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雅琴初还时时提防着周遭有无坏人,戏文一开,她整颗心都给勾了过去,看的眼睛都不眨巴一下,那股子专注,瞧得出她很喜欢看。
许绣忆心里却总是静不下来,戏文唱的什么她都只听了个大概,钟雅琴偶尔和她讨论两句她也应的有口无心,她只等许岚清赶紧来接她的班,可是左右的等,都长了两幕了,许岚清却依旧不见个踪影。
她想若是再等,钟雅琴不急,她也要急了。
可是钟雅琴死死拉着她的手,她也走不了。
许绣忆大约不知道,其实许岚清早就来了,只是找错了桌子,瞥见了安承少和武墨,然后,负气走了。
*
那日他口出伤人话,事后总也想找个机会同武墨解释清楚,可是武墨却没他这个机会,一直避而不见。
他也不能硬闯五王爷府,只能每日在武墨上下朝必经的路上等候,可哪里知道,武墨索性连朝也不去上了,告病在家。
他终于是想尽法子翻墙进了五王爷府,赌了他许岚清的名声和清誉做了这样无品格的事情,好歹是见到武墨,结果见到的却是武墨和安承少笑饮对酌,想谈甚欢。
那样的眼神表情动作声音,丝毫也没有在安承少面前掩饰女儿家的身份,他终于知道了,外界盛传武墨有了新欢才不要了他,这个新欢尽然是安承少。
他和安承少因书画结缘,也算是知己相交,如今却看到自己的知己成了自己心心念念女人的新欢,他当即掉头就走,心头愤郁痛楚至今不得消。
他用了这些时日,终于说服自己忘记武墨,前情往事,就叫他随风散去。
他也开始温柔对待钟雅琴,想把一颗心都放到钟雅琴身上,今日才会陪着钟雅琴出来赶集看戏,只没想到又会遇见武墨和安承少,他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病,只觉得那个戏棚子叫他心里痛的没法呼吸,也不管钟雅琴还在看戏等他,甩袖就顾自己走了。
如今已经走出了两里地,就要走回护国公府,他才猛然想到钟雅琴,可是再叫他回去见那一幕,他心里着实受不了。
左右两难间,他还是折返了身,想到戏棚子门口等着钟雅琴出来吧。
*
一场戏唱到落幕,许岚清也没有回来,钟雅琴之前把全副心思放在了跌宕起伏的戏文上,这会儿看完戏才恍然觉得时间过了很久了,天都快擦黑了为何许岚清还不来,脸色不好看了。
“你瞧你哥哥。”
她年岁毕竟也不大,没那样的沉稳,左右等不到人就在许绣忆面前抱怨起来:“他大约都把我忘了。”
许绣忆都不知道怎么给许岚清开脱,许岚清真是有些过分了,害她也白白在这戏棚子里压抑了一个时辰。
“不然我们走吧,嫂子,哥哥或许是有事耽误了。”
“哎,他总也对我不上心,便是在家里,他也……”
钟雅琴忽然自怨自艾的叹息起来,说了半截子又打住,脸上原本还神色飞舞的,这会儿落寞的很。
许绣忆大概知道,钟雅琴和许岚清,大约并不恩爱,这也不难想见,许岚清成亲当日那模样,一看就知道这门亲事许岚清只是成了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只能笑笑:“往后日子还长呢,嫂子若是还想看一出,那我还陪你,看完了我送你回家。”
钟雅琴看了看戏台子,又看了看门口,点了点头:“再等等吧。”
许绣忆闻言,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做什么贴心,如今又不知道要耗多少时光在这里。
在这戏棚子里,她气都有些喘不顺了。
只要想到东南方向某个桌子上坐着安承少,她心底就一股股的冒着不痛快。
偏生她自己“贴心”在先,如今也只能再陪一段。
*
许岚清听到一场戏文落幕了,零星出来几个人,却没见着许绣忆和钟雅琴。
他又不想进去看看,偏生金玉银玉又让苏家的大奶奶叫走搬东西这会儿都没回来,他只能继续在门口等。
等了会儿,又有人出来,他抬眼看,却是安承少和武墨,带着两个随从,说笑着出来。
准确而言,是武墨说说笑笑,安承少淡淡表情听着。
在门口见到许岚清,武墨的说笑戛然而止,她怎也没有想到,她对他处处避而不见,如今却会在这里看到他。
想到许岚清那日所言,心头如同梗了一截子稻草一样,沙沙的难受,鼻子也酸了酸,她却把眼泪掩的极好,对许岚清点头示意,疏离一笑,然后再转过头,甜笑着看着安承少:“我饿了,吃什么?”
许岚清只觉得刺耳极了,他是压着极大的冲动,才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下揪过武墨的手,质问她到底什么意思。
对,她到底什么意思,一时让他觉得她十分爱他,一时却又让他以为她水性杨花。
看着安承少,他心里满是妒嫉。
安承少俊朗不凡,是个女子都会被他迷倒。
安承少又文武双全,才学见识一点都不在他许岚清之下,甚至这些年走南闯北,视野比他更是广袤。
想到这些,妒嫉之心直折磨的他要发疯。
偏是武墨还在那不知死活的刺激他,她尽然拉住了安承少的手。
“我好饿。”
安承少的目光,原先都是落在屋子角落一个娇小的身影上,也没看到许岚清,如今被武墨一拉,他才收回了目光,眉头微微一紧,眼角也顺势的瞥见了许岚清。
他没给武墨面子,他不愿意同武墨演这场戏。
一把抽回手,他淡漠一句:“饿了你就去吃饭,我走了。”
武墨气急败坏的看着好不配合的安承少,为了让许岚清死心,她都做出那样她自己都觉着恶心的撒娇举动了,偏生安承少这样不给面子。
许岚清也是一怔,不过怔忡之后心底更痛,她永远习惯这样倒贴吗?
他那样讨厌她的时候,她用尽手段想要得到他。
如今安承少也如此讨厌她,她是不是还要用对付他的那些手段,来得到安承少。
想到武墨把对自己的心,全部都转到了安承少身上,他那一颗濒临妒嫉疯狂边缘的心,再无法压抑,猛然上前一把拽住了武墨,然后,近乎是拖着往前走。
好在,天色已黑,人头攒动,也没人认出他两人来,安承少看着武墨被许岚清拖走,一日未见笑容的脸,终于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意。
*
许岚清连拉带拽的拉着武墨进了一个胡同,胡同里一片漆黑,前头是一道墙,显然是个死胡同。
一把将武墨往前甩去,武墨站不稳,踉跄一下,撞在了墙上。
许岚清心头一疼,有些懊恼自己的粗暴。
不过想到武墨和安承少的亲昵举动,就有发了疯,将武墨一把抵在墙上,一双黑眸在夜色里,闪着火焰,燃着愤怒。
“王爷这是喜新厌旧了吗?”
武墨被他说的十分委屈,却昂着脖子倔强道:“那又如何?”
“你……”
她简直是要气疯他。
他努力控制,才没做出过分的举动,只是怒火中烧的低吼道:“你把我当什么?玩偶吗?喜欢多少时候不惜一切手段,不喜欢的时候可以弃之不顾?”
武墨心里咯噔一下,眼泪却很快掉了下来,哭的好不委屈:“谁当谁玩偶,你这样说什么意思,是你自己说的,就算我是个女人,你也不会喜欢我。”
“我那是头脑不清楚。”许岚清怒吼一句,然后,整个巷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
他终于说出口了,他终于承认,心里有她。
其实,他早该承认的,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一片麦浪里,还是男儿身的武墨吻上他唇角的那刻,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她。
他一直不愿意承认,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断袖,严谨的家门规矩,不允许他做出那样离经叛道不顾世俗的乱爱,所以,天晓得当他知道武墨是个女子的时候,那种后悔,痛苦,信息,雀跃混杂在一起的复杂心情。
也是天晓得,当他说就算你是个女子,我也不会爱你的时候有多违心和后悔。
这些天他一直想见她一面,今日终于见到了,很好,她成功的激的他发了疯,一股脑儿的把藏在心里的话尽数说了出来。
只是,还有什么用,她早已爱上了旁人。
几分落寞的松开了武墨的手,他和她,早已经错过了爱情最美好的时候。
“你走吧。”
他开口,声音几分涩然,心里头堵的发慌。
黑暗中,有一双手,轻轻的抚上他的面孔:“如果我是女人,你会不会喜欢我?”
她的声音小小的,轻轻的,脆生生的,挠的人心里痒痒的,就先霸着这个声音听一辈子。
既已经说了,许岚清便再也不想藏着自己的心思,便是被她拒绝了,也是他活该,是他先把她推的远远的。
“就算你不是女人,我也喜欢你,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上了你。”
“真的。”
武墨的声音,明显在颤抖。
许岚清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道她这句颤抖的真的,包含的是吃惊,还是欣喜,又或者是满不在乎。
“你还记得那年我家人送我到乡下避你,在那片麦田里?”
武墨低低了一声:“记得。”
“我总忘不掉你踮起脚尖闭上眼睛亲我的模样,不过你放心,这些记忆,只是我一个人的,你不需要成为负担,你对我做的说的所有事,我都不会告诉别人,安承少是个很好的人,我祝福你们。”
许岚清涩着嗓子说的这话,说完就落寞的转了身,往外去,身后,却传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然后,一个温暖的身子,撞上了他的后背,显瘦的手臂,从他的身后环了过来,紧紧的,将他拥在了怀中。
“王爷!”
“不要叫我王爷。”她在哭,声音哽咽,许岚清一阵心疼。
“别哭。”
他转过身,把她抱在怀中,笨拙的安慰。
她的眼泪却止不住的落,哭声也渐渐大起来:“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嫁给你,我也不想耽误你,你成亲那天晚上,我的心都碎了,我只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我知道你要抱着别的女人睡,你要对别的女人说我爱你,你要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我连呼吸都痛。”
许岚清呆住了,少卿,捧起了武墨的脸,细细的吻去她的泪珠,却大约不知道,自己的眼眶也是一片潮湿,有泪水落下,混着武墨的泪珠,滑入两人交叠的唇瓣,那样苦涩。
“我不能嫁给你。”
武墨哽咽的嚅嗫着,许岚清狠狠吻住她,不想听这些叫他心痛的现实。
冗长的吻,若是可以到天长地久去该有多好,这一分一秒,都是珍惜,武墨在喘息的空隙,哭着俯在许岚清的耳边道:“要了我吧,我不能嫁给你,至少能做你的人。”
许岚清身子一僵,下一刻,一把将武墨抵在了墙上,细碎的吻,如同雨点一样落在了武墨脸上,脖子上,耳朵上。
“墨。”
“求求你,要了我。”
“墨墨,我们私奔吧。”
*
“绣忆,你看这书生和小姐可真是勇敢,居然私奔,回家一定要和你哥哥说说这出戏,若是我,除非是顶顶爱一个人,不然决计不会抛下一切和他私奔的。”
又是一幕落。
不知为何,听到私奔两字,许绣忆心里头,有些淡淡的伤。
“是啊,除非顶顶爱一个人。”
曾经,她也这样不顾一切的爱过一个人。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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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倒霉
许岚清终还是没出现,曲终人散,钟雅琴脸上满是落寞。
许绣忆要送她回去,走到戏棚子门口,金玉银玉依旧在门口等着。
看到许绣忆和钟雅琴两人出来,金玉银玉不免吃惊。
“奶奶,怎就你两人,清爷呢?”
许绣忆闻言,也是微微一惊:“怎的,我哥哥来过?”
说完,朝着钟雅琴看过去,见钟雅琴的眼眶泛着红。
金玉是个顶机灵聪明的人,大约明白了什么,低声回答了一句:“奶奶进去不多久,清爷就过来了,后来大奶奶正巧路过,叫奴婢们去搬东西,奴婢们给清爷说了两位奶奶在里头看戏。”
这样一说,那钟雅琴的眼泪就要落下来。
许绣忆也不知该说什么,她只能安慰:“许是哥哥没看见我两人,这黑压压的人头,我两又座的角落,他见不着我们,以为我们从后门出去了。”
金玉也忙道:“见清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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