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二年十二月,因司徒刘郃于十月为宦官诬陷下狱死,因此以杨赐再次出任司徒。
灵帝想造毕圭灵琨苑,杨赐又上书劝谏。但因侍中任芝、中常侍乐松认为可造,于是灵帝下诏建苑。
光和三年九月,杨赐因病被罢免。不久,拜太常,并赐御府衣一套。
难道他知道自己明年要死么?赵云不由打量起这位老丈人蔡邕都十分敬重的老人。
第五十章杨赐的考校
“忠见过老大人!”赵忠满面红光,皮肤有些松弛的脸上笑得褶子很多,礼数格外虔诚。
他的声音故意说得很大,以便四下的人都能听见。
面对五朝元老,又是帝师,就连灵帝在他面前都只能恭恭敬敬。
党锢之祸,加剧了宦官集团和士子集团之间的矛盾,四世三公的杨家名列首位。
但是不管是灵帝还是各位宦官,都不敢冲杨家的人下手,双方并没有直接冲突。
多有面儿啊,杨家的当家人来拜访自己,赵忠一时间有些飘飘然。
“老夫见过赵侯!”杨赐不紧不慢应了一句,他的脸上古井无波。
这是赵云第一次见到朝廷重臣,不由仔细打量。
此老看上去与荀爽、蔡邕两位岳父大人有相似的气质,都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脸上皱纹很深,身形并不瘦弱,相反还有些壮实,背稍微有些驼。
便服而来的杨赐,就是看上去也有一股有别于普通老人的韵味。
最特别的是一双眼睛,分外明亮,看上去如刀似剑,简直能直视人心。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这位就是子龙吧,很好!”
赵忠顿时听得心花怒放,这可是杨赐啊,当年此公在教授皇帝的时候,也很少听到他说一个好字,可见多么不容易。
尽管不是自家子侄受到夸奖,他本身就是赵家麒麟儿的鼓吹者,觉得俱有荣焉。
“末学后进真定赵子龙见过前辈!”赵云赶紧上前施礼,丝毫不敢马虎。
不要说他自己,就是荀爽与蔡邕在此老面前,也只有执弟子礼。
反正双方没有亲戚关系,干脆就不要叫辈分,否则只能排到孙子辈。
赵忠府上的人莫名惊讶,啥时候见过自家主子对人如此客气礼貌?只见他好像对待皇帝一样,背稍微弯曲,恭恭敬敬地延请老人前行。
“都说赵家这些年挣了不少钱,此言不虚啊。”杨赐看着院子里面别具一格的布置,称得上富丽堂皇,尺多高的珊瑚就像灌木一样立在道路两边。
“哈哈,忠出身贫寒,对商贾之事很是热心。”赵忠也毫不避讳:“故子龙家里派人说一声,马上就入股了,所获颇丰。”
杨赐脚步微顿,再次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赵云。
他实在无法想象,就是看上去弱冠之年的年轻人,能带着家族走到如今的境界。
据他所知,所有这一切都是赵云出的主意或者亲力亲为。
对于做生意,此老并不排斥。名以食为天,杨家历代的封赏,不过是勉强能够让家族的直系子弟看上去鲜衣怒马。
真正要和那些商贾人家相比,足以称得上寒碜。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自家的子侄辈孙子辈如何没有如此出色的人?
杨家能在东汉屹立不倒,是因为他们并没有梁冀、窦武那么大的野心,做事情循规蹈矩。
如论如何,杨家已经引起了皇帝和一些世家豪门的觊觎之心。
要不然,凭借杨赐帝师的身份,不可能像普通大臣一般,一会儿撤官一会儿又封赏。
说白了,刘宏就是要打压他的声望,打压杨家的声望,同时培植能与之抗衡的家族,譬如汝南袁家,不能继续让杨家强盛下去。
这种情势,除了刚刚进京的赵云还有些迷惑,赵忠清楚,杨赐更是明白。
严格来讲,袁家的袁隗和袁逢,都算是他的后辈,矮了半辈。
眼看大限之日不远,要是他倒下了,杨家的后人没有啥出色的,即便长子杨彪,也只能说是中人之资,很难继续杨家的辉煌。
既然自家不行,那就必须要寻找外援,如日中天的宦官,根本就不放在杨赐的眼中。
别看今日的赵忠声誉日隆,垂垂老矣的曹节算是最后一个能压在他头上的宦官。
有朝一日,连曹节也两腿一蹬,张让、赵忠等人的上位就在眼前。
不过,在杨赐看来,这些人的权势,不过是来自于皇帝,有朝一日只要一件错事,就可以打落尘埃,永世不得翻身。
到了他这个年龄,世俗的看法根本就不可能影响他的判断,宦官又如何?只要不做得天怒人怨,那就可以形成一个强大的家族,如曹操的爷爷曹腾。
如今的曹家算是成功上岸,曹阿瞒棍杀蹇硕的叔父蹇图,更是神来之笔,转眼间就和宦官集团划清了界线。
尽管还会有人说起曾经的曹腾,可曹嵩是不折不扣的一任太尉,那是实打实的三公之首。
“子龙,人道你的诗词功底了得,今日老夫可否一观?”杨赐突然停住了脚步。
“自然!”赵云不亢不卑:“不知前辈想要考教晚辈哪一方面。”
“我大汉以孝立国,就以此为题吧!”杨赐捋着胡须沉思片刻,给出了答案。
“好!”赵云走上前,在此老身后一个身位,赵忠身后半个身位:“请前辈和伯父移驾屋内,外面春寒料峭,等下人把纸笔准备好,云马上就为你老写就。”
恩?杨赐不由面露讶然之色。这是他现今很少做出的表情,纵然说皇帝驾崩都不会感到有多稀奇,反正他那名义上的徒弟终日淫乐。
杨家不像袁家,对子侄大肆吹捧,特别是杨赐年老以后,心忧后继无人,恐死后家族遭人嫉,更是让家人深居简出。
但是,杨赐可是活了五任皇帝的老妖怪,对世家名门吹捧自家子侄不遗余力门清。
要说赵家麒麟儿那些名声都是他自己赚来的,杨赐打死都不敢相信。
自从赵云的名字出现以后,他对此子的诗词一首不拉,全部都有记载。
在杨赐的印象中,好像没有一首是关于孝道的,所以他才给了这样一个题目。
子不语怪力乱神,对于天才神童之类,他是嗤之以鼻的。
当然,他也不会刻意去打压一个后辈,毕竟古有甘罗十二为丞相,那也是一个孩子。
外面还有些冷,特别是对于已经上了年纪的杨赐来说,时近傍晚,更是有点撑不住。
客厅里面原先有八个火盆,随着天气转暖撤下四个,暖烘烘的火炉上窜出的火苗看上去呼呼作响。
赵忠早就明白自己不是此老前来拜访的理由,就像一个隐形人一样跟在老人身后亦步亦趋。
家人们很有眼色,早就准备好了纸张,进去的时候墨也刚刚磨好。
赵云信步上前,拿起狼毫就开始当另一次文抄公。
第五十一章作诗《游子吟》,收徒杨德祖
“光和四年仲春,余辞别父母于真定。至雒阳后,奉伯献老大人之命作诗一首。”
不管在什么时候,做事情都要有一个理由,这个年代的风气就是这样。
看到赵云的笔行云流水,没有一丝阻碍,一直在偷偷观看的管家赵福心里如一块大石落了地,长出一口气。
说实话,对于这个族侄,赵忠一方面极力吹捧,似乎赵云越厉害,他脸上就越有光。
然而,他心里面也没底。这两天留着他们两兄弟在府上,未尝没有要考校的意思。
但是,颇为尴尬,赵忠阖府都找不到一个名士出来,对于那些投奔而来的人,赵忠又不相信,更不可能让他们来考校自家族侄。
杨赐要考校赵云,他心里是一惊一喜。
惊的是要过不了这一关,今后赵云就会被打落尘埃。开什么玩笑,一个五朝老臣,天下大儒,岂是一个小小的赵云所能比拟的?
喜的是,一方面可以看看赵云究竟能否值得自己继续投资,另一方面要是过了这道关口,从此族侄的地位就可以青云直上。
见赵福的神色,他心里面像猫子抓,恨不得也要立在赵云身侧观看。
不过,赵忠偷偷瞟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杨赐,此老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架势,马上就打消了这个想法,说出去徒增人耻笑不稳重。
那边,赵云还在继续写序:“念及离家时慈母亲手做的衣服有感,遂做游子吟以记之。”
他的笔从拿到手上就没有一丝停留,大厅里的气氛十分诡异,所有的人都盯着那少年不停挥毫,连素来有些玩世不恭的赵满都心中惴惴。
“请前辈斧正!”赵云搁下笔,见墨汁没有流淌,恭恭敬敬呈过去。
杨赐没有说话,想不到他身后一个五六岁的稚童朗声念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此为老夫嫡长孙杨修!”老人不以为忤,爱怜地摸着孩子的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他的母亲不是别人,是袁术的长女。”
什么?赵云心头有一万匹草泥马飞过,袁术才三十多岁应该不到四十岁的样子。
看来是杨修他父亲杨彪老牛吃嫩草,抑或是老杨家看到袁家的崛起势不可挡,有些委屈的自降辈分,娶了足以当她父亲的袁家女子。
杨赐今天来意模糊,赵云觉得应该没有恶意。难不成想化解自己和袁家的矛盾?却又不像,即便自己愿意袁家也是不可能。
毕竟今后的赵家,只应该有一位继承人,其他的人靠边站。他自己并不想当那个族长,其他人未必这么想。
“对了,你大兄和二兄的正妻是我母亲的姑姑。”杨修从他祖父身后探出头来:“那依照辈分,你岂不是我爷爷的表弟?我得管你叫表爷爷么?”
满屋子的气氛再次凝固,没想到这小子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
杨赐固然哭笑不得,就是赵云也十分尴尬。耄耋老人叫自己表弟?此老可是五朝元老又是灵帝的师傅,那画面想起来很美。
可惜,就是人家敢叫自己未必敢答应。
“你就是杨修吧?”赵云面容一肃:“刚才我在写一首孝道的诗,你明白意思么?”
杨修迷惑不解,身为杨家的嫡子长孙,在任何地方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还没有一个人敢对自己这么严肃,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还别说,赵云沉着脸的时候自有一番威势,吓得这小屁孩儿哑口无语。
“再则,辈分不是这么算的!”他继续教训道:“我岳父伯喈公和座师慈明公见到你爷爷也得执弟子礼,啥时候本分要按照妇人来排?”
刚才杨修的话让赵忠亡魂大冒,饶是他能言善辩,却也不知道如何在一旁解释。
听到族侄的这一番话,不由心里愈加欢喜。
他对诗没有多高的鉴赏力,能认不少字已经是极限,不过此诗朗朗上口,他一听完全明白了意思,看杨赐脸上也没有不悦,想必还是十分得体的。
更兼会处世为人,顷刻之间就想到了辈分都是按照男方确定化解了尴尬,连声附和:“是极是极!你父亲和我弟弟年龄相若,本身就是同辈人。”
杨赐轻咳一声:“子龙,一般的诗都是好多句,你的诗只有三句,此为何故?”
“老大人容禀!”赵云又是一礼:“诗词在云看来,不应该拘泥于长短。我们只要把一件事情说清楚,别说三句,就是一句也足矣。”
“昔年圣人有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短短的九个字就说明了时间如白驹过隙的人间至理,比千万句无病呻吟的话更为鲜明。”
“好个赵家麒麟儿!好个赵子龙!”杨赐扬声道:“老夫观此诗,纵然短短三句话,把母亲对儿子的思念与你自己欲要报答养育之恩的心情展示得淋漓尽致。”
别看刚才杨修从中打岔,他的心思始终放在揣摩诗词上,却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加进去,好像都是狗尾续貂,只是对长短有些疑惑而已。
“来之前,老夫也曾想过,在诗词上可以指导你一番。”杨赐有些惆怅:“你岳父也曾来信,说你在他教授的科目中,往往能举一反三。”
“尽管慈明比老夫小上不少,他的学问,老夫亦是佩服的。”
我的天!赵忠都快叫出来,难不成此前此老竟然有收族侄为徒的心思?太可惜了。
然而,他更多的是骄傲,连天下的顶级大儒,都说教不了赵云,这是何等的荣幸。
“别看先祖伯起公与先父叔节公都曾为太尉,老夫自问在军事上也教不了你。你父亲赵侯爷在北疆一战,子龙居功至伟啊。”
“昔家父曾说,军事上的东西,要经过战场的磨砺,才能不断推陈出新。”
“先辈们留下的兵法战例,时移世易,有些已然不适用。看到你们赵家印刷出来的《孙子兵法》,老夫时常嘘唏不已。”
说到这里,杨赐突然话锋一转:“我孙儿杨修,打小顽劣不堪。在族学里,没有一个人能教导。”
“适才他对你的样子甚是恭敬,意欲交给子龙,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赵云有些懵,把孙子给我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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