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里的起伏,让杜牧觉得这是碧空尽的深处。
他舔着发苦的嘴唇,站起身:“好吧,丫头,晚安。”
“晚安,杜牧。”缇昵抬起脸冲他笑。
一切都是追怀。
杜牧知道自己是置身事外的。
他向门外走去,走出几步他停下脚步,慢慢回过头,那丫头还是坐在那里,还是冲他笑,海市蜃楼的美好。
那一瞬间他是有话要说的,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忍了回去。
有些东西比哭还绝望,纵然他置身事外,可他还是能懂的。
生命太过猖狂!
她说:我记住你了。
那是怎样的情,那是怎样的伤!
杜牧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划过了他的心房。是一个外科医生也没有办法承受的骇然。
夜很深,一片寂寞的天空。
杜牧静静地站在医院的走廊。黑暗中他的眼忧伤而明亮。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女子拄着拐杖毅然离去,一身孤傲和倔强。
她冲他笑,说着晚安。
晚安,我救过的女孩。
要好好的啊。
第二十节 一片火海
新的一天对于认识缇昵的人来说都是沉重的一天。
她走了,不见了。
那么绝情地离开了!
“她能去哪儿,她怎么照顾自己?!!”李雪华在赶到医院时立马哭得瘫倒在地上。僮历象在一旁扶着她,他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发愣。
他是个悲伤的父亲,是个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个受伤却没有及时挽救的父亲!!
“妈,别这样!”僮墨骜站在那里,一头银发,仿佛不会再有什么事能令他慌乱和不堪了。他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似乎能抚慰每个人急躁的心,“我已经派人去调了医院附近的监控,一个一个找,一定会找到她!缇昵不会走路,一定会坐车,只要坐车就一定能在出租车公司找到相关线索,就算一辆一辆找,我一定会将缇昵找回来!”
僮墨骜说得死如此坚定,现在的他遇到任何事都波澜不惊,像真正的领导者,一头银发,傲然伫立。
只有门旁站着的薄野修,他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他想笑。真的。
离开了吗?
冲他咆哮着,冲他怒喊着。
她说她恨他!眼神这样绝冷和忧伤。
然后,你也不再给我挽留的机会毅然地离开了吗?
不会嫁给我,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唤着我。
你是如何的狠心,如何的绝情!但亲爱的,你要知道,你的夫君不会善罢甘休!
这样想着薄野修身影一动,却偏偏撞上一个人,满身的酒气,依旧一身白衣。
薄野修皱眉看着杜牧,杜牧冲他笑,指了指缇昵的病房:“她真走了啊?”
薄野修的眼睛忽然眯起,猛地拽起他的领子:“你说什么!什么!!你昨晚知道她要离开的对不对!对不对!!!”
他是失了心爱之人的野兽,没有人在能压抑他的怒火和凛冽!
杜牧笑着,打了一个酒嗝,笑嘻嘻地看着薄野修:“你该放了她……哈啊……放她去走自己的路。”
“畜生!你这个畜生!”薄野修的心像被丢在了沸水里,他守着拳头狠狠地砸在杜牧的脸上,“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走她,她走到哪里我都会把她找出来。她是我的妻!!僮缇昵是我的妻!!”
没有人能阻止他,没有人再能阻止这个失了心的男人。
薄野修像个在痛苦之中挣扎的困兽!他一路狂奔,冬天的风迷了他的眼。
心中只有一个执念。
找到她!告诉她!我爱你!
“野修?”刚刚赶到医院的关腾之忽然发现一身骇然奔出来的薄野修,连忙把车停下。
他已经知道缇昵离开的消息了。
薄野修看着他,向他奔来,带着一身肃杀。他一把拧开车门,看着关腾之,表情凝重风起云涌:“下车,我来开!”
那一刻,关腾之就意识到,事情真的严重了。
没有人知道薄野修在想什么。
知道缇昵在手术室生死未卜的时候他还能冷静地像头高贵的雪豹,但现在缇昵失踪了,他却彻底得失了心,彻底地没有了理智。
他疯狂地行驶在马路上,眼神匆匆掠过所有行人的脸。
他多么期待她的脸会突然跌进他的视线。他定会跑过去把她拥到怀里,亲她吻她疼她爱她,永远不会再放手,无论你是爱我也好还是恨我也罢。
我认定你便不会改变!
“野修,你冷静点!现在毫无目的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关腾之很是担心。
现在的薄野修明明一身凛然却让他觉得是这样不堪一击。
自缇昵出事来,他有多少不眠之夜,关腾之是想见的!
“你冷静点,野修!”关腾之皱着眉。
“我没有办法冷静。”薄野修的眼睛依旧犀利地扫视着人山人海的街道。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你不会知道,没办法冷静的!只要我想到那丫头会在哪里哭泣,会怎样艰难地走路,她会不会摔着,她会不会冻着,她会不会饿了,她今天该住在哪里。我没有冷静下来。腾之,我们是男人啊,这是我想保护的女人!我爱她,这句话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薄野修说到后面狠狠地咬着嘴唇。他的唇上立刻泛起猩红!
关腾之从没有见过薄野修流一滴眼泪,今天是第一次。
他是这样的傲气,一身霸道做着最威武的国王。他是舞台上的驾驭者啊,一个舞蹈博得众人尖叫。而现在的他,一滴泪落,黯淡了所有的韶华。
“我会找到她,一定会找到她。她是我的,我不准她离开!!!”薄野修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车子的鸣笛声焦躁了整个世界!
那一刻,关腾之觉得,缇昵是永远不会在薄野修心头被抹去的。
她成了一个烙印,烙在他的血肉里。
爱着并疼着。
如果上苍有怜悯之心,就请放过他们,还一段姻缘吧,你怎能忍心再看到他们再受苦难!
但是,上苍是什么?很多人说上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他笑看凡尘,无悲无喜。
于是——
当薄野修的眼睛犀利地扫过一张张面孔之后,他的眼睛猛然眯起!
一个急刹车,关腾之心头一紧:“怎么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薄野修已经下了车,向着一个人飞奔过去。
“野修!!”关腾之心中骇然,不安随即而升,连忙向他冲过去!
刚买完东西准备打车的丁道阳只感觉有个人冲他奔来,还没等他仔细看脸上便重重吃了一拳头,他一个踉跄被直接掀翻在地上!!接着他看到的便是薄野修几近扭曲的脸。
就是这个男人,他怎么可能还出现在他面前招摇过市!
“这一拳!是为缇昵打的!”他一身极怒,眼睛里生生嗜血之意!
丁道阳从没有看过这么疯狂的薄野修,他起身想跑,却被薄野修从后一把掐过脖子,薄野修失去了理智!
他想起了缇昵,想到了漫天流言下缇昵忧伤的脸。他那种的愤怒和不安化作一团烈火,一拳又是钉在丁道阳的肚子上:“这一拳还是为她!!”
“野修,住手住手!你疯了吗?这里是大街啊!你疯了!冷静!!冷静点!”关腾之的心晃到了极点,如此盛怒的薄野修是他没有办法控制住的!
人群一片吵杂,纷纷围观!
薄野修杀红了眼。
看着丁道阳丑陋的脸,薄野修的五脏六腑都被就成一团。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打下去,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打在了他的身上还是自己身上:“你毁了她,你毁了我们!谁让你去动她,你怎么敢动我的人!”
刚开始丁道阳还会挣扎还想逃,但他哪里上薄野修的对手,他几乎是被薄野修掐着脖子按在地上往死里揍的!
“救命……啊救命……”丁道阳的脸上已经淤血一片,他本能地呼救,声音却开始嘶哑起来。
关腾之心中换乱不堪,他扑上去去拽薄野修的手:“你疯了真的疯了!住手薄野修,你想想缇昵,想想她!快住手,你要把他打死了!!”
“滚!”薄野修丝毫不为所动!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理智。
他是失去缇昵的薄野修,是没有心的薄野修!
他掐着丁道阳的脖子,眼睛只有怒火没有情绪!一拳一拳地打在他的头上和身上,最后直接抬脚去踹他,狠狠地踏在他的胸肺上!
薄野修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人!
他看到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可他心里念得是缇昵啊。
那个魂牵梦摄的名字!
关腾之看着已经瘫软在地上满头鲜血的丁道阳,冷汗淋淋。
他扑上去一把将薄野修拽回来:“再打下去真就把他打死了。薄野修,你给我清醒点!!”
但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抓到薄野修,只见薄野修早已一把将他推开!一个转手,直接拿起丁道阳手中拎着的购物袋,拿出里面的啤酒瓶狠狠地杂碎在地上。
接下来的动作时所有人没有想到的。关腾之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一个地步!
他来不及上前阻止,眼睁睁看着失去理智的薄野修捡起了地上的玻璃碎片,猛的刺入丁道阳的右眼!!
“去死吧!!!!!”
关腾之心骇:“薄野修!!!!!!!!!!!!!!!!!!”
血,蔓延了整个城市。
破碎的到死是谁的心。
他的手上沾满鲜血,像嗜血的雪豹。
他说,腾之,报警吧。
这个声音,祭奠了永远。
风沙弥漫啊,遥望独守的一切,又是浮生的一劫。
谁还会与我同行,风尘覆盖,一片火海。
我心已远,不奢求重来。
我们爱过的,请你记得啊。
第二日。所有报纸都刊登了这么一则消息——
安魂曲魅队长薄野修因涉嫌故意杀人,判处有期徒刑10年。
安魂曲魅,就此解散。
第二十一节 最后
10年后。
寂寞空清大门只写着寥寥几个大字“XX监狱”门口人烟稀少。忽然随着“咔嚓”一声。大门缓缓开启。
一个男子从里面走出来,阳光迷了他的双眼。他依旧一身黑色的风衣,早已失了最初的傲然,但他的背脊依然笔直,似乎还是那个挥斥方遒的国王。但他的眼里早已没了锐利,只有清风一般的平和。
10年,足以改变一个人。
还没等他迈出几步路。前面忽然响起许多鸣笛声。
红色的法拉利。橘黄色的奥迪TT,蓝色的兰博基尼。
蓝色的兰博基尼最先开了车门,从上面跳下来一个约莫6岁的小男孩,猛地扎进薄野修的怀抱:“薄叔叔,今天到我们家吧!”
那眉宇早就有了Delilah的意气风发。
Delilah也从车上跳下来,一身紧身红衣,身后跟着流着络腮胡的崔炎兮。
“死小子,给老娘滚回来,撒什么娇。”说完直接把那个鬼像拎小鸡一样地拎回来丢给崔炎兮。
那小鬼凄凄地叫了一声:“妈妈凶……”
Delilah充耳不闻,眼神滴溜溜地在薄野修脸上转着,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师弟,您沧桑了。”
薄野修苦笑无语。
接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关腾之,他拉着倪杏舞的手笑着走到他面前,上去就冲薄野修的肩上打了一拳:“师姐,今天你还是去管你的咖啡店吧。今天是属于我们安魂曲魅的时间,我们要不醉不归!”
“腾之哥说的对。”这是南粼的声音,他的旁边跟着谭谈。谭谈手里还抱着个婴儿,此时正瞪着眼睛看着薄野修。
“今天是我们三个男人的时间。”当初那个爱吃柠檬的老幺已经长大了,已然有了丈夫的成稳跟父亲的慈怀。
薄野修看着这一切,几多欣喜几多忧愁。
最后,他说:“今天我要回会所。”
然后,所有人的脸都僵住了。
关腾之默默地看着他,薄野修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这是10前的他没有的。
他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10年,有些东西无法断根!
末了,关腾之说:“10年了,连僮墨骜都没找到,野修……你释怀吧。”
所有人看着关腾之,眼神太过复杂。
身边不时传来小孩子欢笑打闹的声音,他们都还天真烂漫着。
薄野修依旧浅浅的笑,没有说话。
他曾经说过,我们爱过,请你记得!
*
会所。
陈伯和陈姨早早地就在那里迎接。一看到薄野修从车里下来,他们两位老人家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
“薄先生!”陈姨唤了一声,说不出过多的话。
他瘦了,眼睛早已没有了昔日的锐利。
仿佛不再是那个从梅林间走出来卷起一片晨雾的男子了。
薄野修笑着走过去和他们拥抱:“这几年辛苦你们了。”
陈姨呜咽一阵,连连摇头:“薄先生才受苦了呢。”
薄野修笑着,没说话。倒是一旁的陈伯想起了什么似的:“薄先生,有个人今天等你一天了。”
“等我?”薄野修心下疑惑,可不记得有什么人会专程来找他。
但他并不急着见,而是朝会所的后院走去:“让他先等会儿,我一会就过去。”
陈姨看着他的背影,依旧挺直。
她心理百般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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