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进来了两个人,这时都摘下斗笠。
“啊,原来是老三,稀客。”齐五爷精神一振:“又跑船过来啦?”
他和陈三两个人的交情不浅,年轻时经常结伴去沅陵武陵一带,那边的操舟好手不少,只要两人联手,几乎没有败绩。
“我不咋跑船,”陈三自顾坐下,并示意旁边的年轻人也坐下:“儿子有一条不大不小的帆船,现在沔水一带。”
什么?齐五爷嘴巴张得老大,帆船?自家的小渔船也差不多五百金,已经是自己一生的积蓄才买的。
对于陈家的历史,他也比较熟悉,知道是出籍的部曲。
这才多少年?对方连帆船都混上了。
“老弟,江陵这么挣钱吗?”齐五爷说话间更加亲近:“要不来帮衬下你家大侄子?”
“我怎么有那能力帮老哥呢?”陈三捧起石桌上的茶瓮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旁边的齐五爷心里万分失望,却也能理解,两人如今不再同一层面。
“孙子进了蒯家族学,我们都老咯,只好看看孙子辈。”陈三还在一旁补刀。
齐五爷嗯嗯啊啊地应着,心里凉透了,这是来向老头子我显威风的吗?
“其实啊,五哥,你自个儿就能帮你自个儿!”陈三下了一剂猛药。
“老三你说笑了,一次出船,最多也就一百金,我齐五一辈子就拿过两次。”齐五爷叹口气:“难啦,你的运气好,天天接大活儿。”
“哈哈,五哥说笑了。”陈三抹了抹嘴边的茶渍:“一次足够,所以五哥你也可以!”
“一次?”齐五的眼睛瞪得铜铃大,嘴唇都在发抖:“老三,你说是皇差吗?”
对于皇帝,实在太远。就连皇差,他一辈子也就远远的见过一次,连神龙不见尾的太守大人,都倒履相迎。
在普通人的心目中,汉家天子还是至高无上的。
“皇差?呵呵,这个小弟真没接过。”陈三神神秘秘的指着旁边的年轻人:“赵先生可以给你出这个钱!”
见对方不相信,他拍了拍胸脯:“我陈三啥时说话不着边际?你着人大厅,你家侄子那帆船,江陵行船人大都清楚。”
“赵先生,请坐!”齐五爷恭恭敬敬地用衣袖把另一个石凳子擦干净:“只要您出一艘帆船,上刀山下火海,我齐五都认了!”
“那倒不必!”赵云没换地方,挑眉一笑:“五爷,请问您晚上敢操舟吗?”
“敢敢敢!”齐五爷呼吸急促:“别说晚上,就是大风大雨,我这把老骨头也敢闯!”
“某需要三艘小船,擦黑就走。”赵云笑容可掬:“事成之后,您的孙子也可以去学习!”
齐五爷货到这么大岁数,确实在大风大浪中闯过,从没见过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
他渐渐平复下来:“请问赵先生要去哪里!”
“毒龙岛!”赵云轻轻吐出三个字。
第六十八章夜发毒龙岛
不管是蔡家还是蒯家之人,在荆州还是非常有名气的,很多人都以认识他们为荣。
近两年,蔡瑁、蒯良等人,家族为了锻炼他们,经常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就不适合到大面铺。
万一不小心露出面容,说不定就有人认识他们,消息也就走漏。
到时候要是张家人得到音讯,日夜用帆船锁住大江,那赵云船队就玩儿大发了。
艨艟斗舰再厉害,你能把大帆船拦腰撞断?如果张家人存了心,一条铁链子拉在江面上,什么船都过不去。
赵云的身体一直在缓慢成长,现在已经是成人的身体,加上体型宽大,别人还以为是水上操舟之人,也不会过分注意。
至于陈三,本身就很瘦小,是属于丢到人群里再也找不到的那种,两人联袂而来,自然就十分合理。
要请动齐五,必须要有重量级的人出马给对方能够以保证,已经得利的陈三现身说法就显得十分必要。
院子里很快又进来几个人,这些人一看都不是本地人,长得和赵先生差不多高壮。
当黄橙橙的一千金订金放在齐五爷的抽屉里的时候,他已经完全相信,赵先生是个信人。
哪怕再一分钱不给,他也觉得值,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留下几个人在院子里,背着手出了门。
挨着他院子的是一对孤老,无儿无女,时常都靠自家帮衬着才能勉强把日子糊着走。
“胡二爷、胡二娘,”见到老两口在那里忙忙活活补渔网,他开心地打着招呼:“晚上来家吃饭吧。啊,不,明天晚上过来吃!”
“老五啊,不了,还是你们自己吃吧。”胡二爷还没说话,胡二娘接过话头:“平时都帮我们接一些修补渔网的活儿就好。”
齐五爷心里一愣,周围的打渔人,都不是有钱人。谁家的渔网坏了,就自己用麻绳搓着补上。还不和自己一样,来帮他们的。
他打着哈哈往前走,前面这个院子里,一根大槐树拔地而起。
遇到灾荒年月,槐树的主人会把槐树枝砍下来,上面的槐树叶和槐花就小鱼炖着当饭。
如今槐树有两三层楼那么高,搭上梯子都够不着最低的槐树枝。
“老二在家没?”隔老远,他冲屋里高声叫道。
“是他五伯啊,”老二家媳妇儿蓬头垢面从房间里出来打开院门:“我家老二去打渔了,还得一会儿才回来。”
“叫回来吧,在哪儿呢?是后鸭子沟还是水淹槽那边?”齐五爷也不进院:“眼看大晌午的,也打不到鱼,在水里呆着作甚?”
“那五哥进屋坐吧,我去叫他回来!”老二堂客说着就风风火火出门而去。
反正屋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相邻里真还没小偷。
这懒婆娘!齐五爷拉上院门冲她背影喊道:“我还去别的家,你们回来就在家等我。”
自己的女人去世很早,心里他对年轻时看过她的大屁股发呆感到羞臊,这么邋遢的女人自己怎么会看上。
好在后来去了一趟县城,在酒肆里看到一个官奴,花了十金直到在她身上下不来才沉沉睡去,不再对庸俗脂粉感兴趣。
那身段那脸蛋,现在想起来都蠢蠢欲动。他不禁浑身燥热,加快了脚步。
“老六,没出去?”又隔了三家,他推开院门。
“五哥啊,老啦,让孩子们出去吧,我们在家看着孩子就好。”秦六憨憨地笑着:“五哥有好几天没来了。”
“强儿他妈回娘家了,随时都离不开人,待会儿把他带到你家来。”齐五爷坐在石凳上:“奇了怪了,你家咋比我家要凉快呢?”
“五哥啊,不是当兄弟的说你,强儿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要是他一个人跑到江里去玩水如何才能收场?”秦六着起急来。
“没事儿没事儿,老二他家堂客帮我看着呢。”齐五爷赶紧拦住。
事情都还没说呢,万一他看到赵先生怎么办?说不定就会直接给他一条帆船。
总不能说齐文强看到赵先生就一见如故,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吧。
“五哥,吴老二那婆娘,疯疯傻傻的,要是把强儿摔着碰着也不好。”秦六黑着脸。
当下,齐五爷不再隐瞒,轻声把晚上要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百金?”秦六觉得难以置信:“五哥,可别被人给骗了啊。”
大家都知道黑龙岛上有水匪,不过那又如何?他们从不对附近的渔船下手。
虽然都夜盲症,只是晚上看不清楚而已,又不是瞎子。这条水道走了不下一千遍,闭着眼睛都能撑着船过去。
“我齐五办事有这么不落教?”齐五爷不干了:“放心吧,老六,稍候你到我家把钱去取回来,这样你就放心了吧。”
“这到没事儿,五哥办事儿兄弟放心。”秦六犹豫道:“吴老二的活儿没话说,他那倒霉婆娘成天咋呼咋呼的,说漏了咋整?”
“那你的意思?我让她去叫了。”齐五爷也犯了难。
“祝老四吧,他和你一样,和儿子还分家另过。”秦六沉吟片刻:“我们走之前,你把强儿送到我家,让我那瞎眼婆子看着。”
他老婆眼睛是风眼,见不得风和烟,整天都流着泪,看上去红红的。
祝老四性格古怪,明明只有一个儿子,偏偏要分家,据说是他亲家那边不放心女婿出船女儿一个人在家怕他扒灰。
大面铺本身就是一个艄公之乡,连十里铺那边的艄公不少都把家搬过来,说是那些蛮人整天打架生事,不胜烦扰。
镇子的规模越来越大,生意比县城里都好。
大县的县官称为县令,而中小县的县官则为县长。
沙羡的就是县长,不过这人倒是个干实事的人,见这里条件好,居然把官奴也在这边设了分衙。
因此,酒肆里多了四十来个燕赵汉子,不显得突兀,每天都人来人往的。
燕赵风味也不是遍地开花,一般只有郡城和大县才有,要么就是舞阴那样的交通要道、关隘。
沙羡这边显然没有,就更不用说大面铺了。
而赵云和陈三,肯定就没出门,在齐五爷家里用饭。
托他们的福,齐五爷平生第一次吃了晚饭,全部是在好酒肆里买的肉食。
眼看太阳偏西,天边到处是红彤彤的晚霞。
三条老渔船,悄无声息地从后鸭子沟出发,直驶毒龙岛。
第六十九章接触江夏蛮
赵云他们到达大面铺的时候,另外五骑没有进镇,在镇子边上绕了下,沿着官道继续前进。不一会儿来到十里铺,骑士们依然没有减速。
官道到了大屋亭,变得异常狭小,五匹马在飞驰,路人只能永远地站在路外,等马过去以后才重新走到路上,冲远去的马屁股吐口唾沫。
大屋亭再往前走,就是几座低平的小山,在这里,基本上就看不到路了。
“吁!”最前面的骑马人拍了拍马背,瞬间其他马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蔡兴,你确定就是这里吗?”蔡瑁摘下头盔,汗水顺着两边的脸颊一直往下滴答。
“三公子,没错!”蔡兴非常笃定:“一年前,我也是沿着官路过来,从沙羡出发的。”
“兄长,想不到你的马术很不错啊!”徐庶一直没有说话,他摘下水袋喝了个饱,并舒服地打了个饱嗝:“比我还骑得好。”
“别夸我,”蔡瑁呵呵笑道:“主要是子龙的马好,它们也是在船上憋久了,一上路撒丫子就跑。不瞒你说,我趴在马背上都不敢动!”
蔡兴是蔡家的护院统领,蔡讽不放心自己的儿子,连他都给派了出来。
他本身就是蔡家支系在北疆战斗过的骑兵,后来应邀在蔡家主家做了统领,骑术还可以。
“你们是什么人?”一不小心,五人就被包围起来。
当然,别看那些人手里拿着些劣质武器,大家想走,纵马一跃,就能轻松脱出包围圈。
“别误会!”蔡兴摆摆手:“某是去年来过的,当时接待某的是麻谷统领。请问他何在?”
这些人身上的上衣都没穿,袒胸露乳,皮肤晒得黝黑,腰下面一块布遮羞,那是全身唯一有布匹遮盖的地方。
一个个光着脚丫子,头发乱糟糟的,头上还扎着草环,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看上去很渗人。
武器简陋,有的手上居然拿的就是削尖的木棍,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麻谷是我哥哥,”一个人越众而出:“我是他弟弟麻辛,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江夏蛮,说起来是蛮人,其实他们世居于此在,只不过一直都生活在山上,条件艰苦。
后来,想要官府给与山下的土地,可那些都是有主之物,地方官也没办法调配。
一来二去,就与山下的人积怨越来越深,山区周围根本就没有汉人敢在这里居住。遇到天灾,就会下山闹腾。
总起来讲,他们的情况和伏牛山的山贼们情形差不多。
然则江夏蛮自古都居住在这里,而伏牛山那边的人,历史要短得多,甚至还有如今逃荒的人进山加入。
这个麻辛看上去比其他蛮人要壮不少,比身形最瘦的蒯良几乎宽了一半。
不过,他个子矮小,估计也就四尺半的样子,在五人面前就像个孩子。
“这是我家公子!”蔡兴也不绕弯子,和蛮人说话还是直接的好:“麻谷统领看来是高升了。麻烦麻辛统领禀告摩柯首领,蔡家蒯家人求见。”
“等着!”麻辛低声吩咐几句,就消失在灌木丛里。
“你这么说不好吧,兴哥?”蔡瑁轻声埋怨道:“我们还没见到他们首领,万一把我们的行踪暴露给张家人怎么办?”
“兄长放心,”徐庶连连摇头:“他们基本上就不和山下的汉民接触,哪怕张家也不会与他们有多深的交往。按照子龙说的,以诚相待即可。”
“元直言之有理!”蒯良此时才缓过来,他伸手把额头上粘粘糊糊的头发往旁边一拨:“只要我们能比张家做得公平,相信会争取过来。”
赵十三比较紧张,生怕蛮人暴起发难,手捏着剑柄,一不对劲马上就抽出来。
麻辛回来得很快:“你们几人下马吧,放心,我们夏巴一族是最诚实的,不会损坏它们。”
蛮人说的还是汉语,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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