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自己就解脱了,陌生人通常很安全,因为不认识,最多只是把别人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那些话,当成一些电影片段,当成故事而已。
不过,如果有一天陌生人变成熟人,那么很多时候就会很危险了,因为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些真相,而每个和他相关的人,可能都会很想知道那些真相。
远处,阿瑟得意的朝我招招手,我朝阿瑟笑了一下。
婚礼结束的时候,喝得一塌糊涂的齐也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我很想告诉齐也,爱情来的时候,上一秒还是陌生人,下一秒可能就会心有灵犀。如果爱情没有来到,等三年和三十年,其实都是一样的。
阿瑟脱了伴郎鲜亮的礼服,疲惫的转到我身边,疑惑的看着不停的说话的齐也:“他谁啊?”
我想笑:“跟我一样,是中间的。”
齐也模糊着眼神,拽了一下我的手臂:“哎,说了大半天了,你你,你是谁啊?”
我笑:“我是听你说话的人。”
齐也脑袋一歪,趴到桌子上,我想,齐也不是睡了,就是昏了,其实不管是哪一种,或许都是好事儿。
从婚宴回去,等我坐上吱呀吱呀的公交车,我才发现我做错车子了,因为已经买了车票,我索性准备做到头儿再坐回来,反正不管怎么坐,我都得花一样的钱,那么时间越长我应该越沾便宜。我的本意是下了公交车总站之后在按照原路坐回去,谁知道人家公交车的终点站和始发站竟然不在一起,我需要下了终点站再走五六分钟的路才能坐上返回的公交车,我当时就觉得自己失算了。
我往公交车始发站走的时候,非常意外的看见了冯小北,冯小北穿着颜色旧旧的羽绒服,一边跟别人说着什么,一边还吃着东西,冯小北就面对着我的方向,也看见我了。我有些尴尬,想打招呼,但说不出特别有创意的话来。
跟冯小北说话的那个人摇了好几下头,好像是什么事儿没有协商一致,冯小北有点儿无奈的摇摇头,说话的男人就转身走了。
冯小北开始朝我点头:“你,来这儿有事儿吗?”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我,我做错车了,换车。”
“我送你一程吧,我的车子在那边。”冯小北飞快的吃了几口剩下的面包,胡乱抹抹嘴边的面包屑,冯小北毛绒绒的胡子上沾满了面包屑。
我想起强子跟我说的那些话,看冯小北又换了一种感觉,我没有说话,跟在冯小北后面走向车子,冯小北开了车门,有东西从里面掉出来,我看见是一副装裱的画儿,我捡起来,看见上面的落款儿是冯小北。
我把画儿递给冯小北:“你画的?”
“恩,我以前就是画画的。”冯小北喝了几口矿泉水,利落的系安全带发动车子:“以前以为多下点儿功夫,搞搞艺术,就能多赚点儿钱什么,现在看,都狗屁,画上半年,还不如在玻璃棺材里面躺上半天来的钱多……”
我把装裱的画儿小心的放到车后座,冯小北接着嗤笑:“活人,有时候比活死人的价格还低。”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冯小北转脸看了我一眼:“上次派出所的事儿,谢谢你了,也谢谢你那哥们儿,事后想想也是,要不来钱,就算把人打死能怎么着?还得搭上我这条烂命……”
车子颠簸了一下,前面的小抽屉开了,之前看到的冯小北和那个长发女孩子的照片掉了出来,我顺手捡起来,转脸看见冯小北也在看照片,我有些尴尬:“她头发很漂亮。”
“那是以前的照片,现在她……”冯小北说的有些含糊,转脸盯着车前面,不再说话。
我小心的把照片放进抽屉,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强子,强子跟我说了你们的事儿,她叫安雅?”
车子又颠了一下,我看见冯小北的喉结动了一下,我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车子一拐,停在路边,冯小北摇开车窗,点了一支烟,转脸看我:“对不起,我有点儿闷。”
我小心的看着冯小北:“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没有。”冯小北对着车窗外面吐了一大口烟:“十八,我有些想夭夭了,真的。”
冯小北停顿了一会儿:“我有一两年的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
琉璃碎
冯小北把手指间带着火星儿的烟蒂弹了出去,我看见空气中有飞散的火星儿,冯小北仰头靠在车座上,用手捂住脸,声音很艰难:“记不记得张宇唱过一首歌,十一郎填的词,叫《都是月亮惹的祸》。”
我点头,那首歌,火了好久,我那个时候我大学还没有毕业,就为了张宇的那首歌,在音像店花了12元钱,买了一盒卡带,回学校没完没了的听着,张宇和十一郎在音乐上组合完美的不像话,之后离开了十一郎的词曲,张宇的歌失去了相濡以沫的味道。
冯小北叹息:“那首歌的MV,最后的镜头,是男主角隔着手掌亲吻那个穿着宇航服的女人的嘴唇,当时看,真的好浪漫……”
“安雅化疗以后,头发差不多都掉光了,每天都戴着帽子,回家也不摘。”冯小北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始笑:“也怕感染,每天都要戴着口罩,我要是想亲她,就只能隔着口罩她,看着是不是很浪漫?”
或许得不到的那些场景都是好的,甚至是好的不得了,所以我们才会向往。
我心里开始不舒服,我很想问冯小北:“你当夭夭是什么?是不是不用隔着口罩亲吻?”
这话太恶毒了,我实在问不出口。
冯小北重新点了一支烟,有点儿自言自语:“我能花的钱,都花了,如果说等着安雅死去那天就是我的解脱,那我能补偿就只有钱,能赚到的所有钱。”
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句话,我转脸看冯小北:“有些事情摊上没办法,但有些话该告诉别人的都得说出来,被人骗很恶心,就像吃了苍蝇。”
冯小北发动车子,说得很含糊:“我没告诉夭夭,是我不想给她压力,我也不想找人要点儿同情,一分钱都不值得。”
小柏最近一直很烦,因为小柏在北京的姨妈给小柏介绍了一个女朋友,女孩子老家是东北的,在王府井的肯德基做大堂经理,小柏的姨妈一天一个电话,说那个姑娘怎么好怎么好,好的就跟肯德基的香辣鸡腿汉堡一样。
小柏非常小心的看着我,有些挠头:“我有跟我姨妈说我有女朋友的。”
我没什么反映的说:“那你姨妈说什么?”
小柏笑得不自然:“老人家啦,就是说什么比较比较的……”
女人可以输掉爱情,但不能输的是尊严,如果你输了这份尊严,这辈子你都别想活的踏实,所以有时候为了这份尊严,你得装着很大方。
我摆弄着手指头:“那你就去见见呗,免得你后悔。”
小柏笑:“我见她说什么啊?也没什么可说啊?”
我接着装大方:“行还是不行,总的跟人家姑娘说说啊,免得人家姑娘惦记着你……”
小柏郑重的点头:“那行,那我去跟她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小柏拿着电话拨了号码,一边往客厅走一边对着电话说:“……晚上有时间吗?恩,我姨妈跟我说了,我晚上去肯德基找你,到时候再说吧。”
晚上,阿瑟约我到后海的酒吧,阿瑟的哥们儿跟人合开一家酒吧,整个晚上我都有些心不在焉,阿瑟的兴致很高,喝酒喝得红光满面。
阿瑟碰了我手里的啤酒杯子,笑:“哎,跟你说我奶奶,我小时候吧,喜欢下动物棋,我奶奶喜欢看小牌,就是那种牌面上画着水浒人物的那种牌,我一个人捣鼓动物棋的时候,我奶奶突然拿出一张小牌往我的动物棋上一压,说‘我用孙二娘吃你的大象’!我倒,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孙二娘啥时候不卖人肉包子,改卖大象肉了……”
阿瑟自己说着说着竟然笑了,阿瑟的哥们儿从后面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画框,一遍看一遍摇头,阿瑟朝他哥们儿招招手,那哥们儿拎着画框走了过来,我看了看画框,上面的玻璃碎了wωw奇Qìsuu書còm网,里面的画儿也被撕破了。
“亏死了,这画儿还是我从一个印象派的传人哪儿淘的,那孙子牛×透了,我好说歹说,还托人说情,这才打了8折,一万六呢,还想着放那儿收藏,说不定将来卖个好价钱呢。”阿瑟哥们儿惋惜的收拾着碎裂的玻璃。
阿瑟扁着嘴看看画:“得了吧,一万六你就想着收藏,艺术也太贬值了点儿。”
我看看手表,晚上8点,我迟疑了一下,开始给小柏打电话,有标准的女中音提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阿瑟碰我酒杯,我才回过神儿,阿瑟转脸看酒吧里三三两两的人群:“想什么呢?”
我摇头:“没什么,想你说的那个机场遇到的女孩子。”
阿瑟开始笑,表情有些满足,这种表情跟之前看到的别的表情完全不一样,我在心里揣测,这次难道阿瑟会真的不一样?
晚上9点,小诺给我电话,说物业通知暖气管道检修,两天不能供暖,所以需要到我哪儿暂住一个晚上,阿瑟咧着嘴笑:“我也去你那儿,省的回家我奶奶又该拿孙二娘砸我的大象棋。”
我想起冯小北那张没有卖掉的画儿,转脸看阿瑟哥们儿:“我认识一个画画的,他的画儿可能不是印象派,你要不要看看?”
阿瑟哥们儿抬头看我:“什么价格?”
我是真不知道冯小北的画儿能卖上什么价格,我有些着急:“他老婆病了,挺厉害的,他需要钱……”
阿瑟打断我:“你别问他了,那个画儿我买了。”
阿瑟转脸看向他哥们儿:“行了行了,这次回来我什么也没给你带,这画儿我送你了。”
我心里开始没底儿,担心的看着阿瑟:“阿瑟,我好多年都不画画了,我也不知道冯小北那个画儿到底多少价钱合适,我就是就是……”
阿瑟喝光了杯子最后一口啤酒,拍了我肩膀一下:“走了走了,小诺又没长那么多毛,在你家外面冻成寒号鸟你负责啊?”
我和阿瑟晃荡到家,小诺果然在楼道里缩着脖子来回走着,看见阿瑟愣了一下:“你丫来干什么?”
“我来跟你俩同居下不行啊?”阿瑟坏笑的推了小诺一下。
小诺瞪了阿瑟一眼,转脸看我:“小柏呢?这都几点了?”
我掏出钥匙开门,装着无所谓:“他姨妈给他介绍了一女孩子,我让他去见了,省着在我这棵树上吊着后悔,见呗。”
小诺推了我一下:“你没病吧你?”
我推开门,屋子里面的暖气热烘烘的:“我有什么病?我说‘你要是想见就见好了,该说清楚的就说清楚好了’,然后他就说那就见面说清楚好了。”
阿瑟低着头点了一支烟,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小诺开始弯腰脱鞋子,嘟念着:“你怎么净遇着这样的男人,让去见就去见?”
我看了下手表,晚上十点半,我去厨房倒水喝,趁机给小柏打电话,小柏关机。
那天晚上,小柏回来的很晚,十一点四十多才回来。阿瑟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我和小诺挤在我房间的床上,小诺睡的很踏实,踏实的翻了四次身,差点儿把我从床上踢下去四次,我看着窗户外面半阴不晴的夜空发呆,我发现我一点儿都不大方。
然后,我听到客厅里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小柏说:“哦?你过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然后是阿瑟睡眼惺忪的声音:“你怎么才回来?”。
小柏说:“见一个朋友,谈了点儿事儿。”
阿瑟淡淡的声音:“什么事儿电话里说不清楚?”
小柏没有再说话,我闭上眼睛,翻身对着墙壁,原来很多时候,告别一种境况还真是挺难的,难到电话里都无法开口,需要面对面才能说很久很久才能说清楚?
我听到小声的敲门声,小柏说:“十八,你睡了吗?”
我没说话,小柏接着说:“我手机没电了,我去的时候她还没下班,我一直等到九点半她下班了,才跟她说上几句话……”
我听到小柏房间的门关上了,我很想笑,小柏这孩子真老实也真实在,就为了说几句实话,等了一晚上,难为他了,也难为我了。
琉璃碎
早上,我去厨房倒水喝,阿瑟在沙发上睡的很沉,小柏的房门一直半开着,我倒水的时候,感到有人碰我手臂,转身,看见小柏有些拘谨的表情。
我没说话,只是不停的喝水,小柏小心的看着我:“我昨天手机真没电了。”
我哦了一声,小柏开始着急:“她,她一直到9点多才下班。”
我又哦了一声,小柏睁大了眼睛:“你是不是不相信啊?”
我没好气的把水杯塞给小柏:“你真够实在的,电话里面不能说吗?”
小柏握着水杯没吭声,我转身就走,小柏一把拽着我的手臂,小声说:“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我又不相亲。”我没好气的瞪着小柏,小柏闪躲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