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一歪,人顺势跌了出去。
肚子暖暖的,怎么有些疼呢?眼前一黑之前,乔然想。
☆、56 爱在当下(2)
再醒来时;窗外的太阳还在昨天那个高度高高的悬着;轻度刺眼。
不知不觉,一天竟这么轻松的从指间滑过了。闭上眼,鼻端满满的全是消毒药水的味道;“孩子没了吗?”她问坐在床头,一直拉着自己手的人。
母亲真是个神奇的名词;在宝宝来前,她从没有过成为母亲的自觉;可一旦来了;她就知道ta来了。
摸着平坦的小腹;说话的乔然眼睛有点酸;她害怕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因为倒前的瞬间;她真有种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快速流逝的感觉。
“在的,在的,老婆……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这次是真的!”床前的言楚抬起头,两只眼睛却是通红,看样子是熬了一夜。
“哦……”心底暖了一下,乔然脸上一淡,“那苏喻的呢?”
没记错,乔然倒下时,苏喻也是跟着一起扑倒的。
“她也没事……”言楚的脸突然僵了一下。“老婆,苏喻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哦……”一直好奇的答案在即将揭晓的时候,乔然突然淡然了。可言楚下面的话她却再淡然不起来。言楚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本来答应了她把这个秘密一直保守的,可你也看到,妈她马上就要……我不能再让小喻一个人在外面……”
言楚叫“小喻”的那刻,他们间的关系呼之欲出,乔然指头揪着被角,等着言楚给她答案。
“其实我和她……”
就在这时,没关严的门突然被从外侧砰的推开,头发散乱的苏喻跌跌撞撞进门,“言楚,你答应过我不说的,只要你不说,她就会不自在一辈子,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两行眼泪打从她眼角流下来,那刹那,乔然突然觉得苏喻有点变了。
几个大夫从门外尾随而入,把她驾了出去。
“她……她怎么了?”抓着被角,乔然声音有些结巴。
“亨汀顿舞蹈症,发病时间会随着代数的延续而逐代提前,到了小喻这代,发病就是现在。”言楚看着一脸惊讶的乔然,继续慢慢的说,“她遗传自我母亲。”
“那她不就是……你妹妹……”消息太惊悚,乔然一时有些消化不良,“可是……可是……”
回忆起之前言楚对苏喻的种种回护,现在解释起来都变得顺理成章。
“可是她不是苏家的女儿吗?苏爸苏妈那么疼她。”之前的乔然见过苏喻爸妈一次,对苏喻可以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怎么看也不像是非亲生的。
“苏家二老自己不能生孩子,言伟业把小喻送去时,他们乐的跟什么似的,更何况,言伟业和苏家生意还有那么大的往来,他们怎么可能对小喻不好。但我不否认,小喻长大后,他们对她确实不错。”
“我不懂,就算你们不是婆婆生的,但为什么你就被接回了言家,而她就……”
“你说小喻为什么没姓言?明兰如果自己生的出儿子,你认为我姓得了言吗?”言楚他自己嗤笑自己,“母亲是人家眼里的小三,在自己眼里是别人的替身,她这一辈子,不容易……”
言楚说着,声音哽咽。
乔然突然浑身一阵无力,“所以你们恨让这一切发生的我妈妈,连带的也恨我……言楚,难怪你最初那么讨厌我……”
“不是讨厌你,是讨厌我自己,明知道不该喜欢,却喜欢上,明知道不该答应订婚,却恣意的答应了,老婆……五年前那次,对不起!”言楚第一次主动提起五年前。
“五年前”就像个怪诞的神奇区域,让乔然好奇,却一直回避,直到言楚这次主动提及。
“那时,妈妈已经病发住进了这家医院,小喻把事情告诉她后,她谎称病情恶化,把我骗了来……我知道那时你一定很伤心,难过,对不起。”
乔然没说接受不接受他的道歉,只是低头一阵沉吟,“那你后来干嘛回来?”
“因为我知道你过的不好……而且,我过的也不好……”
两颗有恨有怨的心,彼此间过的怎么会好。
“老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乔然现在需要好好想一想,在他们直接突然横亘了之前她不知道的东西,爱,第一次让她觉得沉重。
“让我好好想想……”
言楚握着她的手心一紧,正想说什么,门外的护士突然跑了进来,“Your Mother!”
听了这话,言楚倏地撒开了乔然的手,奔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乔然想:从头开始,从何开始……
就在那天,一个落花缤纷的日子,在洛杉矶这家名叫雷斯科尼的小医院里,一个还未完全老去的生命从这世界上陨殁逝去,眼目深沉的言楚等发现时,他的小妻子已经不知在何时,悄然离去了。
☆、57 爱在当下(3)
八月的小城;气温正高。
远处传来一阵西瓜香;刚出幼儿园的小人儿闻到,拽拽妈妈的手,“妈妈;妈妈,我要吃西瓜!”
小孩子声音甜甜脆脆;引的路人都一阵侧目。是个长相粉白的小丫头。
听到孩子叫,女人蹲下身子;“是谁前几天吃了大半个;结果胃肠感冒打了好几针?不怕疼了?”
小人儿摸摸屁股;“怕……可也想吃瓜。妈妈;要不你吃大半个,只给苒苒吃小小口好不好?”
“言苒苒;这是你说的哦?说话算话!”
她觉得自己这句话一定是被女儿当成西瓜子吐了。半小时后……
“言苒苒,你答应妈妈什么来着!”她只不过炒两道菜的功夫,这丫头就又吃了小半个,真不让她省心。
女人举着巴掌想打。
“妈妈,陆叔叔是我爸爸吗?”孩子的话让女人停了手。“为什么这么问呢?”她摸摸女儿的头。
“别的小朋友都有自己的爸爸,就我没有。他们说爸爸就是对自己最好的那个人,我觉得陆叔叔对我就非常好,连护士给我打针时,他都在旁边给我呼呼。妈妈,陆叔叔是我爸爸吗?”苒苒又问。
她有双和她爸爸很像的眼睛,不是很大,却亮亮的极有神采。每次她看她,乔然总不自觉想起那个人,转眼分开五年,苒苒都四岁了。
“陆叔叔是陆叔叔,不是爸爸……”她说。
有敲门声。
“妈妈妈妈,我去开!”言苒苒跳下板凳,自告奋勇。
“小心别被门夹了。”锅里的菜快糊了,乔然嘱咐完苒苒,人赶忙进了厨房。
幸好,在菜糊掉的前一刻,幸好。
关了火,乔然正在成盘,言苒苒的小脑袋从外面探了进来。
“是谁啊?”
“陆叔叔。”小丫头嘴甜甜抿着。
小脑袋上多出个大脑袋。“我来借点醋,家里没醋了。”
“你难得在家开火啊。”
“来个朋友。不愿意去外面吃,就在家里我们两个大男人对付吃点饺子。”
拿小碗倒出点醋,把剩下半瓶直接递给他,“一会儿要做鱼,这些你先拿去。”
“谢了。”拿着醋瓶子,陆志军又在那站了会儿,这才转身离开。
“妈妈,陆叔叔喜欢你!”趴在饭桌旁的椅子上,苒苒人小鬼大。
“你又知道!”往她小嘴里赛块肉,乔然回头去做鱼。
陆志军对她那点心思,早在她搬来小城后的第二年她就知道,只是不能接受罢了。
这是座远离D市的内陆小城,独自从美国回来后,她谁也没通知,就来到了这里。
终年少雨,水果是稀缺货的小城,乔然就在这里独自生下了苒苒。
香气扑鼻的糖醋鱼很快出锅,乔然拍掉苒苒想偷吃的手,“妈妈去给陆叔叔送两条过去。”
难得两个大男人在家吃饺子,多半也是速冻的,乔然最不喜欢速冻水饺那个味道,涩涩的一股冰箱的氟利昂味儿。
“去吧去吧!”苒苒挥挥小胖手,“好好培养感情!”
“臭孩子!”端着鱼,乔然笑骂。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从搬到这座城市来,陆志军就一直住乔然隔壁,还很凑巧的,他也是个大夫。
陆志军开门时,端着鱼的乔然险些没把手里的鱼摔了。
门口站的陆志军,门里的男人腰上系着围裙正在面板旁边包饺子。“志军,有客人啊。”言楚头也没抬。
“是啊,邻居来了。”陆志军应了声,“乔然,来了就一起吃个饺子吧,这是我在国外读书时一起合租的朋友,言楚。别看是我们两个大男人包的,但是味道真不错的哦……”
“不了。”不用看,乔然都知道自己的表情现在要多讪讪有多讪讪。像见到猫的老鼠,她把鱼直接递给陆志军,“家里做了几条鱼,给你拿两条来尝尝,你们吃,我先走了。”不由分说退出门,她落荒而逃。
乔然家,苒苒正在拿手抓着吃肉吃,小脸已经粘的全是油。“妈妈,你回来了!”她张着小嘴嘟嘟着对乔然说。“陆叔叔爱吃你做的鱼吗?”
“爱吃……”乔然有点心不在焉,“苒苒,快吃,吃好了上床睡觉。”
“妈妈,晚饭过后百步走,是你说的,你还要带我去小花园玩的!”小丫头低头吃的起劲儿,嘴里说话也是头头是道。
于是,一小时后,楼下小花园里,苒苒在路灯下堆着沙堡,而乔然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发呆。
八月的小城,晚风少了白日的燥热,凉凉吹起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草丛里,几只小虫吱吱叫着。乔然看着远处,有些心不在焉。
“她长到四岁我才第一次见,五年了,老婆,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石凳旁,言楚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过来,和她肩并肩,他看着玩沙子玩的起劲儿的小孩子。“志军说她叫苒苒?”
“嗯。”几年没见,乔然有些不自在。
“是太阳冉冉升起那个‘冉’吗?”他头微微倾向她,鼻息更近了。
“荏苒的苒。”说完这句,乔然喊玩的起劲的苒苒,“苒苒,该回家了!”
“妈妈,再玩儿会儿嘛……我的博丁安城堡刚堆到一半。”小丫头撅着屁股不干。
在她没察觉的时候,言楚早蹲到了苒苒小朋友旁边,“苒苒见过真的博丁安城堡吗?”
摇摇头,“没有,不过我看过照片,妈妈说等我长大了带我去。”言苒苒说完,才发现突然降临自己身边的帅叔叔,“叔叔你是谁?你见过真的博丁安吗?”
“我去过。”还是和你妈妈一起去的。“我姓言,叫言楚,你可以叫我言……叔叔。”紧抿着嘴,言楚说完这句话。
“你姓言吗?妈妈说我也姓言!妈妈说我和爸爸是一个姓,叔叔,你认识我爸爸吗……”
言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当初被豆丁叫爸爸,如今却要被自己的孩子叫叔叔。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认识他……”
“真的啊!”沙堡也不堆了,苒苒直接拉起言楚的手,“妈妈说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回不来,叔叔你和我说说爸爸的事情好吗?”四岁的小姑娘说起话天甜腻腻的,听的言楚心里痒痒的。
“可是天晚了,苒苒要回家了。”
“叔叔和我们一起回家!”
“苒苒,叔叔有自己的家,怎么能去我们家呢?”乔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
“陆叔叔也有自己的家,妈妈不是也邀请他去过我们家,叔叔就是我邀请的客人好了!”上来倔劲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言苒苒小朋友。
看着牵起女儿手往家走的言楚,乔然只能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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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的问题总是奇奇怪怪,等回答好了她所有的问题,言楚退出房间,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时间不早了,你走吧。”站在门口,乔然逐客令。
“苒苒说陆志军这么晚的时候也在你这里呆过。”他脸阴阴的。
乔然脸一窘,“那是家里跳闸,他来帮忙修而已。”其实她觉得没必要和他做解释。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外,她虽然抗拒陆志军的好感,但在一个没光亮的夜里,他是她唯一能求助的人。
“我知道,苒苒和我说了,家里的电闸不稳定。”
他话还没说完,电闸又跳了,漆黑的夜里,只有窗帘外透进来的淡淡月光。
“然然,以后这种事情,你可以靠我。”说完,他走过去摸电盒。
因为不熟悉环境,言楚修了好久才修好。“我说了,你可以靠我。”
“……”乔然没说话。
她转身坐到沙发上,“家里怎么样?”
五年,为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