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问,和离肯定是蓝竹提出来的,要是张栓提出,那肯定就是休妻了。
蓝竹嫁给张栓,因为宿怨,再加上蓝竹老实,挨打挨骂,受气受侮,最后还被张婆子卖了。现在不一样了,她底气十足,根本不把张山保一家放在眼里。
明记豆腐坊从筹备开张到现在做出名气,也有两个月了,蓝竹忠实肯干,风兰机灵细心,两人配合得很好。张栓自卖自身之后,也搬到豆腐坊,跟蓝竹和风兰跑里跑外忙活。明珏把握大方向,给三人分工到位,豆腐坊经营得红红火火。
他们在西城郡开了一家分铺,由纪大婶一家经营。在北郊开了一家分铺,由张栓的堂兄掌管。又在黑山镇开了一家,明珏让翠墨的哥哥王国军照管。加上洛家村的大本营,已经有四家了,还有许多城镇的人慕名而来,想跟明记合作。
有了成绩,也就有了人生的目标,蓝竹行事说话、待人接的与以往大不一样。
豆腐坊门口聚着许多村民,有来劝架的,也有来看热闹的。张栓抱着脑袋蹲在树底下,一声不吭,蓝竹坐在椅子上,大声嚷斥奚落。张山保坐在小凳子上,低垂着头,张婆子站在高处,跟蓝竹吵架,张栓的堂兄弟都在一旁冷眼看着。
“怎么回事?”明珏进到院子,看到眼前的情景,强忍笑意问。
没等别人说话,张婆子就从高处滚下来,拍着地连哭带叫,“没法活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呀?栓子呀!谁的媳妇象你媳妇这么没管教呀!骑在婆婆脖子拉屎呀!你这窝囊废呀!白活了,你管住媳妇呀!小柱子呀!你死得好惨……”
张婆子这时候提小柱子,就是想给明珏难堪,让她觉得理亏,从而管教蓝竹。而明珏的想法恰恰相反,小柱子的死与她无关,她倒希望蓝竹狠狠辖制张婆子。
张山保见明珏沉下脸,一把揪住张婆子就往外扯,把她扯出院子,怒斥:“你有事不说事,提乱七八糟的干什么?什么事都让你搅黄了。”
自狗子认祖归宗之后,张山保夫妇常到洛家村来看狗子。每次见到明珏,张山保都笑脸相迎,言里话外透露想在明珏手下谋份差事。明珏看张山保也不错,自从有了孙子,他觉得日子有了奔头,不再喝酒赌博,人也踏实多了。
张山保在萧家做过管事,识文断字,经验丰富。明珏现在要做的事很多,极缺人手,尤其能独挡一面的人,也想用他。不过现在还要挫挫他的锐气,吊吊他的胃口。还有一点,张山保一家跟明珏因小柱子的死结仇,要想把他当成一把枪,让他调转机口,对准小白氏等人,就要完全掌控他。
蓝竹迎上来给明珏行礼,抽泣说:“还是因为在北郊镇和西城郡开豆腐坊的事,说了几次,我不同意,这不,今天就闹上门来了,张栓还反过来劝我。”
张栓和他堂兄在北郊镇开设了明记的分铺,张婆子见生意好,想让她娘家侄子也在北郊镇开一家分铺,又想让他的女儿女婿到西城郡开一家。
明珏一再强调一个镇子只能开一家分铺,一个郡最多两家,一座城最多开三家,即使不够卖,天天有人排队,也不能多开铺子,也不多生产。
一个地方就有这么大的消费市场,谁也不可能完全垄断。开的店铺太多,分散自己的实力,自家也会产生竞争。还有一点,垄断市场可以在短时间内积聚财富,却不能持续很长时间。还有人靠做豆腐养家糊口,也要给别人留条活路。
“你没告诉他们那是我的意思吗?”
“说了,张栓他娘说我不尽心帮忙,张栓也劝我跟您求求情。”
明珏冷哼一声,抬高声音,说:“我做出的决定自有道理,有人尽心帮你们就能改变我的决定吗?我不想跟谁都费嘴皮子去解释,求情有什么用?谁想开豆腐坊与我无关,只是别想打明记的牌子,我也不会投本钱。”
张婆子听明珏这么说,想蹿进来跟她争论,被张山保踹了一脚。跟张山保夫妇一起来的人听明珏这么说,有的欣喜,有的失望,你一言我一语低声议论。
“张栓、蓝竹,你们听清楚,想和离,马上就办,从此各走各路,不想和离,马上进去干活。因为你们的私事耽误了买卖,我照样不给你们留情面。”
“哎,哎,我去干活。”张栓拖着腿进去干活,蓝竹瞪了他一眼,也进去了。
“我们也回去吧!”明珏拉着苏嬷嬷往外走。
看热闹的村民都散了,跟张山保夫妇一起来的人也出来了,张婆子坐在地上,偷眼瞅着明珏,还在吭吃呜咽,张山保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二奶奶留步。”明珏和苏嬷嬷走出一段路,张山保追上来,叫住她。
“增开豆腐坊的事行不通,求我也没用。”
“不是,二奶奶,我……”张山保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明珏,扑咚一声跪到明珏脚下,“求二奶奶收留我,还、还有我老婆。”
明珏打开那几张纸,吃了一惊,又很得意。张山保要把自己和他老婆卖给明珏,契约都写好了。这恰是明珏想要的,只有这样才能完全掌控他。
“起来吧!契约你先拿着,我要好好想想。”
张婆子追过来,拉张山保起来,横呆呆地说:“你还想什么?你买了我孙子、我儿媳妇,还有我儿子,一共才花了十两银子,你再给我三十两银子,我就画押。”
看样子来的时候,张山保夫妇已经商量好了,若能把开豆腐坊的事争下来,就开豆腐坊,争不下来,就自卖自身,从明珏手下找份差事。毕竟现在儿子、媳妇和孙子都是明珏的奴才,还剩他们两个老货是自由身,有什么用?
“照你这么说,就是主子占你便宜了?”苏嬷嬷撇着嘴问。
“奴才们怎么会这么想?主子永远是主子。”张山保忙打圆场。
明珏知道张山保心里也有想法,有些事情他大概也不清楚,笑了笑,说:“我买狗子的事你们不能干涉,我也不会亏了他。蓝竹是你们十两银子卖的,再说蓝竹本来就是我的奴婢。张栓不要身价银子,是因为我把他们经营豆腐坊的抽头提到两成,契约都写好了。现在他和蓝竹等于有两家豆腐坊,能赚多少你自己去算。”
“多谢二奶奶,多谢二奶奶。”张山保躬身施礼道谢。
“我怎么不知道?他们没跟我说加分成的事。”张婆子的气势也软下来。
“就你这种恶人,谁敢跟你说实话,你儿子都不信你。”苏嬷嬷火上浇油。
“二奶奶,要不今天就把卖身契签了,奴才想讨几两银子修修房子。”
“你们先去画押,画好后让苏嬷嬷给你们拿二十两银子。”明珏顿了顿,又说:“给你们三天时间把房子修好,之后,就来做事。一个留到北郊镇帮忙,一个到洛家村帮蓝竹。我想让张栓去连州城看看,最好年前也能开起一家豆腐坊。”
张山保陪笑点头,说:“二奶奶,张栓腿脚不好,不如让奴才去连州城。连州城北面种黄豆的人多,现在该屯下黄豆,要不到年底就贵了。”
“好,那你就去吧!主要筹备豆腐坊,顺便看看黄豆。”
“是,二奶奶。”
“以后不要再叫二奶奶,要叫九小姐。”苏嬷嬷提醒道。
“是,九小姐,奴才们先去画押,一会儿给卖身契交给苏嬷嬷。”
张山保跟苏嬷嬷陪笑套近乎,脸上笑纹荡开。今天虽说卖了身,却也好事很多。采买黄豆能从中赚些小钱不说,到连州开豆腐坊,那可是天大的好事。连州城距离北郊镇六十里,是一座繁华富有的城池,开豆腐坊一定能赚钱。连州能开三家豆腐坊,给大女儿一家,给二女儿一家,再给张婆子侄儿一家,分配公平。
“好,苏嬷嬷,你跟他们去吧!”
明珏交待了苏嬷嬷几句,一个人回小院。看张山保那得意兴奋的样子,她微微摇头,张山保那点小心思怎么能逃得出她的眼睛。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不管开多少家豆腐坊,最终赚大钱的人是她,奴才们想从中渔利,赚些小钱,她不会追究。手下人没好处可捞,谁会尽心尽力办事?只要大事不错就行。
“九小姐,等一下。”经过常东兴家门口,常大姐叫住明珏。
“什么事?常大姐。”
“上次听你说冬天也能种新鲜菜,我和我男人都动了心,地都整出来了,想仔细问问,看你这些天一直忙前忙后,没敢打扰你。”
明珏只是随口说了说种大棚菜的事,没想到常大姐上心了,可见她是有心人。
“现在恐怕晚了,地都冻了,我要的炉子弄好了吗?必须先有炉子。”
“都弄好了,就在院子里,正想送过去呢。”
“时候不早,也该吃午饭了,吃完饭让狗子带你们给我送过来。”
狗子出入每天出入小院,都是走角门,他在角门堆起很多柴草,很隐蔽。明珏主仆是被发配到庄子思过的,从正门出入还要跟婆子求情,还要打赏她们。除了有正经事,一般情况下,明珏出入都走角门,省得麻烦。
“娘,娘回来了,娘,我想你了。”多多拉住明珏的手,仰起小脸看着她。
“回来了。”看多多讨好的模样,想斥责几句都不忍心了,只懒懒回答。
“嬷嬷呢?娘把嬷嬷丢了。”
“你一边呆着去,嬷嬷在后面呢。”
田妈妈迎上来问出了什么事,明珏说了蓝竹和张婆子吵闹的事,把买下张山保夫妇为奴的事也告诉她们了,听得众人一阵嘻笑唏嘘。
多多扯着明珏的衣服,撒娇耍赖,一直跟她纠缠不休。第一眼看到多多,见他枯黄干瘦,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好像一个野孩子,明珏动了恻隐之心,才把他带回来。多多个子不高,脸色也不好,象是营养不良,这两天才好一些。
明珏个子也不高,多多能达到她腰下,这么小的娘,这么大的儿子,怎么看怎么不协调。要是让外面的人看到她领着这么大的儿子,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我告诉你,只能在这个院子里叫我娘,出去不能叫,听到了吗?”
“出去叫什么?”
“随便你,什么都不叫也行,就是不能叫娘。”
多多一直追问出去叫什么这个问题,直到明珏吃完午饭,还没有确切答案。
她刚准备午睡,狗子就带着常大姐几人搬着五个煤炉子来了,常东兴和岳嫂子为多多采买东西也回来了。明珏只好强打精神,战胜瞌睡虫,来应付他们。
院子里站着十几个人,正在讨论煤炉子。好在苏嬷嬷把多多哄去睡觉了,要不他当着这么多人叫她娘,她不被众人惊诧的目光盯死才怪。
明珏让苏嬷嬷拿碎银子打赏了送炉子的人,几个人接钱离开,院子里只剩了常东兴、常大姐和常大姐的丈夫刘大成,还有她们主仆几个。明珏要实验煤炉子,人太多,又不知底细,她还真信不过,怕她的“专利技术”被人窃取。
大小不一的五个煤炉子一字排开,样式差不多,只是构造有些差别。明珏让常东升和刘大成和了粘泥,搪在炉腔四壁,填满柴碳去烧。等柴碳烧透,粘泥也半干了,紧紧贴在炉腔上,她又让人往炉腔里放她自制的蜂窝煤和煤球。
炉火着起来,红蓝色的火苗冒出半尺高,仲冬时节,都能感觉热气扑面。明珏让岳嫂子拿出一只铁壶,灌了一壶凉水,坐在炉子上,很快水就开了。
众人都很奇怪那些被当成废物的石碳沫和碎煤竟然能成为这么好的燃料,围着煤炉子议论。明珏很兴奋,她的实验成功了,煤炉子可以卖了。
她最初设计的煤炉子跟现在所差无几,炉火却很弱,她琢磨了很久,才找出是煤的原因。煤灰碎煤直接和成糊状填进煤炉,粘合不好,还有一股呛人的烟味。
和煤要加一定比例的土,能增加粘度,烟味小,还能降低中煤气的机率。不要认为往煤里掺土就是造假、就是糊弄人,只有适量掺土的煤才能着旺火。
就象奶里要加三聚氰胺,猪肉要注水保鲜,西瓜里要加红色素,鸡鸭蛋里要加苏丹红等等,这都是有科学根据和市场需求的,前提是适量。
前世,她在农村长大,曾经跟煤炉子打过两年交道,社会进步太快,这些比较原始的取暖的东西现在鲜为少见,也在记忆里淡化了。可是,即使中前世淘汰的东西,搬到这里来,也是了不起的发明,毕竟社会的进步状态不同。
“狗子,去把孙长寿和孙宝生叫来,让二丫也来。”
孙长寿是青梅的父亲,矿进关闭后,明珏找到他们一家,把他们带回洛家村安置。孙长寿夫妇还有孙宝生和二丫两个孩子,一家四口还要给明珏当奴才。明珏重新跟他们一家签了卖身契,先让他们休整几天,有事再让他们去做。
“常大姐,我看你们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