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是个事实,齐奈自身就是个例子,导致她离婚的那个女人不值一提,她望着装奶茶的水杯,缓缓说道,“本雅明说一个男人会爱上一个女人的软弱,怪念头,她脸上的斑点、皱纹、寒酸的衣着、崴着的步子…,我想这点可能只有你们男人能解释清楚,我的理解是有退路的爱情或许让男人更有安全感。”
万诺丞看着齐奈,她有着超凡的理解力和敏感度,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她那么强烈的吸引,不论他说什么,齐奈总有一句最适合的话等着他,甚至引导他找到答案。
万诺丞笑了,不乏自信的坦白道,“说直白点儿,其实就是比较优势原理,男人需要仰视,需要女人的软弱来证明自己不软弱。”
“哈哈,”齐奈情不自禁笑起来,“唉呀,你们男人堆里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叛徒。”
齐奈无疑具备了第五代管理人的潜质,万诺丞想,性/感。这次他没有想歪,现代的性/感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在职场上代表的是管理者的精神面貌,他必须是精力充沛的,对周遭环境能够不经意地释放一种难以抗拒的影响力,而且在管理风格上,他必须是中性的,在必要的时候切换男女不同的处事特点。万诺丞觉得这尤其考验管理者对男人的强势和女人的敏感两个极端要素的巧妙应用。
万诺丞去洗手间的时候,齐奈拿出手机给大圣打电话,一直说到万诺丞回到座位上,他正琢磨着她的语气,显然正在和一个小孩儿说话,她及时给了他答案,“好了,妈妈有事情了,明天再聊,跟妈妈再见吧。”说完,她一脸甜蜜地朝万诺丞笑道,“我儿子。”
当时气氛就僵了下来,齐奈是故意的,但她尽量用她的笑容安抚万诺丞。
万诺丞确实没想到这一层,是啊,他怎么会没想到她是有可能有孩子的,或许因为在那次争吵之前,他就没认真考虑过这会是他期待的一种长久关系,而齐奈又看起来实在是不像有孩子。
他这才明白齐奈为什么那么快就主动约了他,就是特地来投这颗重磅炸弹。而齐奈此刻的笑意在他看来就是种挑衅,仿佛在说,怎么样,这下你老实了吧。
万诺丞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但他的表情仍旧掩饰不了他内心的懊恼,虽然他知道这懊恼完全是他自己造成的,只是他才刚觉得他们的关系似乎又更进了一步。他的目光落在一桌子的残羹冷炙上,一会儿端起杯子,一会儿又放下,半天没有话。
这在齐奈意料之中,又似乎不在,她料到他会有所反应,但没想到反应这么明显。他的反应就好像是她有意瞒了他,让齐奈自己都不免尴尬起来,她自觉不具备在这种情形下调和气氛的能力,于是她淡淡一笑,说,“不早了,咱们走吧。”
万诺丞被动地“嗯”了一声,没有反对,他们一起起身离开了。
64。使他的火力倒像是蓄势待发…
齐奈仍旧自觉地按照合同约定每期课开班时亲自过去看看,却很少看到万诺丞了,他偶尔会在上课时过来一下,看到齐奈也不过是点头笑笑,打个招呼而已。齐奈知道自己的办法凑效了,但她却忍不住失落。他的确让她有些动心,她有时甚至会不自觉地想假如,但这个词一冒出来,她就又马上告诫自己,生活没有假如。她和他不同,她必须足够理性,她在这方面玩儿不起,也没有玩儿的兴趣。在两性关系上,他们的目标有天壤之别,万诺丞要的不过是段插曲,而她要的是一个经得住考验的故事。
万诺丞整整忍了一个月,李琴给他打印的课表就放在他办公桌左侧的抽屉里。合同约定德信把东锐项目定为总经理项目,由德信的总经理亲自督导,确保项目质量,所以每期班开课第一天,齐奈都会过来。万诺丞发现他总是期盼着齐奈应该出现的日子,而真到了那一天,他又不得不努力控制自己,不下去看她,即便去也只是授课中在培训室的后面站一会儿,避免和齐奈说话。
但他的冷处理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使他的火力倒像是蓄势待发一样,他几经挣扎,甚至尝试从廖颖那里寻找慰藉。那一夜他少有的疯狂,廖颖觉得自己都要被他揉碎了,与其说他在和她做/爱,不如说他在折磨她。早晨醒来,留在他体内的却仍旧是无尽的空虚,对齐奈的想念更加强烈,只是他无法分辨这种想念是因为对得不到的东西的一种渴望还是因为他真的爱上了齐奈。
这是他走出婚姻以后第一次在男女关系上这么不洒脱,他不允许自己有中间状态,对待任何事情,他一贯是要么放要么拿。齐奈成了悬在他心上的一个包袱,怎么也放不下,最后他决定换一种轻松的想法:一听说她有孩子,他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也显得太小家子气了;何况她至少值得成为朋友,关心朋友的生活,也是人之常情吧。
他们约在宵云路的鹿港小镇,这是齐奈比较少来的地方,虽然菜的味道不错,但她不喜欢装饰中过多的金属颜色,而且餐位布局有点局促,好在这次他们是在二楼临窗的座位。
齐奈今天穿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白衬衫,用一条蓝色的方巾对折在脖子后面打了个扣儿,丝巾在胸前形成一个倒垂的三角,格外优雅,下面是一条深蓝色的宽腿条纹裤,干练中透着股她少见的女人味儿,万诺丞暗自欣赏。
一边吃饭,万诺丞一边给齐奈讲着他上大学的时候的奇闻趣事,听得齐奈张目结舌地,一阵阵地忍不住发笑,万诺丞就享受着她的笑声带给他的满足和快乐。
“你儿子叫什么?”万诺丞引导齐奈向他展示她的生活。
“小名儿叫大圣。”
“大圣,齐天大圣?”
“对,因为我前夫姓田,所以…。”
“这倒真挺有意思,那他大名是不是叫田七?”
这话齐奈听人问得多了,便只是淡淡一笑。
万诺丞又说,“不过我看你的状态一点儿也不像有孩子的人,好像没有太多牵挂,谁帮你带孩子?”
“和我父母在一起,除非出差,我周末一般都陪他,工作日就周三前后再回去一次。”
“恩 ,父母能帮上忙太关键了,能给你省不少心,至少不会拖你工作的后腿。”
“是啊。有的朋友觉得我应该对大圣心怀愧疚,她们觉得我太讲求个人空间了,对大圣的爱不够深厚,有时候我也会对自己产生怀疑。我妈挺会安慰我的,她说大圣还那么小,而且被他们照顾得很好,还说,他是男孩子,又是单亲,不能让他过度依赖我,这样不利于他成长为男子汉,在这点上我倒是同意的。但我身边做了母亲的女朋友都是一心扑在孩子身上,下了班没有一点自己的时间,所以我总被她们谴责。”虽然齐奈知道万诺丞对这个话题肯定是没什么感觉的,她还是顾自抒发着自己的情绪,“知道周国平吗?我估计你不知道,他写了一本书叫《妞妞》。”
65。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
万诺丞一直认真地听着,听她妄下结论,不得不打断她,“这回你猜错了,虽然没看过,但我知道这本书。我们公司的女同事提过,好像是他的孩子出生后不久就被诊断患有绝症,只活了一岁多,他写的就是这一年多养育她的过程,听说没有哪个母亲看了不是从头哭到尾的。”
齐奈注视着万诺丞,眼中现出一抹温情,“其实书我也没看过,我只是在一个电视节目上听主持人介绍了一下,然后他念了扉页上周国平写给妞妞的诗,虽然我第二天就买了这本书,但想起那几句话,我就不敢看这本书了。”
齐奈已然沉到一种伤感情绪中去了,她用无比轻柔的声音说着,“诗是这样写的,女儿,我的女儿是沙滩上一串小小的脚印,我徒劳地阻挡海潮,我的徒劳是不朽的碑铭;女儿,我的女儿没有故事,留下了许多灿烂的笑容,一辈子只有一次生日,也只有一次飘零。”
齐奈念的时候一直是脸朝着窗外,这时,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落下来,万诺丞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腹都纠结到了一起,他多么想把她拥在怀里,他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想要保护一个女人。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他正犹豫如何反应,齐奈已经扭过头来,一边不好意思地勉强笑着,一边拿纸巾擦着眼泪。“做了母亲都是这样,只要听说孩子不幸的故事,是不是与自己有关都会跟着一起伤心。”齐奈解释道。
万诺丞又给她递了几张纸巾,安慰道,“不管你那些朋友怎么想,我认为你心里是挺有孩子的。”
“呵,”齐奈感激地看了看他,“不过,关于这点,我前夫觉得我是基因问题,我父母也是这样的,不黏孩子,所以他觉得我们家在这方面基因有问题。”
“你们就因为这个才分开的?”
“不是,”齐奈若有所思,“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原因,男人最容易犯的错误。”
万诺丞明白她讲的是外遇,她前夫有了婚外的女人。
“看过大染房吗?”齐奈问道。
“恩,看过。”
“里面卢家驹说过两句关于男女的忠诚和背叛的话,很经典,有印象吗?”
“呵,没印象。”万诺丞想着,他看大染房完全就是被里面的一些商业手段吸引,即便同在职场上,男人与女人的视角仍旧是很不同啊。
“女人无所谓正派,正派是因为受到的引诱不够;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 ”齐奈幽幽地说着。
“恩,确实很经典。”万诺丞认同地点头。
“男女关系其实挺现实的,我理解,但让我自己亲身体验,我还是不能接受。”
“你前夫做什么的?”他本不想再揭她的伤疤,但他急于观察她谈论这些的反应,以便确认现在这还是不是她的伤疤,而且,他不自觉得想拿自己和他前夫对比一下。
“他在中振,负责产品行销部。”
万诺丞正喝着茶,差点儿一口就呛出来,那是与汉华齐名的设备提供商。他瞪着眼,“那你第一次还说你不了解我们的行业!”
齐奈一脸嘲弄的笑容,“我不是想起你那位红颜知己了嘛。”
若是他身边的其他女人说出这样的话,就是在表现醋意,但齐奈却不是,她的表情是一副觉得他和他那位红颜之间挺好玩儿的样子,让万诺丞有点不爽,她竟然一点都不吃醋。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开始像真正的朋友那样相处,茶余饭后,除了工作和他们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万诺丞很坦然地和齐奈聊及她的家人,聊到的最多的当然还是大圣。但齐奈从未问及过万诺丞家里的情况,倒不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他没有孩子,而是她觉得这方面的问题仍旧太过私人,她无意打探些什么。
万诺丞刚开始确实是带着非常明确的目的与齐奈交往的,但他现在的态度是基于什么样的目的,齐奈却看不清楚。他仍旧处处表现出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照顾与体贴,营造的氛围也是轻松快乐的,有时候也还是会像开玩笑一样说一些露骨的话,但在这种轻松下似乎又有一种闪烁的审慎,张弛有度。
应对万诺丞的嘲弄或挤兑时,齐奈发挥着女人的任性和孩子般的调皮,偶尔还能表现点儿男人才有的幽默感,但她暗自小心地管束自己的情绪,尽量把万诺丞对她的影响降到最小,不为他所动。
66。忽略了软能力
东锐已经开了最后一门课,齐奈到现场做观察,课间休息的时候,万诺丞的助理李琴过来说万总有请。
万诺丞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眉头紧锁,常林刚来过,撇开早已风闻的那些小冲突外,这已经是第三位元/老高层对刘沛华提出质疑了。
当初提刘沛华的时候,万诺丞考虑到他是人大的人力资源专业研究生毕业,之前又是培训和绩效都做过,年纪也三十二了,应该能够委以重任。但现在看来,到底是忽视了他性格上的缺陷,或者也不能说是缺陷,但对于人力资源岗位,就是缺陷了。
刘沛华还是单纯,在处理复杂的人际氛围上太不圆滑,总是认为凭着一股子热情与人家坦诚相见就能换取信任,结果反倒被人利用。公司现在新人又多,本来就存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管理冲突,人力这个角色就尤其重要了,但他非旦没有调和好矛盾,反倒使新老员工更加对立了。
万诺丞捏了捏眉心,开始觉得自己当初的决策太草率了,只考察了他的硬件能力,而忽略了软能力。
但他做培训工作还是相当胜任的,而且人又敬业,对东锐的归属感很强。这次中层的培训他没有完全放给培训经理去管,亲自监督项目实施,前几门课程的考核评估效果都非常好,齐奈也说这是刘沛华的内部组织工作到位的必然结果。
可是换掉他,这个人就很难再留在东锐了,流失他也很可惜。但换是必须的,刘沛华的这种软能力是锻炼和培养不出来的,他的风格是天性使然,况且东锐也没有这个时间等他成熟起来。到底怎么来安排他呢,万诺丞陷入两难。
万诺丞拿起放在他桌上的人力资源简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