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曲家老太太六十大寿,曲家二少爷又出现了那种情况,想来老太太被气晕,也是情之所至。
宾客们,一时间不知道是要给老夫人贺寿,还是来曲家吊唁。
纠结的众人不知道是要离去,还是留下来,一个个坐在位置上,不吱声了。
一时间,本来热闹的曲家,顿时静了下来。
除了戏园子里,那台上,嗯嗯哼哼唱着的戏子。
他们本来也是要走的,曲玲珑让文英送去三千两银票,让他们不要听,一曲接着一曲唱下去,唱的好了,镇国公主重重有赏。
可谁知道,曲旁氏是因为,把曲家的财产连着今日那些贺礼一起转移,可在京城,光天化日之下,被抢了。
一点不剩。
曲阳峰急急忙忙进了屋子,摆手让夏兰出去。
跪在床边,担忧的唤了一声,“母亲,你还好吗?”
还好吗?
曲旁氏自问,她此时此刻还好的起来吗?
“锋儿,你是恨母亲的吧!”曲旁氏说着,挣扎着想要起身,才发现下身麻木不已。
惊愕的她忽然大叫,“锋儿,你快看看,我的腿怎么了,为什么动不了,为什么一点知觉都没有?”
曲阳峰闻言,伸出手在曲旁氏的腿上轻轻的捏了一下,见她没有反应,索性用力掐了一下,还是没有发应。
心顿时沉落谷底。
“母亲,你……”
“我怎么了,锋儿你告诉我,我怎么了?”曲旁氏着急的问。
“母亲,没事,一会大夫来了,看看大夫怎么说吧!”曲阳峰安慰着。
说到底,再恨,再怨。
她还是自己的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他,就已经足够了。
“不,不,不,锋儿,你告诉我,我到底怎么了?”曲旁氏问,伸出手用力掐在自己的腿上,可是,一点知觉都没有。
她,她。
瘫痪了。
瘫痪了,这两个字,就像一个炸弹,把曲旁氏炸的头昏眼花。
不可置信的看向曲阳峰,紧紧的揪住他的衣袖,“锋儿,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瘫痪了?”
“母亲,没有的事情,你还好的很!”曲阳峰安慰道。
不安的撇开了头。
不敢去看曲旁氏。
“呵呵呵,锋儿啊,你还骗我!”曲旁氏说着,痴痴的笑了起来。
瘫痪了也好,瘫痪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了利用价值。
以后,或许,就再也不用受制于人了吧。
“母亲,我……”曲阳峰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蹲下身,缩在角落里。
浑身都开始发抖。
他在哭。
今天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家不像家,爹不爹,子不子,女不女的。
默海死了,死了。
没有死在外面,也不是寿终正寝。
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想着,想着,不仅老泪纵横。
想着,当初,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把毒药灌入默轩的口中,也是哪里来的勇气,把韩氏关在院子里,三年。
三年啊,人生有多少三年。
“锋儿,你知道吗,我们运出去的金银珠宝,被抢了!”
曲旁氏说完,这句话,就笑了。
癫狂的笑着,用力一翻身,从床上翻到床下,摔得很重,很重,可曲旁氏已经不觉得痛。,
因为她已经想到后面的下场,比起痛来,是多了几百倍,几千倍的痛苦。
主子的狠辣,她是亲眼见识过的。
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去攀上紫衣真人的,曲旁氏忘记了,只记得那一次,得到了好多好多金银珠宝,然后,然后,她就无条件为紫衣真人卖命。
自己不够,还拉着锋儿一起。到了今时今日,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担惊受怕倒是许多,许多。
曲阳峰一听,也跟着笑了起来,“母亲,你说,我们是不是自寻死路?”
“锋儿,或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大错特错!”曲旁氏说着,抬手取下头上的发钗,慢慢的往胸口上移动。
曲阳峰瞧见了,却不去阻止她。
“母亲,你要想好了,那钗子要准一些,用力一些,不要到时候疼了,却死不了,生不如死!”
曲阳峰说完,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屋子外走去。他想去看尉氏一眼。芸娘,他其实一开始是真的爱过,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太多,就把那爱慢慢的掩埋,最后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曲旁氏看着曲阳峰离去的背影,那种钗子的手抖了又抖,却没有刺下去的勇气。她不想死,也不敢死。她想活着,哪怕是苟延残喘。重重的丢下钗子,曲旁氏趴在地上,嚎嚎大哭。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不应该的。“啊……”
凄惨的叫声,让夏兰走进屋子,就看见曲旁氏双眸流血,像是被什么刺中了眼球,血流不止。
刚好大夫到了,连忙说道,“大夫,大夫,你快瞧瞧,老夫人她的眼睛是怎么了?”
大夫闻言,伸出手挑拨了曲旁氏的眼皮子几下,叹息一声,“是被利器刺破了眼珠子,以后怕是……”
瞎了……
不过,好在曲家有的是银子,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大夫,你可有办法……”夏兰还想说些什么。
曲旁氏低低的开口,“大夫,你开药吧!”
这眼睛是主子的惩罚,惩罚她办事不力。可是,她都已经把金银珠宝运出了曲家,谁知道会被人抢了。罢了,罢了,以后这般瞎着,看不见,也是好的!
大夫闻言,愣了愣,走到一边,拿起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开了药房,夏兰接过,让人送大夫离开。
曲旁氏就那么笔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瞎了,人也瘫痪了。可偏偏,她还有感觉,听得见别人的话,也知道她们在偷偷议论什么。可此时此刻的她,连开口呵斥的力气都没有。
曲阳峰跌跌撞撞往尉氏的院子走去,路上,碰到疯疯癫癫的房氏娇儿,房氏娇儿一见到曲阳峰,站定,痴痴的问曲阳峰,“老爷,你说,默海一个人在路上,会不会孤单?”
“娇儿,你累了,回院子去吧!”曲阳峰说着,越过房氏娇儿,准备去尉氏的院子找她。
这一刻,他有很多话,很多话要和尉氏说。千言万语。告诉她,他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只要她肯原谅他,以后,他再也不会去碰任何一个女子。
房氏娇儿拦住曲阳峰,瞪着眼睛,“曲阳峰,你没良心,默海就这么没了,你为什么不难过,你为什么不哭?”
说着,忽然笑了起来,“你难过什么,像你这么自私自利的人,别人在你眼中,只有两种,有用的,没用的。
曲阳峰,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信不信?”
曲阳峰闻言,怒火中烧,扬手便甩了房氏娇儿一巴掌,那一巴掌很重,把房氏娇儿打摔到在地上。头也重重的砸在地上,血流出,顺着眼角流下,格外恐怖。
“打我,又打我,曲阳峰,今天,我跟你拼了!”房氏娇儿说着,在起身的时候,摸到头上的金钗,藏在手心里,不顾一切的往曲阳峰冲去。
他们不让她好过,她也不让别人好过。
曲阳峰见房氏娇儿冲过来,根本没有想到她手心里有金钗,只是习惯性的准备伸出手去推她,房氏娇儿这一次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发了狠。
在曲阳峰推她的时候,手中的金钗用力往前一刺。
她也不知道刺中了曲阳峰什么地方,在感觉到手心有血时,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曲阳峰,你去底下陪默海,去吧,去吧!”
曲阳峰低下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腰间的金钗,金钗全部腰间没入自己的身体,露出那摇曳生姿的挂坠。
不可置信的看向房氏娇儿“你……”
她居然想要杀他。
“哈哈哈哈,刺中,刺中了,终于刺中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哈哈哈哈,曲阳峰,我死也值得了,值得了!”房氏娇儿说着,用力扣下手指上的金戒子,怨恨的看着曲阳峰,然后放入口中,用力的吞下去。
她知道,吞了这金子。她一定会死。而且,死的很难看。可她不怕,底下有默海,她的儿子会保护她的,她不怕。
“娇儿……”
一声痛呼。管家从远处跑来,抱住房氏娇儿,伤痛不已,“娇儿,你这是何苦,何苦……”
“阿海,阿海,对不起,这一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下一辈子,我一定不会贪图荣华富贵,跟你远走高飞,一定!”房氏娇儿说着,泪流满面。
如果真的有来生,她不要生在富贵之家,每日谋算算计,不得安宁。她只要普普通通,有一个爱她的男人。就足够了。
“娇儿,别说了,别说了!”管家说着,怒视曲阳峰,“是你,是你,无情无义,伤了娇儿,当初你根本不爱她,为什么要娶她,为什么!”
说着,放下房氏娇儿,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往曲阳峰刺去。
曲阳峰本来会一些武功,可被房氏娇儿刺中了要害,想要逃,可逃不快,想要反击,可是,每一招,每一式都软绵无力。
几次躲闪不及,身子已经被管家刺中了好几刀。不深,但是却要命。管家杀红了眼,这些年,他忠心耿耿,无非就是希望,娇儿能够过得好,可他呢,狼心狗肺,见异思迁,这种男人,不配为男人。该死,该死。
曲阳峰四处闪躲,可管家紧追不舍。眼看那一刀就要刺中他的胸口。文英从屋顶跳下,一脚踢开管家手中的匕首。冷冷的站在曲阳峰面前。
管家一见文英,阴沉沉的说道,“滚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你,不是我的对手,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带着心爱的女人离开,远走高飞,永远不再出现!”
管家闻言,看向文英。这个大小姐身边的丫鬟,“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小姐让我转告你,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曲家不介意多两个死人!”文英说完,扭头看向曲阳峰。
曲阳峰一见文英,立即像狗见了骨头,摇尾乞怜,“文英,文英,快帮老爷我杀了他,我一定会让玲珑好好奖励你的!”
曲玲珑摇摇头,“不,你错了!”
曲阳峰不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不会救你!”文英说着,拿出曲玲珑递给她的软剑。
小姐说,文英,他欠你的,你现在就去讨回来,绝对不要心慈手软,想想你们文家满门,想想才十岁不到你,想想那畜生也能下的了手,拿着这把剑,去把他千刀万剐。
她问,小姐,你不会怨我吗?
小姐说,去吧,傻丫头,在我心中,你才是我的家人。
“你想做什么?”曲阳峰看着文英手中的剑,那是曲玲珑的剑,他看见曲玲珑用过一次。那一次,却吓傻了他。
“没做什么,只是来讨一些东西而已!”文英说着,愤怒的舞起手中的剑,往曲阳峰的下身刺去。
一剑又一剑,直到曲阳峰抱住血淋淋的下身,跪在地上。
文英才哭着说道,“当年,我才七岁,你是第一个破了我身子的人,这么多年,我忘记了后面的人长什么样子,但是做梦也不会忘记你丑陋的嘴脸,今日,我刺断那罪魁祸首,不杀你,是不想对小姐不忠,不义,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文英说完,跑着去了曲玲珑的院子。曲阳峰疼的死去活来。
管家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这才是你最后的结局,报应,报应啊!”
抱起已经快不行的房氏娇儿,小声说道,“娇儿,你最喜欢江南烟雨,我带你去吧!”
只是,当管家抱住房氏娇儿走到曲府后们的时候,才发现曲家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全部拿着弓箭,呵呵的笑了起来。
把房氏娇儿放在地上,轻轻的把她的发丝抚顺,紧紧的抱住她,拿出匕首看了看,用力刺入自己的胸口。
“娇儿,如果有来生,我绝对不会贪生怕死,也不会出卖你,我一定带着你,远走高飞,天涯海角,只要有你,便足矣……”
一地的血,沿着走廊蜿蜒。曲阳峰努力的爬啊。他知道,那些人没有离开曲家,全部在花园里看戏。原来这才是玲珑的算盘,一网打尽。今日,没有她的命令,谁也别想出去。
芸娘,芸娘
一双绣花鞋,曲阳峰抬头看去,尉氏一身道袍,手拿佛珠。“芸娘……!”
尉氏看着曲阳峰,什么话都没有说,蹲下身,轻轻的拭去曲阳峰嘴角的血迹。“阳峰,你说,是什么让我们走到今天?”
“芸娘,对不起,我错了!”曲阳峰说着,呕出一口血。他知道自己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阳峰,不必说对不起了,你错了,我也错了,如果时间可以在来一次,我一定不会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
这个家,还记得曾经的欢歌笑语。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