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拿出薰香让守门的太监闻了闻,两个小太监很快就睡实了。他使了眼色,他带来的两个小太监代替守门太监,他们三人四下看了看,才放心进去。
启明帝直挺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腊黄,气息很微弱。五皇子看了温贤妃和萧贵妃一眼,三人互使眼色,又互相点了点头。
温贤妃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她使眼色让五皇子后退。五皇子会意,从袖袋里掏出一粒药丸交给她,她接过药丸,很麻利地塞进启明帝嘴里。
看到启明帝嘴角渗出血渍,萧贵妃忙拿出特制的手帕给启明帝擦血。启明帝依旧闭着眼,身体突然剧烈颤抖,又开始咳嗽,嘴角有黑血汩汩流出来。
萧贵妃吓坏了,手忙脚乱,温贤妃赶紧帮忙擦血。启明帝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突然睁开,身体也在挣扎,好像要坐起来。
五皇子看到启明帝睁眼,又急又怕,赶紧捂住启明帝的嘴,看到他因窒息慢慢闭眼,他刚要松了一口气,房间的墙壁突然打开了一扇门。
“畜生,你好大的胆子!”
看到另一个启明帝满脸森寒从墙壁里走出来,又见床上的启明帝已经咽气了,三人不知是人是鬼,都吓傻了。灯光下,墙壁里走出的启明帝有影子,三人都知道这个是真的,知道中了圈套,也知道自己犯下弑君杀父害夫的重罪。
“你、你是皇上?你……”温贤妃和萧贵妃的脸色顿青,牙齿打起哆嗦。
启明帝知道他们要图谋皇位,却没想到要结伙杀他,“哼!你们……”
时值深夜,启明帝在密室看完暗报,正准备休息,听到响动,隔着缝隙看到这一幕,气得咬牙切齿,就打开机关出来了,连个侍卫都没叫。
五皇子极度恐惧,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见启明帝只有一个人,双手握紧,狠声说:“一不做,二不休,他不死我们就会死,杀了他。”
萧贵妃握紧淬了毒的匕首,正在愣神,身体突然被人狠命推出去,向启明帝重重扑去。启明帝躲闪不及,萧贵妃手中的匕首刺入他的腹部。
几条黑影破窗而入,看到眼前情景,一掌打飞萧贵妃,又为启明帝封穴止血解毒。启明帝咬紧牙关,指了指五皇子三人,昏过去了。
“拿下。”
一队黑衣侍卫破门而入,将五皇子、温贤妃和萧贵妃押入密室,把他们带来的小太监也杀了。启明帝也被抬入密室,房间里又恢复原样,只是假启明帝死了。
……
萧怀逸一手掐着额头,一手捂着胸口,在房间挪步叹气,脸上布满浓重的忧虑。这两天,他总感觉心惊肉跳,那种恐惧似乎是发自心底的。
明珏母子已经十几天没消息了,他恨不得马上去漠北,一探究竟。可爵位没交结,族中的事务还没妥善处理完毕,他不能丢掉责任,对家族撒手不管。
让萧怀迦袭爵的折子已经呈上了,五皇子明明说好第二天就下圣旨。可三天过去了,圣旨一直没颁下,这三天,五皇子没有临朝,听说得了急病。
“侯爷,老太太请你去萌恩堂,说宴席快开始了。”
平北侯爵位让萧怀迦承袭,家主之位交给萧四老爷,萧老太高兴,不顾启明帝仍昏迷不醒的忌讳,摆下五十桌席面,款待亲朋,以此庆贺。
萧老太看到萧怀逸走近,阴着脸,高声吼呵:“你说让迦哥儿袭爵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还说皇上第二天就会下圣旨,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没圣旨下来?我看你根本就不想放弃爵位、让出家主之位,这不过是你耍人的把戏。”
萧怀逸气得心疼,当着诸多宾客,不想跟萧老太争论,只说:“天地良心。”
“老太太别急,侯爷既然已经决定,折子都呈上去了,还会有假?”萧怀迦轻声劝慰,并不着急,对于袭爵,他的压力大于渴求。
萧老太面色舒缓了许多,拉着萧怀迦说:“以后你就是侯爷,享亲王待遇的一等侯,大秦皇朝仅此一位的一等侯,高兴吧?亲戚朋友都替你高兴。”
萧怀迦看了萧怀逸一眼,没说什么,他知道萧怀逸弃爵是因为明珏母子,这令他心酸。他文不成、武不就,爵位对于他来说,如同烫手的山芋。
萧怀逸暗哼一声,不想再说什么,敏绚婚期临近,只要敏绚成了亲,他就可以去找明珏母子,远远离开这里,现在没必要再跟他们斗气。
萧老太又沉下脸,转向萧怀逸,“你说,让迦哥儿袭爵的圣旨什么时候颁下?”
“老太太真是糊涂了,皇上病了,满朝文武官员都知道,怎么颁圣旨?”萧怀逸冷眼扫视众人,说:“我递了折子,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你们没必要怀疑。”
萧四老爷也面露不悦,他也怀疑萧怀逸不会心甘情愿让出爵位。五皇子这几天称病不临朝,许多折子都没签发,圣旨没颁下,也确属事实。可萧怀逸在呈上奏折时,为什么不请五皇子马上下旨呢?承袭爵位又不是朝廷大事。
袁氏沉着脸,双手紧握,也是又气又急,爵位现在如同煮到半熟的鸭子,只要圣旨颁下,那才是全熟,等圣旨的这三天,可真让她心焦。
陆轻灵领着两个孩子,满脸喜悦,却也难掩焦虑。萧怀迦一直是白身,她跟官夫人搭为上边,突然要成为一品侯夫人了,她喜极而泣。虽然皇上不可能封她一品淑仪夫人,但享受亲王妃待遇的一等侯夫人也绝无仅有。
白夫人、萧怀达和白迎蓉因为爵位让萧怀迦承袭,都恨透了萧怀逸和萧老太等人。看到他们互相猜疑吵嚷,几人心中大快,在一旁添油加醋。
萧二老爷和陈氏知道承袭爵位也他们无关,看到萧怀逸被萧老太等人猜疑,也乐得看热闹。族中男亲女眷也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没人说句公道话。
萧四老爷看了看时辰,说:“时候不早,还是尽早开席吧!”
萧老太瞪了萧怀逸一眼,说:“好好好,开席,你们快去请亲朋好友入席。”
这两天,萧怀逸总感觉心惊肉跳,右眼皮也跳得厉害,搅得他心神不安。他实在没有精神跟他们争论了,谁爱说什么,就让人去说,他也不想反驳了。
婆子匆匆忙忙跑进来,说:“老太太,门口小厮说看到传旨官往这边来了。”
“快,快摆香案接旨,一会儿还要告知祖宗呢。”
听说圣旨来了,亲朋好友都来恭贺,萧老太很高兴,四房的人都乐得合不上嘴了。袁氏和陆轻灵的娘家人都拿出红绸,准备圣旨一到,就给她们披红绸喝彩。
“圣旨到——”传旨的太监到了大门口,就扯着公鸭嗓喊起来了。
萧家管事领传旨太监进了萌恩堂,身后跟着诸多身着铠钾的侍卫,令人不由紧张。萧老太忙冲族中男亲女眷和亲朋好友挥手,紧张的气氛被喜气冲淡了。
萧怀逸看到太监后面的侍卫,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但他已不能再说什么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贵妃伙同萧家谋刺杀皇上,其罪当决,其心当诛,现将萧氏家族抄家掠爵,男子全部打入天牢,女眷押往羁侯所为奴,钦此——”
无论是萧家主仆还是前来贺喜的亲朋,听到圣旨,都如顿遭雷击一般,惊得心胆欲摧。最先反映过来的人,一声惊叫,立刻引来一片惊呼恐叫声。
侍卫首领冲侍卫挥了挥手,高声说:“抄——”
又有几队侍卫涌进来,一队控制了跪在地上的萧家主仆和宾客,侍卫首领带几队侍卫分头冲进萧家内院,萧家的护卫、院丁和仆人也全部被羁押了。
萧老太紧紧抓住袁氏的手,满脸不可置信,看到侍卫冲过来,给萧怀逸等人上了绳索,又看到袁氏等人发出凄惨的啼哭声,她知道这是真的,“嗷”的一声昏倒了。萧家众人和亲朋好友都担心自己,谁还管她死活,她昏死也无人理采了。
萧怀逸面色沉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做为臣子,面对皇权,他不能反驳。萧家走到这一步,似乎在预料之中,做为前任家主,他愧对列祖列宗。同时他也暗自庆幸,他和明珏已经和离,明珏母子不会受牵连,他也安心了。
萧二老爷、萧四老爷和萧怀迦等人惊得面如土色,浑身剧烈颤抖,打入天牢的人就是死路一条,只看是斩监候或是斩立绝,亦或是哪种死法了。
萧家女眷不分长幼,都全身哆嗦,掩嘴捂脸,泪流满面。羁候所是关押官眷女奴的地方,相比铜牛庵的女奴,她们可以随意被人买卖,是卖与人为奴,还是为娼,由不得她们选择。曾经呼奴唤婢的女主子,一朝沦落,生不如死。
“萧氏亲朋凡与此案不相关者,一刻钟之内全部离开。”
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如同受惊的鸟兽,立刻你拥我挤,向门口逃蹿而去。
侍卫把萧家成年男子全部捆绑,让女眷孩童全部蹲到地上,被圈起来。众人都不敢说话,唏嘘哀叹声、痛哭低嚎声在平北侯府上空回荡。
小乔带人拿着帐本算盘进来,准备清点抄家所得的财物,看到这种情景,他哀声长叹。传旨太监和侍卫都上前跟他汇报,他看了萧怀逸一眼,微微摇头。
“六皇子,人现在押走吗?”
“天已过午,给他们一些吃食,让他们吃饱了再押走。”
“是,六皇子。”
小乔耸了耸肩,给侍卫首领使眼色,说:“后堂摆了五十桌酒席,千万别浪费,一会儿把去温家和五皇子府抄家的兄弟们都叫过来,让大家吃顿好饭。”
“多谢六皇子。”侍卫首领会意,冲侍卫们挥挥手,诸多侍卫都去了后院。
萧怀逸走过来,说:“到底发生了怎么事,还六皇子明示。”
小乔四下看了看,在场的除了萧家主仆,都是他的人,也没有顾虑了,就跟萧家人说了萧贵妃伙同温贤妃和五皇子刺杀启明帝的事。
得知这一隐秘情况,萧家人三魂七魄全部惊飞,弑君杀夫都是罪大恶极,萧贵妃必死,萧家必会受到牵连,被抄家掠爵亦或被处斩都在意料之中。萧贵妃风光得意时,萧家沾她的光,威仪显赫,现在受她连累,也无怨尤了。
“多谢六皇子实言相告。”萧怀逸暗恨自己,若那天在萧贵妃宫里,他不犹豫,跟萧贵妃说出他怀疑启明帝假昏的事,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可能这就是上天注定,有时候就差一句话,多一个念头,就会惹来滔天大祸。
小乔叹气说:“萧家好多了,温顺侯府和五皇子府的女眷全部押到铜牛庵为奴,五皇子父子和温顺侯府子侄全部被金瓜击顶,无一生还。”
所谓金瓜就是铸成瓜型的铁疙瘩,上面渡了一层金。用金瓜打脑袋需要练很久,一瓜打下去,就会脑骨尽碎,脑浆迸流。
侍卫们边抄家边谈论温家和五皇子府的事,对王侯权贵的沦落兴致极高。
温玉娥坐到门槛上,端着一碗有几块肉的糙米饭,正大吃大嚼。侍卫们闻到她身上有一股腐尸般的恶臭味,都以为她是下等仆妇,远远身开,没人理会她。
听到侍卫们的话,温玉娥怔了怔,紧接着高声惨笑,她摔掉饭碗,摇摇晃晃走回房间。她的房间就着火了,火烧得很旺,很快,一座荣威院就化为了灰烬。
呼啦啦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
凛冽的寒风呼啸袭卷,鹅毛般的雪花扬扬洒洒。
塞北的冬天来得很早,刚进十月,就已下了几场大雪,地上冰雪过膝。
明珏等人还住在邺州城的客栈里,客栈掌柜见他们准备长住,出手又大方,给他们把房间重新装修,又买来上好的碳品,炉火烧得很旺,屋子里很暖和。
监视他们的金翎卫隐卫很敬业,冰天雪地,仍守在客栈四周。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收到萧怀逸的消息了,给萧怀逸的信也送不出去,也不能离开邺州城。
孩子们无忧无虑,下雪的时候在屋里玩耍,雪一停就跑到院子里打雪仗、堆雪人。客栈了院子很大,他们可以撒花似地又跑又跳,玩得不亦乐乎。
明珏肚子里的孩子三个多月了,胎基本上坐稳了,反映最厉害、最难受的日子也过去了。她闲来无事,跟孩子们玩乐,教孩子们学些东西,有时候看看书,跟紫竹学做针线。没有生意要打理,也没有家务要操心,日子过得安逸舒适。
“街上有什么消息流传吗?”明珏见萧攀带人采买回来,忙迎上去问他们。
萧攀摇摇头,说:“邺州城距离京城一千多里,现在又大雪封路,没有往来的客商,带不过消息来。除非官府有消息,街坊俚巷是不会有京城最新消息的。”
明珏点头叹气,看到他们买了新鲜的白菜萝卜,说:“中午涮火锅吧!”
在邺州城居住的这段日子,别的倒还好,就是吃不到新鲜的瓜果蔬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