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翎被我看得更加窘迫,然而却毫不退缩,片刻又道:“我句句皆是真心,却并没有别的什么企图,只希望楚姑娘能够平安快活,我便也快活了。”
我轻轻眨了两下眼睛,表示自己心里有点乱。
你妹的,万人迷也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啊。
幸亏我现在不用说话。
他体贴地转了话题:“少阳兄也来了。他在前头接应,若一切顺利,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能与他们会合。”
我再眨一下眼睛,表示明白。
车辚辚马萧萧,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听得外头啸声隐隐,似有出声相邀之意。
尉迟翎侧耳倾听半晌,也搭着帘子探头出去提气相合,片刻后转回来,再次道一声得罪,抱着我探出马车,双足在车辕上一点,只瞬间的功夫便跳到了与我们交错而过的一辆马车上。与此同时,原先马车上的另两人也跳到了我们适才乘的那辆上。换过的两人身量分别与我俩差不多,却是有让人无法从车辕上看出重量变化的考量。
尉迟翎抱着我却不放下,过了一会,又与一辆马车交错而过,这次他却只带着我在车上跳了一跳,没有换车。
接下来却又是连换两辆,而后再与一辆车交错而过。如是再三,终于在一辆满是油漆味的镖车上将我放下,再道一声得罪,用布帕遮住我眼睛,自己匆匆换了一套镖师的衣服,又贴了一把络腮胡子在脸上,伪装成了个形容粗犷的小老头。
我暗暗点头,心道这大概也是向靖声的布置了:镖局之中不乏武林高手,若是镖银数额巨大,随行跟三五个高手并不稀奇,其中再掺杂几个当地镖局的武师,管保叫人看不出破绽。而且这车上油漆味和为其掩饰的香料味甚浓,纵是我身上被人下了什么追踪的药物,此举也必定能够混淆视听,为我们争取时间。
只是苦了向靖声,身受重伤还要为了即将不属于自己的未婚妻呕心沥血。若他几天后知道自己费尽心思只救了个赝品回去,不知会不会像周都督那样,直接被气死了?
……堂堂武林盟主,应该不会这么经不住打击?
我不由心虚,连忙在心中真心实意地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尉迟翎靠在车厢边上向外查看一番,向我低声道:“楚姑娘别怕,再有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就出了魔教的地界了。到时他们鞭长莫及,再想做什么都是晚了。”
我仍只是用眨眼回答他。
又过了半个时辰,外头突然有人轻叩车壁,一个男人的声音低声问:“平安无事?”
尉迟翎接道:“天下太平。”又低声汇报,“楚姑娘中了麻药,一时半会动弹不得,内功也……”说着似是觉得不好开口,索性将车帘掀开一角,自己侧身闪了出去,将另一人让了进来。
三年不见,李少阳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又壮了许多,眉眼坚毅,面容平和。
好在我早知他也来接应,又是从小就看熟了两人相处的模式,因此揣测琢磨一番,便也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飞速抬眼看他一眼,便又垂下眼睛,不敢与他视线交汇。
李少阳帮我切了切脉,片刻后放开我手,轻叹一声。
我眼睛垂得更低。
半晌,他开口道:“都过去了,我们回家。”说着抬手揉揉我发顶,宠溺的意味甚浓。
我又看他一眼,眼中再次有泪光凝聚。
这次却是硬挤的。
我用眼神表达感动之意,心中却尽是感伤:这飙演技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他看我如此,又是无声叹气,伸手将我揽在怀里,仿佛小孩一样轻轻拍抚,却是再没说什么。
我勉力将他当成向大哥,拼命找亲近之感,过得半晌才算勉强进入状态,在他肩头真正放松下来,心跳平稳,呼吸悠长。
他沉声安慰:“别怕,一切有我。”
我不由在幻想中撇了撇嘴。
妈的,谁特么对我说过这种话啊?
真是不平衡。
我一边在心中喋喋不休毫无目的地谩骂,一边继续放缓呼吸,做出昏昏欲睡的模样。
李少阳又拍了一会,才将我轻手轻脚放下,将一件衣裳盖在我身上,为我仔细理顺碎发,又切了一遍脉,这才撤开手,不知做什么去了。
我终于偷得片刻清闲,心中却是愁苦不已。
原本打算到了中原之后便想方设法脱身,如今要是照这个你方唱罢我方登场的尿性继续表白下去,我怕是过不了今晚就要露馅!
妈的,你们少说几句,是能憋死还是憋疯?
我不由轻轻皱眉,冷不防李少阳伸手过来,在我眉心轻轻揉按。
得亏麻药控制了我瑟缩避开的本能反应。
我竟有些同情起楚修竹来了:才拒虎豹又迎豺狼,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正纠结着,突听到外头大喝一声:“扬名镖局,九州扬名!”
是镖局的切口,有人来犯?
李少阳当即抽手戒备,我也慌忙睁眼,惊疑不定地将他望着。
他冲我轻轻摇头,一手按在腰间软剑上,袍袖无风自动。
外头无人应声,片刻后,竟有刀剑相击之声传来!
一名镖师沉声笑道:“朋友看着脸生,可是新来乍到不知规矩?咱们今天不打不相识,朋友留个万儿,扬名镖局日后定当登门拜访!”
来人还是不答,兵刃交击声愈发密集,马车缓行一段后,终于无奈停下。
李少阳似是有心出去襄助,但犹豫片刻,却是将我挡在身后,拔出软剑对准车帘,沉声屏气,全神戒备。
突然,他一把将我按在地上,只听得头上格拉一声,车顶竟被人齐刷刷砍去,露出蔚蓝的一片天,和被血污沾染、带着麻木神情的两张脸来。
是魔教烈堂。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被强拉着看了《雨果》,所以晚了些,俺这边已经是半夜1点40了,俺不行了,先更上睡觉去……
本章如期的内心大概是这样的
喵了个咪的,还让不让人中个麻药了??
多谢jipo3344515童鞋投掷的霸王票,么么么~~~~╭(╯3╰)╮
正文 趁着猝不及防
车顶咯啦一声被两名烈堂弟子用大刀打横劈开,碎屑飞扬之时,两人又再次出刀,齐齐砍向李少阳!
李少阳使了个铁板桥躲开两柄长刀,趁着两人招式使老之机,挺剑向着左侧那人右眼刺去。那人躲闪不及,半个面孔当即被鲜血晕染,他却仿佛浑然未觉一般,仍是举刀向李少阳挥来。
李少阳手腕轻抖,软剑仿佛灵蛇一般幻化出几道剑光,竟是同时向两个人攻去。
然而就在此刻,一柄铁剑却陡然自车帘中刺入,带着呼啸风声直取他腰侧!
李少阳一惊,再要回剑防住要害却是不能。他当机立断,足尖轻点跃上那铁剑,居高临下迅速刺向受伤那人,那人再受重创,当即支持不住翻下马车。李少阳重新跃入车中,一手抓住铁剑一手将软剑顺着窗口送出,外头那人闷哼一声,铁剑竟被他就此夺去。
三人中只剩下一人,那一人却因为角度不好,几次挥刀都险险走空。李少阳拉着我退至车厢一角,拎住我身上盖着的衣服一绕一拉,将我简单捆成个粽子抓在怀里,右手持剑猛一蹬地,带着我冲天而起,越过众人于战圈之外稳稳落地,然而刚一转身便又被三名烈堂弟子缠住。
李少阳一手揽着我,一手持剑与两人缠斗,虽风声鹤唳却尚算势均力敌,只是刀来剑往间,锋刃无不擦着我贴身而过。我虽知李少阳不会让他的亲亲师妹受伤,然而一颗心仍是提到了嗓子眼里,一边惊恐地看着呼啸而来的刀锋,一边在脑中打出一个个问号:这又是哪一出呢?
然而待我看了片刻,一颗心便又渐渐放回肚里。
东方厉并不是冲我来的。
他是冲着李少阳和尉迟翎。
与李少阳缠斗的这三名教众虽然好似是要夺我回去,然而出招时却并不避讳我。倒是李少阳关心则乱,他们刀锋稍向我那边斜一斜,便忙不迭地将我挡在身后,自己充作人肉盾牌昂头顶上。一来二去的,那三名教众也看出了门道,回回出招都是往我身上招呼,且都是两败俱伤有去无回的招式,令李少阳不得不揽着我仓促避开,将自身要害巴巴送到人家刀口下面,再仓促挡拆自然是惊险万分。
他几次都是堪堪躲过杀招,次数一多,便没这么幸运,几十回合之后,他臂上已然多了两道狭长的血口,一时间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我嘬着牙花子鄙视东方厉:这倒霉玩意,设计的圈套都是量身定做,正正符合受众智商的。这样的打法也就能骗骗李少阳之流,若是向靖声在,怕是马上就心存怀疑,用我挡刀了。
就在我走神的当口,又是嗤的一声,李少阳背上再添一道伤口。
他怒喝一声,抖剑舞出漫天剑花,揽着我一剑刺出,终于刺伤了一人小腹。
那人却仿佛毫无痛感一般,一边喷血一边和他继续战在一处。
啧,咱入魔教三年,今天才总算是近距离见识到烈堂的邪魅了啊。
——倒不是我冷血无情,而是我笃定有楚修竹在,东方厉不会当真要了两人性命。
重伤就……很有可能了。
为了楚修竹的名誉着想,他们此次前来属于机密中的机密,因此纵是受伤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而东方厉现在发难,便坐实了其实只是拿楚修竹放出去做个诱饵,钓到鱼之后再收回来的“原计划”,打消了二人可能会有的那一点点疑心。至于你们拼死逃出生天?教主表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一定会回来的,但是这回先饶了你们。
他配合我配合得还真够彻底的啊!
我在心中哼哼几声,却又陡然想到,以东方厉向来一石几鸟的尿性来看,他会不会重伤两人之后再顺便做点别的事?
有可能,但是我猜不出是什么。
也就是说,现下我虽非鱼肉,但很有可能是就着鱼肉炖了的葱姜蒜?
我一颗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趁着李少阳与三人周旋的当口,又转动眼珠在人群中搜寻一圈,果不其然找到尉迟翎被三个手持大枪的人围着,逼得他不得不施展轻功不停移动身形,然而那三人却始终如跗骨之蛆一般跟住他不放,使他的飞刀难于施展。
惨,两位高手都被缠住了。
余下各人却也不轻松,烈堂弟子在人数上占优,经常是三人对上两人,或者两人夹击一人,众人皆是狼狈不堪,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正勉力僵持时,却见南边突然有一灰白人影如闪电一般冲入战圈,所过之处,魔教弟子均被一剑封喉,争如砍瓜切菜一般顺畅无比。正道诸人一见之下,精神俱是一震,当即又纷纷重燃斗志,暴喝一声杀气四起。此消彼长,魔教教众猛然间被冲得七零八落,当即现出仓皇之相。只不过片刻的功夫,战局便就此扭转!
李少阳精神亦是一震,他勉力挥出一片剑光,左手将我反圈在他身后,向那人扬声喊道:“师叔爷!”
啥!?
我惊喜连连,又怕自己因思念成疾而导致幻听,连忙又在心里扒拉着手指头算日子。
乐进带我回来只用了五天,再加上我在魔教耽搁的三天,满打满算不过八天,就算药先生业务熟练,程铮解蛊只用了半天,他又是怎么用七天半的时间赶完十一天的路程的?
相公你……穿越了?
我有心想探头向他使眼色暗示,无奈身上麻药未解,努力了半天只有指尖能勉强动得一动。虽然我说话并不碍事,但我声音与楚修竹并不像,一开口便会露馅,到时怕是什么屎盆子都会往我头上扣,反倒给程铮添了麻烦。
怎么办?
我被李少阳遮得严严实实,触目所及也只看得见他一片后背,没奈何,只得侧耳细听。
片刻后,但闻嗤嗤连声,又是叮的一响,李少阳低声惊道:“师叔爷!您、您做什么!”
程铮不答,只听得剑刃破空之声凌厉非常,李少阳突然仿佛被点了穴一般全身僵住,声音既迷惑又惊讶:“师叔爷您做什么?我是少阳啊!”
程铮嗓音沙哑:“把楚修竹给我!”
我一愣。
劫色?
李少阳一惊,当即反手将我推倒在地,仗剑疾声道:“师叔爷这番要求古怪至极,恕我不能从命!”
我仰面倒在地上,终于看见了我日夜思念的亲亲相公的模样。
不过几日未见,他竟瘦了一圈,脸上生出短短的胡茬,身上脸上又是泥又是血,像是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而来,发髻蓬松,前额竟还有几缕碎发支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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