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暖快步走了回去,慕红雪似乎去了别处,只留下慕轩辕一个人,神色落寞地坐在花厅里。
她走到慕轩辕身边,看着他道:“谢谢你请我来这里。”她知道,今天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慕轩辕望着她,眼神柔和。“是请你来,愿意与否都看你自己。”
欧阳暖尽量让自己的微笑不那么冷漠,她道:“你的好意,我都明白。”
慕轩辕垂眸,不再看她,道:“我的感情呢?你明白吗?”
面对眼前这个真心喜爱自己,耗费一切心思想方设法让自己高兴,而非用巧取豪夺的手段来掠夺的人,欧阳暖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你应该知道这个答案。”
慕轩辕抬起头,笑容如旧,“当然,我什么都明白。”
欧阳暖避开他的眼神去看船下那流动的碧波,眼底深处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她咬着嘴唇不想将这话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说出来就会对别人造成伤害,但还是得说,非说不可,道:“今天你就会搬出燕王府,一个月后就会离开京都,我提前祝你一路顺风。至于你今天所做的,我很感激,若是将来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帮忙——”
慕轩辕截口道:“你觉得我会让你答应什么?”
欧阳暖犹豫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慕轩辕的声音有些冷冷的,“我若是要求你嫁给我,跟着我离开这里呢?”
欧阳暖不说话了,但这个要求,无论如何她是不会答应的,她曾经对肖天烨说的话,不想在这里再说一次。
慕轩辕的眼神却很平和,像是早已知道她的答案,道:“你不必觉得歉疚,从前你救了我一条命,我为你所做的却是微乎其微,这条命我会一直欠着,哪天你需要,我都会还给你。”
欧阳暖一愣,她没想到慕轩辕会说出这样的话,让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慕轩辕却突然笑了,“你该走了,他在等你。”
欧阳暖点点头,依言走了出去,没回头再看一眼。
屏风后的慕红雪走了出来,看着慕轩辕,叹息道:“九哥,这又是何必,这样好的机会,为什么要白白送给别人?”
慕轩辕道:“说的不错,我为什么白白将这机会送给别人呢?这一点,我自己都不知道。”
慕红雪笑道:“可见情之一字,叫人觉得莫名其妙了,看准他们夫妻不和,我还特意为你制造这样好的机会,你却让人家夫君知道了她在这里,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们和好吗?九哥,我真是看不懂你了。”
慕轩辕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了。
一路回到贺心堂,肖重华却都是黑着脸,面色很不好看,然而红玉和菖蒲却屡屡偷笑。
“为什么和他出去?”
看到肖重华在船上出现,欧阳暖有一时觉得欢喜,可是却又咽不下这几日的委屈,便冷着脸,蹙着眉,把话说得油盐不进:“我不是和他出去,是和香雪公主一同出游,这件事情王爷也是应允的。”
“又是这么一副生气的模样,怎么,恼我了么?”肖重华幽幽叹口气,那对看似平静清逸的黑眸,蕴藏着内敛的风采,笑意淡然。不着痕迹地将她的表情打量了一番,搂住她腰肢的手臂越发的紧了:“还在生我的气?”
听他温柔得近乎讨好的语调,欧阳暖本想不再计较,可是听他的口气,便不由得有一种怒气涌上来,径自道:“我哪里敢生你的气,生气的人不是你吗?不愿意和我说话的也是你呀!”
其实,说这话时,她明显底气不足,毕竟,是她先做出了鲁莽的事,他也是因为担心她会出事,才会闹别扭。
“暖儿,你最近这几日不肯吃东西,瘦了不少,难道,就因着我不肯理会你么?”肖重华搂着她坐下来,刚松开她的腰肢,转而又揽住她的肩,软软的轻唤着她的名,带了让她心颤的情意:“你怎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你也知道,我不是故意不理你。”
不是故意的?谁会相信!欧阳暖不由忆起他是那么一副冷淡的模样,有些忍不住心头的委屈,指甲便狠狠抠进掌心里,借那种轻微疼痛的刺激让自己可以保持冰冷的表情:“嗯,我自然知道你忙,所以不是故意冷落我。”
看她仍旧没有笑容的脸,肖重华的眼眸细细地眯了起来,不允她再继续挣扎,将她牢牢锁在怀中,一只手臂箍住她的腰,进而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微微俯下身子,他抵着她的额头,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她的面容,看她的脸上慢慢染上了比胭脂更加醉人的薄绯,微微笑着道:“你这么在意我?”
乍一听到他的回应,欧阳暖不由反驳:“谁在意你!?”她不自觉地反驳着,嗓音尖利,却在下一瞬便看见他了然的笑意,顿时懊恼得撇开脸,心虚得不敢看他。。uxIer。/
“我不是故意对你冷落,”肖重华笑着扳过她的脸,逼着她正视他的眼眸,不许她撇开视线:“屡次以身犯陷,怎么说都不听,我是气你气的要死,却又舍不得骂你,所以干脆不理你,免得把自己气死。”
听得他如此坦诚的言语,欧阳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说过无数次不要以身犯陷,她却从不曾放在心上,如今想起来,似乎不无道理。“我能保护好自己!”尽管心里已经相信了一大半,可她却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你气死最好!”
“真的?”听她这么说,他的笑容又浮在靥上,如宛转的风,在他极英俊的颊上蔓延:“我才没那么容易被气死,若是被气死了,你就要去做高昌的皇子妃了。”
他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欧阳暖无语。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做高昌的皇子妃?”
“刚才我还以为你因为一时生我的气,决心和他一起离开了。”他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让她感觉到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像是一定要她相信什么,“我的心跳都要停了。”
欧阳暖心里一跳,脸上却是恢复了往日里清艳的笑容:“那么你又是从何处得知我和他一同出游的消息呢?”
肖重华压低了声音,眼底隐藏着薄笑:“你以为,自己身边的护卫都是假人吗?”
倒也是,那些护卫都是肖重华的人,等于无数个探子。
就在此时,欧阳暖突然想起了之前出的那场乱子:“重华,关于董氏被杀的事——”
“暖儿,这些事我自会处理的。”肖重华的眉因着她的询问而蹙了起来,似乎是不希望她过问,便避重就轻地一带而过:“你勿需过问,也不用操心,乖乖地呆在贺心堂休息便成了,知道么?”
“知道了。”欧阳暖也看出肖重华的心思,他似乎很不希望她管这件事。可是,为什么呢?以前她也曾经自己处理过很多事情,他并不曾阻止过,可这一次他却表现得很强烈,仿佛——这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件!心中越发的好奇和疑惑,可当着他的面,她乖乖地点头。
肖重华默默地摸摸她的头,笑道:“这几天也不是百忙,有好消息告诉你,只是你听了可不许激动——”
欧阳暖疑惑地看向他,不知道现在这时候还有什么好消息,值得他这样高兴,肖重华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欧阳暖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当真?”
“人不方便带回来,还在外头养伤,你说是真是假?”
欧阳暖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这样,我也知道该怎么和她交代了。”
当天下午,欧阳暖便去了暂且关着孙柔宁的院子。这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原本的世子妃孙柔宁因为生病幽居在这里。一眼看去,孙柔宁坐在树下,着一袭红底云纹的轻纱,边上滚着一圈银色的丝线。午后的阳光,照在她墨色的长发上,灿若流金,然而她的神色却是十分的落寞,像是失去了生命力。原本该是最有朝气的人,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欧阳暖微微一笑,掩下了所有多余的思绪:“大嫂。”
“这个称呼不要再用了。”孙柔宁看见她,略一沉默,方才说道,“既然我已经破釜沉舟,又何必再用这个称呼来叫我,叫我的名字吧。”欧阳暖长叹,声音里有一丝怅然:“柔宁。”“谁让你来的,是燕王?是肖重华?”孙柔宁一边站起来,一边淡淡地说出令人闻之心惊的话语,“或者我该恭喜你,如今的世子妃。”
“恭喜?”欧阳暖话语轻柔,似乎是在和一位相交多年的闺中密友娓娓谈心,“这个位置于你而言是累赘,于我而言也未必开心吧。”“是啊,旁人只觉得做燕王府的世子妃风光无限,可我看起来还不如做个普通的村妇快活。”孙柔宁怔忡地望着她,神色复杂,令人无从辨认,但其中一种欧阳暖看得清晰,那是痛楚,“若是我当初没有嫁给肖重君,若是一开始我嫁的人就是贺兰图,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她的声音轻缓而哀哽,“你知道我有多么嫉妒你么?!你轻而易举便得到了幸福,而我,唯一爱我的人就这么走了!我现在,活着还有什么用!”激动的泪随着她哽咽的声滑落。孙柔宁哭得撕心裂肺,欧阳暖无言也无语,只缓缓走上前去,伸手拭去她面上的泪水。她微微颤抖的不仅是声音,而是声音里害怕孤独的情意,害怕孤单害怕失去。她的所有只为一人——贺兰图。良久,孙柔宁才止住了哭泣,她的声音很静:“燕王准备怎么处置我呢。”“肖重君已经被褫夺世子之位,更重要的是,你谋杀世子的罪名也就不复存在。王爷对外宣称你卧病在床,我想,过一两个月,就会对外宣布,孙氏过世了。”欧阳暖轻声回答。
孙柔宁有些怔怔的:“这是放过我了?”
欧阳暖微笑道:“是,我觉得有些委屈了你,但总好过被关在这个王府里一辈子,等死讯宣布之后,你想要去哪里都可以,还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过日子,再也不用担惊受怕、提心吊胆。”
孙柔宁只是苦笑:“我现在一无所有了,娘家也不会收留我,我又能去哪里呢?不过是去宁国庵落发为尼罢了。”
欧阳暖轻咳一声,决定不再卖关子,她掩住声音里的笑意:“我恐怕你是没办法出家的。有个消息,我想你听了一定十分欢喜。”她探头过去,在孙柔宁耳边轻声说着,“他……”
“当真?我的……他……”孙柔宁双目圆睁,才要惊声尖叫,便立即用手掩口,硬生生地忍住了。“是的。当时他找了个死人换上了自己的衣裳,毁了那人的面容,甚至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那个人的身上,自己转身逃跑,可是因为山路陡峭,他又受了伤,所以不幸摔落半山,谁知正好遇上进京的贺家人,贺雨然悄悄将他藏起来养伤,重华费了很大功夫才找到他。”欧阳暖淡淡一笑,已恢复平静。这件事情说来也巧,谁都想不到贺雨然竟然还活着,当初爵儿受伤的时候,贺雨然受了肖重华之托进京,半途受到人的追杀,马车坠落山崖,可他却活了下来,只是因为担心再被杀害,他一直躲到现在才敢出现,误打误撞竟然救下了贺兰图。若非是贺雨然,只怕贺兰图这一回命再大也无力回天了。孙柔宁眸光一闪,已然明白,她将目光侧向欧阳暖,眸中隐约透出一丝笑意,她的声音很低:“知道真相还故意在这里卖关子,就是要看我哭吗,但,总之是多谢了。”
“你再安心等待一个月,一个月后,等他的伤养好,你们便可以一起离开,从此天高任鸟飞,再也不必受到世俗眼光的拘束,那个孙柔宁——已经死了。”欧阳暖微笑着答道。
“暖儿……你……”孙柔宁眸光一颤,似要说什么,但终未出口。
欧阳暖看着她笑了:“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我也放心了,不然心里总是觉得惋惜难受,这日子也不好过。”
孙柔宁郑重向欧阳暖行了一个大礼,转身飘然离去。她银丝浅绣的红罗纱衣在风中轻轻扬起,然而脚步却显得分外轻快,欧阳暖知道,孙柔宁重新活过来了。接下来的一切很顺理成章,九皇子和香雪公主对燕王再三感谢后搬出了王府,燕王府很快迎来了世子妃欧阳暖的寿辰。
这天,京都所有的高贵门第都派人送来了寿礼,那些平日里与欧阳暖走得近的夫人小姐们更是亲自上门来为她庆生,欧阳暖原本不欲大办,可燕王府在经历了董氏倒台一事之后,十分需要这样一件喜事来冲一冲,不只是燕王这么想,连大公主也这么想,特意让陶姑姑亲自来督办,生怕欧阳暖简单地办了,这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作为皇帝最有权势的兄弟,燕王府算不上富丽堂皇,占地虽然宽广,可里面的园林景致却只是寻常可见的,房屋楼舍跟别家相比也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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