先缓缓吧。”
任礼元盯着她,沉默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但散发的寒气能冻死人。
“替我想想,好不好?”时伊轻声求他。
任礼元却毫无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得极为仔细。从眉毛到下巴,每一寸都没错过,看了一遍又一遍。半晌之后,他下意识地摇头。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对你来说,什么最重要?”他低声问她。
“……礼元。”
“好,我换个问题。换个连我自己都觉着酸的问题。”他往后靠了靠,掰开她握着自己的手后问:“你究竟知道什么叫爱么?”
时伊看着被他甩开的手,低头笑了。只是这笑容,苦涩到极致。
“不回答?”任礼元抬起她的下巴,叫她看着自己。
时伊眼眶开始泛红,低声说:“我不懂。好不好?”
任礼元心里发堵,别开眼不去看她那副要哭的模样,硬着声说:“别的都行,但我求你能不在我一门心思想对你好的时候,冷不丁地泼我一头冰水行吗?”
“可我也有我的想法啊。”
“那你说啊!”
“我说了你就会生气。”
任礼元气笑了,“咱们俩在一起之后我对你发过脾气吗?别说发脾气,如果不是你昨天说出那种话,我什么时候对你冷过脸?”
“我没说你对我不好。我只是脑子有点儿乱,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去领证而已。我想好好静一静也不行吗?”
任礼元摇头,“你还是不懂!”
时伊苦笑道:“我不是不懂。我只是达不到你的要求而已。”
“你说什么?”他皱起眉头。
时伊突然有些绝望,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哽咽起来,“你希望我是那种为了爱情可以奋不顾身的人。可是……我做不到啊。”
☆、第36章
任礼元也难受,“不至于奋不顾身,但同等程度的回报你也不行吗?”
“可是我不知道还要再怎么表达自己了啊!”头一次接受一个男人,头一次去爱别人。头一次想要进入一个人的世界,想了解他的家庭,他的童年,他的内心,他的一切。甚至想为他生孩子,想跟他一起变老。这些还不够吗?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所有对人好的方式了,难道这些都不算吗?
任礼元苦笑,“或许我还是在意你说的那句话吧。虽然我绝对不会要你委曲求全忍气吞声,可心底还是变态的希望你会为了我愿意试一试。我觉得,我要的大概是一句话吧。因为我心里非常清楚,我会愿意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叫你快乐。”
时伊泣不成声,眼泪早已经淌成了河,“我……”
“你没错,是我要求太多了。”他低声叹气。
她哭着抱紧他,“我努力,行吗?”
任礼元笑了,有些无奈,又有些苦涩。伸手回抱住她,轻拍着背安抚她。
其实每段爱情都有个天平。有人站在高的地方,就必定有人站在低的那头。任礼元只是没料到在这场爱情里,他是劣势的那方罢了。他万万没想到,头一次这么用心,竟然落了人家一个我会努力的回应。
“我头一次觉得,我爸爸可能没有教好我。”半晌之后,她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
“他不应该让我过得太好,太顺。连自己出事以后都能替我安排好一切。”
“做父母的多数都这样。”
“我知道。我只是这会儿觉得,如果我以前受过更多挫折的话,我的自尊心就不会那么强。不会一点点委屈都不想去受。”
任礼元无奈,“我绝对不会叫你去受气的。”
“我知道。可是我的感觉会欺负我,会不自觉的让我觉得难受。”
“你啊……”他拍拍她的脑袋。
“对不起。”
他稍微松开她,有些别扭的承认:“其实我也有点儿狭隘了。”
“啊?”
“我想知道到底是你爸重要,还是我重要。虽然知道两种情感不能比,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更依赖我,更把我放在心上。”
时伊沉默。
任礼元问她:“怎么了?”
时伊摇头,“我以前没想过这些。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对你有点不公。”
任礼元怔住,“这么说,你确实觉得你爸更重要?”
时伊不吭声,眼神带着讨好地看着他。
任礼元突然明白自己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
张婉芬躺在床上,脑仁儿直疼。血压突然上升,药量也加了一倍。
任隽平倒了杯水给她,低声劝道:“行了,看开点儿。”
张婉芬不答腔,眼睛有些浑浊。精神看上去十分不济。
“怎么?还真生气啊?”
张婉芬重重地叹气,“我就是心寒。”
“这说到哪去了?”
“我啊,现在算是知道‘有了媳妇忘了娘’是什么滋味儿了。”
任隽平摇头。
张婉芬问他:“你觉得我做错了?”
任隽平握住老妻的手,平静地说:“你没错。孩子也没错。”
张婉芬瞪他,“你倒是谁也不得罪。”停顿了一会儿,她又说:“我也没说不同意这门儿婚事。就是让他们去旅行结婚而已。这有什么值得发这么大火的?你说说,这还是咱们儿子吗?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用这种态度跟咱们说过话?”
任隽平看得比较透,缓缓地说:“这孩子,大概是不想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