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婉鸢觉得这宴会无甚趣味,想要亲展才华?”永顺帝屈指轻叩桌案,饶有趣味地问道。
“太子殿下这般欢喜这孩子,想必她是有过人之处的。”温婉的声音响起,柔柔弱弱,很是醉人。我不禁抬头看去,舒贵妃朝我浅浅一笑,风情雅致。
我感激地回以微笑,而我那准婆婆倒是好整以暇地想要看我好戏。这是怎么的,关键时刻也不帮上一把,还要外人来帮衬?我不由腹诽。不过这帮衬显然有那么点点儿越帮越忙的意味在里面,偷偷瞥眼看去,大殿众人神色各异,显然对这个“过人之处”有很多理解。沧澜锐笑得尤其富有意味。我不由盯着他看了两眼,他本是偷着乐,见我看去,立马收敛了颜色。我心中疑心更甚,莫不是这厮害的我吧?笑面虎,笑里藏刀,十分可疑。沧澜锐见我仍是盯着他,不由摊了摊手,颇有几分无可奈何的神态。
舒贵妃这才回味过来她刚刚话语里的深层含义,不由抿了抿嘴,圆场道:“不若让我等开开眼界。”永顺帝亦是随声附和,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莫忧眉眼温柔,唇边噙了抹淡笑,“敢问陛下,这位可是贵国公主?”莫忧就这般毫不避讳地看着我,看得我深深起了层鸡皮疙瘩。唉,都是些个腹黑本质,这莫忧只是个喜欢伪装成谪仙人的腹黑男。
“使者不知,这是我儿未过门的太子妃。因太子欢喜得紧,才不顾礼节缠在一处。”永顺帝解释道,神色间已有不豫。
“竟是如此?可惜,可惜。”莫忧仍是盯着我看,接连两个可惜,其中含义不言而喻。众人神色微变,看向我的目光越发妒恨。这莫忧一脸被惊艳到的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简直比戏子还职业化。
“使者是觉着,本殿配不上如斯佳人么?”突兀的声音响起,沧澜霄出现在大殿门口,负手而立,面容冷峻。
正文 谁暗算我2
大殿瞬时安静,针落可闻,齐刷刷地看向沧澜霄。他的语调虽是带着调笑,而面上的不豫已能说明一切,且周身带了戾气,让人禁不住心悸。
我暗暗骂,该你来的时候你不来,现在又来添乱不是么?若是刚才,他还能替我挡下那天杀的暗算,我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窘境。难不成有人就是想看我笑话,才趁着沧澜霄离去才使坏的?真是太过分了。我忿忿地瞪了沧澜锐一眼,后者很是无辜地看着我。
“殿下多虑了。”莫忧毫不在意的笑笑,便顾自拿了桌案上的酒浅酌,完全忽视沧澜霄的挑衅。沧澜霄虽是忿忿,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径自回位置坐了。
这场干戈如此便化解了,旁人自然不便多言。沧澜霄面色仍是不善,见我跪在地上,也未有出言袒护。
“婉鸢,莫要跪着了。”永顺帝转移了视线,对着我道。我只得站起身来,勉为其难地要了一张古筝。旁人许是见了我神色间的为难,窃窃私语起来。恐怕是我的名声也不太好,外面传言的都是如何愚笨丑陋,虽然现今相貌是差不了的了,可论道才情,还是免不了让人奚落,只是在这种场合,众人再有什么想法,也不敢过于张扬,毕竟忌惮着我如今的身份,不敢公然挑衅沧澜皇族的威严。
对着这张古筝,我确实犯了难处,不知弹奏什么,总不见得像那是在水月容一般,弹个仙剑问情吧?若是弹些现代的曲目,过于怪异,免不了会让人联想到什么。我只是烦躁地拨弄了几下琴弦,试了试音色。见沧澜霄灼灼将我望着,面上已没了方才的不悦,缓缓蠕动嘴唇。虽然我听不见什么,但我切实知晓,他说的是“安心”。便是这两个字,我才渐渐爱上了他,因着只要在他身边,无论何时何地,都无需我费心,他会为我完成一切。
我对他嫣然一笑,素手拨弄琴弦,缓缓吟唱:“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一曲终了,众人还未回神,似在回味,又似惊诧,看着我时,再不似方才的鄙夷与不屑。显然都在好奇这曲子的出去,这个时代没有司马相如和卓文君,自然也就没有《凤求凰》。虽说我是不太喜欢这段故事的,却是十分欣赏卓文君的心性。
瞥眼间见沧澜迦脸色苍白,神色中带着些许迷离。莫忧虽是带着淡笑,可捏着茶杯的手骨节泛白。我心里一虚,赶紧低下头去。
“这词曲甚好,婉鸢从何得来?”永顺帝笑道。
我一抿唇,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沧澜霄,在场众人便会意,不再多问,倒是永顺帝赞道:“霄儿有心了。”
正文 谁暗算我3
沧澜霄面上三分春色,眼中迷离,直直将我望着,见我看去,又转眸望向别处,耳根处一抹红晕。
“赐沈相二女沈婉鸢玉如意一对,琉璃玉佩一对。”永顺帝对自己定下的姻缘很是满意,大手一挥,字字千金,直砸得我两眼冒金光,晕忽忽却还不忘端正了仪态回返原座。
“嘴角的唾沫擦擦,一听赏赐就流哈喇子。”沧澜霄漫不经心道,也不看我,把玩着他手边的琉璃杯盏,也不顾我忿忿的眼神,“你今日得的赏赐要分我一半。”
我本在小心地用袖口擦拭唇边,结果发现什么也没有,听了他这话我更是火大,低声道:“凭什么?要钱自己赚去,少来压榨我!”
“回去你就知道了。”沧澜霄笑得痞痞的,已经将原先那份不适完全抛开了,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你没觉着,那都是一对的么?”
“那可是,你又怎忍心让它们分离,不若还是全留给我的好。”我赶紧劝说。我可不想将我的赏赐分他一半,虽说宫里的赏赐不能转手卖掉,可那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来着。
“小家子气!”沧澜霄哼道,也不再理会我了。
我们斗嘴的片刻功夫,殿内又是一派歌舞升平。现下表演的闺秀倒是有几分真本事,边舞边作画,紫毫笔的撇捺沾染之间,足下步步生莲,衣裙翩飞,轻灵脱俗。
许是听我赞叹,沧澜霄凑过来缓解方才的僵局,“这迟廷尉的女儿倒不似他一般古板,就是大胆了点……”
沧澜霄还未说完,那个闺秀已然舞毕。太监将画作展开,以供众人欣赏。我见众人虽有赞叹,面色却有些古怪,还有视线时不时往我这边瞟来。我便也转头看去,那白净的宣纸上,赫然是一朵千瓣莲花。殷红的颜料在白纸上化开,妖艳而瑰丽。可我怎么看都有些个眼熟,手不禁抚上眉心,才猛然省起,我今儿个也画了朵千瓣莲。
永顺帝不知察觉出什么不妥来了没,乐呵呵地要赏赐,那个闺秀却跪在地上,朗声道:“皇上若要赏赐,不若将臣女许配给太子殿下。”
“柳妍!”一个中年官员呼道,碍于在大殿之中,便只能瞪视着那个闺秀。
迟柳妍?这是唱的哪出?貌似沧澜的太子只有我旁边这个吧?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是有人挑衅上门了,当着我这个未婚妻的面,来勾搭我的未婚夫?我想我的面色一定很难看,转头对沧澜霄道:“这就是你给我看的好戏?”
“你!”沧澜霄脸色铁青,握着酒杯久久不能言语,眼风如刀,扫过那些好奇探视的目光。大殿之内又是一片窃窃私语,大多都是看好戏的,只是不敢再望向沧澜霄了,改而望着我。
永顺帝陷入沉吟,似在考虑是否要接受这个提议,迟柳妍跪在地上,桀骜地仰着头。我这才仔细打量起她,她的容貌并不是很美,却有一种洒脱不羁的气质,是这个时代的病弱女子所没有的,十分耀眼。
正文 看谁的好戏1
“皇后以为如何?”永顺帝侧头看向孝娴后,拿捏不了注意如何安排,眉头微皱。
“但凭皇上作主。”孝娴后语气虽是恭敬,但面上的表情完全就是,你看着办,别来问我。我差点被气得吐血,这叫什么婆婆啊,替我说句好话会死呀?多日以前,我那番妒妇的豪言壮语还令她抚掌赞叹,现在倒是不管不顾扮起贤良淑德来了?
“太子殿下与沈相之女大婚在即,恐怕这……”舒贵妃犹疑道,神色之间倒是不做假的担忧。我一时哀叹,我怎么不能碰上像舒贵妃这般好说话的婆婆呢?
“父皇何不问问儿臣!”沧澜霄正了颜色,对永顺帝道,面上阴郁不减,转而对迟柳妍,“你,求我收了你?”
此言一出,不仅迟柳妍面色变了,其他人也不敢多话,连永顺帝也出声呵斥。这沧澜霄的话果然难听得紧,迟柳妍好歹也是重臣之女,却被他说得跟个通房丫头似的。
“柳妍求的是三媒六娉,再不济亦是鸾凤步撵。”迟柳妍挺起胸膛,对着沧澜霄道,声音清朗,毫不退缩,丝毫没有被羞辱的难堪。
三媒六娉是正室的规格,鸾凤步撵则是沧澜皇室纳侧的规格,依着迟柳妍的身份也配得这些,不过听她这么说,我心里更是窝火。
“这女子当场求婚,本殿倒是觉着稀罕得紧,”沧澜霄忽而一笑,玩味道,“不若……”
“霄儿,够了!”永顺帝斥道,“迟廷尉,这番作为,实在有违礼法!”
“皇上恕罪!微臣教女无方,着实有罪!”迟廷尉跪地谢罪,而后也不顾迟柳妍的反抗,拉着她请旨归家。
这般一闹腾,殿上的氛围变得古怪非常,永顺帝笑道:“使者莫要见怪了。”
偏生莫忧还带着点意犹未尽,看着步出大殿的迟廷尉父女笑道:“无妨,迟小姐是性情中人,这番作为倒是令人大开眼界。”
莫忧呛人的功夫越加长进,永顺帝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偏生挑不出什么错处,笑得很是勉强,便敷衍着准备散宴。
“皇上,微臣有一事相请!”大家本是准备着告辞了,一听这话,都停了下来。那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略微发福,蓄着胡子,看上去有些老气。
“哦?定远王世子但说无妨。”永顺帝对着这个男子态度倒是和蔼。
定远王?听着有些耳熟。我左思右想,才忆起那是个异姓王,他家的三儿子也就是常去找夕颜晦气的那个。可我又陷入了另一番思考,怎么同一种鸡下的蛋,差别就那么大呢?
“微臣求娶沈相三女为妻。”定远王世子跪了下来,朗声道。
现在这是求亲大会么?居然还是要娶婉昭?啧啧,这长相,婉昭配他可真是悲剧了。
永顺帝又陷入了沉吟,不过与其说沉吟,倒不若说是在等我那老父亲给个准信。沈孟川立即跪地,“微臣但凭皇上作主!”
“婉昭的意思……”永顺帝询问。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大放送倒计时,咖啡和评论增加一点啊,绯眼儿巴巴看着呢。。。。。
正文 看谁的好戏2
“父亲。”允文出声提醒,神色间有几分着急,焦急地看着沧澜霄,似想要他出言相劝一番的样子。他对这个妹妹,倒是真有几分喜爱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不从?”沈孟川一语定下,永顺帝也就乐得顺水推舟。
婉昭面色瞬时惨白,却是不敢多言,整个人浑浑噩噩地跪下谢恩,可怜得像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于是,永顺帝满意了,定远王世子满意了,连沈孟川也很是满意。沈孟川一向是个识时务的人,有野心,却不过于锋芒。他知晓今时今日,我必定容不得婉昭,所以今日大好机会,便急着将她推给定远王世子,用一个无用的女儿来结交一个如此庞大黑暗势力的继承人,的确是个不错的买卖。
在永顺帝再次宣布散宴的时候,沧澜霄唇角含笑,带着我当先离场,并且吩咐侍者将我得到的赏赐带走,直接送去太子府,也不顾我的反对。我不禁回望,殿内众人神色各异,莫忧的落寞,沧澜迦的心伤,沧澜锐的高深莫测,婉昭的怨怼,沈孟川的欣喜,还有我那高高在上的未来婆婆,精致的妆容,高贵的神情,总带着一丝半点的嘲讽。罢了,我是如何也管不了这么多的,当下几步跟上沧澜霄,紧紧牵住他的手。这幽幽深宫,也不知有过多少冤魂,我是绝没有胆子一个人走出去的。
虽然沧澜霄一向不重礼法,但这次竟明目张胆地在宫廷宴会之后将我带去太子府,还是让我十分纠结,不禁哀悼我的名声。不过转而想想,当时传出去的也就是我强了沧澜霄,他无奈之下才接受了我,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便也就随他去了。
前些日子我若留宿太子府,便是住在预备着我们两月之后大婚的新房中,这次沧澜霄却是直接带我七弯八转,到了一片竹林。黯淡的月光下,我也辨不清这是什么竹子,只是觉着这儿的环境和敬安王府的那片紫竹林十分相似。我不由自主伸手触摸那竹子,回想起那日的事情来,忍不住发笑。
沧澜霄指挥人将什么器物放下后,从身后环抱住我我的腰肢,在我耳边吹气,“鸢儿,这里你可眼熟?”
我轻轻一哼,并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