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萍看着她点出来的两个菜,竟然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不由挑了眉道:“我吃什么有数,你就点你喜欢吃的好了。”
“我和妈的口味差不多,就这些好了。”章惠笑得让张云萍很不舒服。
张云萍听了抿抿唇索性也不说什么,随意地报了两个喜欢吃的菜。
那胖经理一一记上。
林青燃和桑红早就听桑大伟和秦洛水铺垫了舒云小筑里的招牌菜,当即也不客气,看着菜单里适合自己口味的就每人点了两个。
张云萍一再让她们多点些,林青燃客气地说:“这家菜馆的菜色精致,重质不重量,咱们也都不是饭量大的人,四个人八个菜,足够了。”
张云萍听得林青燃的话,重质不重量?她这是褒还是贬啊!
索性装作没有听到,又点了两个养颜粥,就让胖经理上菜了。
胖经理拿着菜单退出雅间,管好房门,快步正要走,那个靠在墙边等着他的中年男子对他点头道:“经理,麻烦一下可以吗?”
胖经理看看这男人的派头,马上想到了客人的身份,脸上殷勤地堆满笑意,连连点头,把手里的菜单递给站在旁边雅座门口的服务员:“快点,这是大小姐招待亲家的菜色,要速度要质量,别耽搁了。”
那服务员接了他手里的菜单应声离开。
“欧阳先生,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胖经理问。
中年男子低声地念叨着大小姐招待亲家。
“打听一下,你刚刚带着的那两个穿着古雅的女人,是不是姓林?”
“是,是姓林,那是我们家大小姐的亲家母,B市林家刚刚找到的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那个年龄小的就是她家三公子的媳妇,怎么,你们认识?”
胖经理一听也不是什么秘密,当即就很活络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中年男子手指间的烟灰一抖,烫着了他的手,他却恍如未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B市的林家,现在当家的是不是那个培养过好几个冠军的林玄玉林老先生?”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激动。
“呵呵,当然是了。”胖经理点头,不明白何以如此激动,这又不是什么新闻,这家伙到底是哪旮旯里出来了,说是欧阳家的公子,怎么也是B市当年的名门望族,怎么对林家了解这么少。
“是就好,是就好。”男子一叠声地说着,激动的神色除了激动,什么其他的信息都看不出来。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胖经理殷勤地问。
“没有了,没有了,谢谢!”男子说着点头连声道谢。
一侧的雅间门拉开,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探头看到那男子,气恼地大声说:“欧阳叔叔,医生说了不让你抽烟的,你怎么一转眼就又抽上了。”
男子看看指尖的燃着的烟头,苦笑着探手到一侧的垃圾桶边拧灭,丢了进去:“萌萌,你先进去吧,我上趟洗手间。”
“啊?你竟然还没有去,那这半天你在干么?爸爸还担心你迷路了,让我找你哪。”那女孩显然就是欧阳萌萌,她对这个叔叔显然很关心。
“迷什么路啊,遇到了熟人聊几句。”那男子说着就对胖经理笑笑。
“快点哦。”欧阳萌萌说着又回了雅间。
男子到卫生间转了一圈,用冷水把有些发烫的脸洗了洗,然后走回了自己所在的雅间,可是他的手怎么都不想推开那扇门,他期盼地望着远处那扇紧闭的房门,期待着自己梦牵魂萦的那张面孔重新出现。
她们刚刚进去,估计短时间是不会出来的。
男子无奈地进去了。
雅间里边坐着的是欧阳清槐一家三口。
欧阳萌萌一看到他进来,就连忙起身要去扶他,男子笑着摆摆手:“叔叔没事,哪里就那么弱了。”
“清柏啊,你的病不能掉以轻心,匹配的骨髓捐献者,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吗?”
欧阳清槐满脸关切。
“没有。”欧阳清柏苦笑着说。
“要我说呀,你赶紧结婚生子,不是就有了匹配的骨髓了?这样等着希望多渺茫?”欧阳夫人笑着劝他,她也无法理解,这个要貌有貌、要财有财的出色的家伙,在国外混了这么多年,竟然连个老婆都没有混上,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打算结婚。
“呵呵,大嫂说的是,可我这病着,说不准哪天就没了,哪里还有那种心思啊!”欧阳清柏说得倒也坦然。
“叔叔,你胡说什么啊,你一定得健健康康的,我还靠着你办理出国留学的手续哪!”欧阳萌萌口无遮拦地说着。
“萌萌,怎么说话哪。”欧阳夫人笑着打断自己的女儿的话。
“萌萌,你爸你妈就你一个女儿,咱们一家两代就你一个后辈,你出什么国呀,我就是把你带出去,这身体也无法周到地照顾你,这不是让你爸你妈凭空多了很多担心吗?”
欧阳清柏玩笑说。
“我可以照顾叔叔啊,你一个人病着,又在国外,我不是你最亲的亲侄女吗?”欧阳萌萌的嘴巴也学得甜了很多。
秦青在那个国家,为了能离秦青近一些,她什么都愿意做。
欧阳清柏闻言笑得很意外,连声表态:“好好好,有萌萌这句话,叔叔就知足了,萌萌真的长大了,我会关照手下的人,帮你申请一个差不多的学校,放心好了。”
欧阳清槐夫妇相视一笑,无奈地叹息一声。
“你病着还给你添麻烦,真不好意思。”欧阳夫人殷勤地客气道。
“大嫂,听说林家的小女儿青燃找到了,是真的吗?”欧阳清柏貌似随意地问。
“这倒是听说过,不过林家也没有专门对大家介绍过这个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欧阳夫人想了想说道。
“哦。”欧阳清柏怅然地应了声。
“清柏,你这么多年一个人,不会是还惦记着青燃吧?”欧阳清槐疑惑地看看弟弟的脸色。
“呵呵,都多少年的陈年旧事了,何从惦记呢?只是觉得回来后,故地重游,脑海里还有点影子罢了。”欧阳清柏淡然一笑。
再回头佳人已经成了他人妇,想起来也不过是徒增烦恼忧伤而已。
那林青燃,岁月虽然在她的脸上留下了风霜的痕迹,那双漂亮的曾经顾盼灵动的眸子,此刻无波无痕,寂若寒潭。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那对巧笑倩然的母女俩,什么样的男人会有这样的福气呢?
“唉,听说林青燃这么多年过得很可怜哪,她当年不知道什么原因,愣是没有跟着家人出国,嫁给了一个当地的毫无根基的人,咱们都知道,在那个年代,一无所有、根正苗红是多好的保护伞,可她毕竟年轻,缺乏识人之明,据说找的那个男人是个赌徒,对她们母女俩都很不好。”
欧阳夫人显然听得的闲话更多更具体,看到小叔子感兴趣,自然乐得多说两句。
“赌徒?连家人都能让她割舍掉的托身的男子竟然是个赌徒?”欧阳清柏的脸上堆满了不可思议的怅惘。
那样一对母女,那气质风范,哪里是一个赌徒能够养出来的家眷?
“林青燃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她的心脏一直需要做手术,可是那男人连一笔手术费都拿不出来,还是后来,不知道她们家的女儿怎么被宋家的老三看上了,估计是出了钱救了她的命吧,不然,谁知道能等到和她父亲相认的时候不能。”
欧阳夫人显然也是个八卦的好手,知道怎么吊起听者的欲望。
欧阳清槐听得连声叹息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林青燃那模样长相,端的是林黛玉重生,豪门公子还可能有怜惜之意,落到底层寒门,还不是被糟践得不成人样。”
欧阳清柏的脸色有些苍白,他低头掩饰地大口吃着菜,勉强地笑道:“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回到林家,那人自然不会再薄待她。”
“那是当然,林家那是什么身份啊,如今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了富家女婿,自然会收敛了一切,着力奉承那父女俩;
不过依我看,林玄玉也有九十多岁吧,林青燃又是个忍气吞声的娇小姐,等林老仙去,以后的事情就说不准了。”
欧阳夫人自然满面悲悯,看着小叔子那脸色,她也觉得奇怪,不在意的话不是更该随声叹息吗?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得她这口才退化了?
“这估计就是命运吧?”欧阳清柏接到大嫂的目光就随口说了句。
“叔叔,这么说来,当年你和那个林青燃谈过恋爱?”欧阳萌萌兴奋地说。
“小丫头知道什么啊!”欧阳清柏不由失笑。
“都在一个地面儿上住着,早晚会有遇上的机会。”欧阳清槐安慰道。
“你安心在B市住下,我们动用所有的人脉,尽力帮助你寻找匹配的骨髓,你就没事散散心,和以前的老友们见见聊聊。”欧阳夫人安慰道。
“嗯,谢谢大哥大嫂,你们能专程从NJ市回来看我,小弟真的感激不尽,萌萌的事情你们放心,明年三月份开学就会有回音的。”
欧阳清柏也明显地表示对亲人的感谢,故地重游,没有这些记挂的人的话,这个城市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张云萍她们的雅座里,吃饭还算顺利。
桑红就按着秦洛水的建议,率性自如地说话行事。
一道菜她吃了好吃,就毫不掩饰地用公筷给其他的三个女人都夹过去,让她们尝尝,明白地说出来好吃在什么地方;
当然了对于不对她口味的菜,她也丝毫都不掩饰不喜欢的理由。
林青燃把自己喜欢吃的炖乳鸽给她夹了一筷子,被她毫不犹豫地换回了她的盘子里,说自己吃着那肉,感觉就像吃海绵,除了烂软,什么味儿都吃不出来。
最后她把四个女人归了两派,她和章惠属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年轻派,两个妈妈属于注重营养搭配的保养派。
张云萍家的餐桌上从来都没有这么肆无忌惮的说说笑笑的吃饭氛围,可是看着桑红这么毫不掩饰地在餐桌上边说说笑笑,却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胃口,甚至还因为她的推荐,尝到了一些她从来都不在意的乐趣。
再看看身边的章惠,她忽然觉得这个媳妇有些太板正,太闷了。
不由对把桑红娶回家之后的聚餐充满了期待。
她全然忘记了自己在家里餐桌上的规矩。
吃了会子饭,就开始后边的餐后水果了。
林青燃看了一眼桑红,母女俩一致说了要去卫生间的话,于是随着服务员撤下满桌狼藉,她们也顺道去了卫生间。
舒云小筑的卫生间很干净,一角的地炉上,燃着很古雅的藏香,男女洗手间遥遥相望,中间共用一个宽大的洗脸正容台。
母女俩说说笑笑地进了卫生间,丝毫都没有留意到一个面对着洗脸台死死地盯着镜子的欧阳清柏。
看着那两个清丽的身影闪过,欧阳清柏四下看看没人,就探手把所有的水龙头都拧到了冷水的那一侧,然后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站着,等待。
果然,最先出来的是他期待的身影。
他紧张地低了头,用眼角打量着她的动作,期待着她能认出他来。
林青燃先出来,她脚步缓慢悠然地走到洗脸台边,压根儿就没有抬眼看他这么一个大男人。
她漫不经心地拧开了水龙头,里边突然出来的冷水让她吓得低呼出声,支愣着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欧阳清柏抿唇低声叹口气,缓步走了过去。
一只修长的男人的手从她旁边隔着一个洗手台探过来,帮她把水龙头扭到了温水那里,然后打开。
男人站得离她很近,而且身材好像太高了点,林青燃礼貌地抬了一下头,也无胆细看那男人的脸,小声道:“谢谢。”
然后低了头快速地把冻僵了的手放在温水下冲着,洗好手,转身离开原地,把变暖的手放到了旁边烘手机下边烘烤。
凭感觉,她知道那个男子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她的身后一直盯着她,这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什么人啊,他帮了她,她已经道谢了,还要怎么样啊。
这样想着,她如同芒刺在背,却强自镇定。
“青燃,你胆怯害羞的模样,一点儿都没有变。”
欧阳清柏失笑地看着这个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曾的女人,恍如隔世,许多年前的冬日,她倚着窗下的那株盛开的红梅,偷偷地看着他时的羞怯模样,如现眼前。
林青燃闻言,身体一震,她缓缓地转过了身,那无风无波的明眸在看清他面孔的瞬间,瞳孔突然放大:“你——你——”
“是我,幻想过无数次的相遇,却没有想过这一天,我们几乎对面不识。”欧阳清柏的手插在了长风衣的衣袋里,侧靠了洗脸台故作悠然地看着她。
林青燃的脸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抬手揉揉自己怦怦狂跳的心脏,努力地抑制着涌到眼里的不听指挥的泪光,旋即垂了明眸,半晌才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