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垂眼笑笑,“你能接受就好。定了吗?”
“定了。”
“挺好的。”扒拉一下面条,他对漂浮在汤面的绿色物体提出置疑,“喂这什么?”
“葱啦,知道你不吃香菜。”真是的,不戴眼镜连菜都分不清。起身去厨房端了些卤菜过来,又装一小碟辣罗卜给他,“尝尝这个。”
夹一块尝了尝,食客连连点头,辣得鼻尖冒汗:“好吃~~你自己做的?”
“我哪会,我妈弄好给我送过来的。”
“你妈对你真好。”
听这话说的,谁家妈妈对孩子不好呀。冰箱里还有做早餐吃的虎皮蛋糕,将就一下看成生日蛋糕吧,端了一盘子出来,再拎瓶芝华士,还是上次明月从东子那儿拿来的,放家里一直没喝。
寿星觉得还少点什么,东瞅西瞅在墙脚找到两根白蜡烛,点燃了粘在盘子两侧,然后傻眼:“好像给死人上贡~~”
“呸呸!”米艾气得打他一下,赶紧把蜡烛撤了。
他摸着手背皮笑:“随便说说嘛。”
“说也不能说这种话。那瞳没给你庆生?”
“她拍戏去了。”
哦~~家人不在,佳人也不在,难怪看起来心情不太爽。
一瓶芝华士一会功夫就喝了个底朝天,莫梓彧又从柜子里搜出大半瓶红酒,举着酒瓶看上面的商标:“张裕干红,有好酒也不拿出来。”
是,是好酒,白的红的一起来,等会看他怎么耍酒疯吧。他手机响,米艾调侃道:“美人慰问你来啦。”
“不是。”撇嘴摇摇头,接起电话。“阿姨啊……不回来了,我跟朋友在外头吃饭呢,一大帮朋友,您别忙活了……算了要不是您说起他记得啥,叫我回去训话……您又不是不知道……没事,别忙了啊,我自己会照顾自己,拜拜。”
怎么感觉凉飕飕的,米艾拢着手臂环顾四周:“哪来的一大帮朋友。”
“我家阿姨,哄哄她呗,老怕我一个人过不好。”
“阿姨?”
“就我家保姆,从小带大我,比我妈还亲。心肠可软了,刚还说什么老头叫我回去过生日,切,老头记得才怪,肯定很久没骂人了憋得慌。”
听他老头老头地叫,真没礼貌。“你就不能叫声爷爷啊?”
“他叫我臭小子小兔崽子,要么喂,哎,我干啥叫他爷爷?”
她噗哧一声。
“笑什么,真的,这老头的使命就是想着怎样打击我压迫我。”
“哪能啊。”亲爷爷能对亲孙子做出多过分的事来。
“真的你别不信,我的童年跟青少年时期就是在他的专政下悲惨地度过。”仰头一口喝尽杯中的酒,莫梓彧敲着空玻璃杯痛诉历史,“你知道我几岁到老头家吗,三岁半,那时候我爸在深圳开公司,我妈一边帮他一边带我哥我姐读书,说是怕老头老太寂寞,楞把我扔到北京。老头也真舍得折磨我,学书法学钢琴拉小提琴,不管我喜不喜欢都逼我学,别的小伙伴在外头踢皮球,我只能可怜巴巴地趴在窗户口看两眼,还得躲着,不然就等挨骂吧。”
“家长都这样,望子成龙。”
“不不,我家老头是望子成疯,疯狂的疯。嘿嘿我没疯运气真大。以前还有我奶奶护着,后来她去世了,老头也从位子上退下来回这边。呵,从那时起专政就开始了,我想学什么他不让,我不想学的他偏要,我学吉他学萨克斯他说那玩意儿是资本主义,他怎么就不想想钢琴小提琴不资本?我中学六年,年年寒暑假得去部队锻炼,我靠你能想象得到那啥样儿吗?高中毕业本来联系了国外的学校,他楞不让我去,好吧那我学计算机,去北方行吧,他也不让,给我换成H大的土木……我本想去清华或者哈工大的。”
涌到胸口的不知是什么滋味,有点闷有点重,米艾嘴拙地安慰:“可能老人家想着为你好,怕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你别计较。”
他摇头:“我没计较。”
还没计较,看那双桀骜不驯的桃花眼,就说怎么司令大宅不住,非得自己搬出来。
“其实我知道老头心里怎么想,我哥我姐是我妈带大的,哪方面都没得挑,老头怕输给我妈,就可着劲儿折腾我。”抓起瓶子把最后一点酒倒进杯里,他一饮而尽,没戴眼镜的双眸里有不多见的茫然和脆弱,脸贴在桌上喃喃,“我都做得够好的了,从小到大就没下过年纪前三,奖状一屋子,可是没用,无论做多好老头从来没有一句表扬的话……”
“好了,”她拿开他手里的杯子,“别说了。”
“咦我干嘛跟你说这些,不说了不说了。”他闭着眼睛笑,说话声音明显有些大舌头,“你今天做的面跟我妈做的一样,真好吃。她就做过一次,我小学三年级那时候她去北京看我,给我做面条,还打两个鸡蛋,说考试可以得一百分……不过以后再没有了。”
“那时候大人都忙。”
“啊,忙啊,忙着赚钱,赚了钱光知道给我花……你看我好像什么都有,其实什么都没有,有时候我回家,一个人都没有,我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嘘,嘘~~”她捂住他的嘴,眼眶莫明发酸,“醉了,别说了,去睡一觉。”
“哦。”乖乖跟着进卧室,脚步虽踉跄但意识还算清晰,“你睡哪儿呀?”
“客厅行了。”客厅那张沙发太短,他一米八的个子没法睡。
他嘟囔着哪能让女士睡沙发男士睡床,到底敌不过酒劲,扑到床上不再吱声。米艾倒了杯水放到床头,见他抱着她的绒毛大狗睡得正香,身子像只虾米似的弓着,可笑至极。推了推他胳膊,他哼哼两声,翻到另一边又以同样姿势入睡。
她想起有相同睡姿的另一个人。
是谁说,有这种睡姿的人缺乏安全感?
第三十七章 最后一曲探戈
一整晚似乎没睡好,梦零零碎碎的,醒来又都记不住。卧室里那位房客睡得人事不醒,米艾以每隔十分钟的频率叫一次,直到快出门了还不见他有动静,干脆捞起一只搪瓷缸跟一只不锈钢勺子铛铛铛敲起来。
莫梓彧臭着一张脸很大的起床气:“吵死……”瞄一眼门口叉腰的主人,“干嘛?”
“几点了少爷,该上班啦!”
一口回绝:“不上了。”
“那人家找你怎么办?”
“爱找谁找谁去。”重新躺下呼呼。
“……”算他狠~~交代一句记得锁门,米艾讪讪而去。繁忙的一天从挤公交开始,上午打电话、跑客户,下午跑客户、开会,快下班时才接到老板电话,很多余地问她在干什么。她没好气,“上班啊,你在哪儿?”
“刚到公司楼下。”
“真早~~”不得不让人心生嫉妒,做老板真好。“几点起来的?”
“一点多,睡得真舒服呀。”
她咬牙切齿:“莫总您可以不来上班了。”
“是啊我本就不是来上班的,哎晚上没什么事吧,一起吃饭,带你见个人。”
他没说见谁,米艾也不怕被卖掉,兴冲冲跟着人贩子走。车停在一家会员制俱乐部门口,她恍然大悟:“见美人?”
“美人美人,”莫梓彧不满地嘟囔,“也不知跟哪儿学的,跟个色胚似的。”
要论色,谁比得过莫少啊?“她回来了?”
“中午回来的,你不是老想见她嘛。”
啊啊要见明星了,赶紧掏小镜子照照,头发没乱,身上裙装略嫌职业化……还行,好歹算得上国内名牌。迅速去洗手间补了下妆,等会儿可别在人家面前掉价。
大厅里各色美女如云,那边飘来的一袭米色短裙女子却仍显打眼,戴一副脸庞大的墨镜,轻移莲步,到了桌前摘下眼镜笑道:“不好意思,来晚了。”
“我也刚到。”莫梓彧起身为她拉开椅子,给两人做介绍,“米艾,那瞳。”
这么重要的时刻米艾竟然开始紧张:“你你好,你比照片上还漂亮。”绝不是恭维,眼前的美女略施薄妆,五官自然没得挑剔,难得的是肤质极好,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总以为小青已经是难得的美人了,跟那瞳一比,明显不在一个层次。
她的笑容完美,辞令也完美:“谢谢。你也很漂亮。”
莫梓彧唤过服务生点单:“想吃什么?”
菜单上曲里拐弯的英文看得人郁闷,米艾连蒙带猜点了两道,瞅着座无虚席的餐厅好笑地想,中国人吃点啥不好,非得赶时髦嚼那没煮熟的牛肉,野人~~
那瞳却是习惯吃西餐,说在家也很少吃中餐,筷子都不大会用了。聊起来才知道美女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她有物理学硕士学位,当初的理想是做工程师,进娱乐圈只因为觉得好玩。好玩~~这世道真不公平,人家拼死拼活拍片,还得时不时被潜规则两下,有钱人就不同,纯属玩票性质,玩不下去了还能撤。
吃意大利菜没法国菜那么讲究,不过也繁琐得要命,米艾对这洋玩意儿没多大兴趣,更喜欢的是看那两位美女帅哥,光看他俩吃相就够赏心悦目的了,真正的金童玉女,绝对般配。以前没跟莫梓彧出去吃过西餐,记忆里总是他吃路边摊辣得满头大汗的搞笑场景,跟现在一刀一叉优雅进食、轻言慢语的形象有很大出入。
说不上来为什么,这样的莫梓彧好像离她很远,很陌生。
一顿饭吃得算顺利,没人上前打搅,只有几个小年轻隔着老远朝这边张望,也没缠着要签名什么的。这种高档会所寻常人来不了,能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什么名人没见过,不惊讶。
米艾倒憋不住了,好容易跟大明星见上一面,别吃完就完了。趁莫梓彧离席接电话的时候跟人打商量:“给我签个名行吗?”曾经求过莫少,不过那厮以看外星人的眼神看她:多大了跟个小姑娘似的追星!切,她也才二十多尚属小姑娘好不好?
那瞳一愣,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好啊。”
“谢谢谢谢。”才不管人家笑不笑话,迅速从包里摸出纸笔递过去。寻思着是不是再弄张合影啊,怕莫梓彧骂,算了吧。
窗口打电话的那个看过来,脑门隐约显出三个斗大的惊叹号。
米艾装样,等他回到座位上抢先告知:“我们在聊电影。”
那瞳掩嘴轻笑。莫梓彧看一眼腕上的表,说:“得走了吧,我送你过去。”
“不用,你忙你的,司机来接我。”
美人晚上有活动要参加,由一辆豁亮的加长林肯接走。真NB啊,米艾盯着车屁股大发感叹,冷不防脑袋被人敲一下,莫梓彧以很鄙视的眼神看她:“找她签名了吧。”
“啊。”签名怎么啦,犯法啊?“本来我还想让你给我们拍个照的,我手机130万象素,还行~~到时候放我空间里。”
“……”完全无话可说,扬手再敲。
她吸取教训,捂着头要求:“给我一张她的照片行不,要生活照的。”艺术照太假。
手抬起没地方可敲了,他呵呵笑,扯扯她的发稍。“我没她照片。”
“鬼扯~~”
“真没有。”
“合影呢?”
“也没有。你要真想要,我给你上网找找打印一张。”
切,网上的照片有什么看头。“你这男朋友怎么当的,连张照片都没有。”
意义不明地唔一声,莫梓彧取下眼镜捏捏鼻梁,也不反驳。
好一阵沉默,米艾绕着挎包带子开口:“你跟那瞳好事近了吧。”
“呃……有点早,”他一本正经,“我还年轻,暂时没考虑这个问题。”
“啊真对不起,”她更一本正经,“我不知道30岁正是长身体窜个儿的时候,还没长大,结婚这事太遥远了。”
说完两人相视大笑,莫梓彧看着她连连摇头:“我昨天才满的29行吧?”
“那也不小了。”
“不急。”
“你不急,人家急啊。”刚才在餐厅吃饭,看得出来那瞳很喜欢他,尽管没多少亲密举动,但从眼神里能感觉得到。不过莫梓彧这厮就难猜了,不是米艾敏感,他对那瞳的照顾挑不出毛病,拉椅子递餐巾甚至帮着切牛肉,无微不至,可就是因为挑不出毛病,所以总觉得太客气,太彬彬有礼。“那瞳多大了?”
“嗯……27?”
听听这语气,还是个疑问句,连女朋友到底几岁都没搞清。“我觉得她人挺好的,没什么架子,你也别老让人家等,女人青春有限。”
莫梓彧掏出车钥匙把玩:“她等我干啥呀?”
心不在焉的态度真让人窝火。“你以为哄着你玩啊,看不出来她喜欢你?这么好一个女孩子你还挑什么,还不赶紧抓牢结婚去。”
“想看我们结婚啊?”
“……”什么叫看!气得她直哼哼,“你行,到时候错过了有你后悔的。”
“你可真有闲心。”他笑露一口白牙,指指斜对面的商场,“还早,进去逛逛?”
反正回家也没什么事,还不如看看衣服,顺便开导开导这位立业却不愿成家的主。脑子里一边编词一边跟着他走,苦口婆心:“你也老大不小了,为爸妈想想,别让老人家整天为你操心……”唠叨在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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