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止侧身依靠在椅子之上,一只手支着脑袋,俊朗惑人……
卷二:王的爱奴 093 半块玉珏
大厅里的人看完热闹了,虽见不着无伤姑娘,但梨园里的姑娘各个也都是才华横溢风华绝代,人们便将注意力从刚才那位青面獠牙的孟公子身上收了回来,各自开始寻欢作乐。
轻尘被引上了二楼的一个雅间,那两位姑娘就嬉笑着退了出去,把门给带上了。
炎凌高大的身躯坐在椅子上,赤红剑放在桌面上触手可及的地方,对周遭的事情根本不上心。反倒是孟轻尘纤细的身影驻足在雅间内的一面屏风前,屏风上面的字画想必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苍劲有力的草书落在疏狂挺拔的乱竹左上方,潇洒豪迈,相得益彰,与今日那振奋人心的琴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所向披靡,金戈红缨斩铁马。落落疏狂,潇潇紫竹纷飞乱!”轻尘不自觉地便将落在上面的诗句念出了声。
她忽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仿佛看到了昔日戎马一生的场景,将士们在沙场上热火朝天地操练,整齐的队列发出了嘹亮的口号,那撼天动地的呼喊声,听得人心一颤一颤的。
轻尘看着那豪迈张狂的字迹,念着这令人热血沸腾的诗句,顿时觉得内心激昂无比,她开始对那位无伤言月感兴趣了,究竟是怎样一位女子,能够奏出那样令人心胸开阔的琴音,写出这样豪放张扬的草书,不知道觅得知音的感觉是不是就是这样的,轻尘觉得,若是与那位无伤姑娘面对着面,她们一定能从彼此身上看到与自己相似的影子。
“言月拙作,在公子面前献丑了。”门被打开了,女子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说的虽是客气的话,但语气却无一丝扭捏作态。
轻尘淡笑,转过身来,便见到一位淡蓝色衣裙的女子正从门外踏入,小厮在外面重新将门关上了,这位无伤姑娘和轻尘想象中的模样并不一样,体态清瘦,举止优雅,当真如炎凌所说,月眉星目,质美如兰,只是很难令人想象,那些豪放不羁的诗画乐会出自这样一位优雅动人的女子之手。
不过只须下一秒,轻尘便确信无疑这位淡蓝色衣裙的女子正是无伤言月,她看上去虽娇美柔弱,可举止神态皆落落大方,不失坚韧刚强。
刚刚踏入雅间,无伤言月看到的便是孟轻尘一席青衫磊落地矗立于那面屏风前,身姿挺拔,一手背在身后,一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屏风上面的字画,那模样真真是气韵清雅,英姿潇洒,可见到孟轻尘转过来之后竟是那样一张吓人的青面獠牙的面孔,无伤言月顿时一愣,待看清“他”那双漆黑淡笑的眼睛之后,无伤言月便已神色如常,走了进来,为孟轻尘和炎凌各倒了杯茶:“二位公子请用茶。”
轻尘依言坐下,随口抿了一口茶:“好茶。”
孟大将军哪里是会品茶的风雅人士?就是一杯山野粗茶到了她嘴里,她也会赞一句“好茶”。
炎凌的话并不多,他的赤红剑就在右手边,左手拿起茶一饮而尽之后便没有说任何话。
无伤言月仍不动声色地微笑着,眼睛却似有若无地扫过了炎凌手边用布包裹起来的东西,一看那形状便知是剑,这世间竟然有人如此将自己的剑给封起来了,真是有意思。
再一看这两个人喝茶的模样,无伤言月嘴角边便不由得笑意更浓郁了,真是可惜了这上好的贡茶。
“二位公子哪一位是孟公子?”尽管无伤言月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可出于谨慎起见,还是开口问道。
轻尘微微眯了眯眼睛:“在下孟轻尘,能见到无伤姑娘,实乃误打误撞。
“不是误打误撞。”无伤言月弯起唇微微一笑,目光倘然地盯着孟轻尘的眼睛:“可否请公子摘下面具。”
轻尘皱了皱眉,莫非人家嫌她这面具丑陋不成?
即便如此,轻尘还是十分大方地将面具解了下来,那一刹那,可怖的青面獠牙突然间被一张精致俊朗的模样给取代了,即使是无伤言月这样天天对着镜子与一张绝代风华的容颜相对,此刻也不由得心中一怔,这眉眼……与无名所给她看的画像一模一样。
“果然是孟公子。”无伤言月一笑,纤纤玉手便覆上了自己的腰间,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轻尘一愣,无伤姑娘这动作是什么意思?
刷地一下,炎凌忽然从座位上起身了,大手覆上了桌上的赤红剑,轻尘被炎凌突如其来的大动作给吓到了,抬起头去看他,只见炎凌面色古怪,连脖子根都是红的,冷着脸开始往外走,语气听起来还有些恼火:“我在外面等你。”
不等轻尘说话,炎凌便走了出去,那背影看起来,无端端地让人想起了一个词,冰火交融啊。
无伤言月嘴角掩着笑,腰间的腰带已经揭开,衣襟半敞,露出了曲线绝美的身体,轻尘也跟着刷地一下站起来了,并非因为无伤言月忽然把自己的衣服脱了,而是因为此刻她将衣襟开到了胸口下方的位置,露出了光洁白皙的背,而她的另一只手,却握着一把刀刃,那刀刃在烛火上来回烧了几下,直到烧红,然后在自己的肩胛骨一划……
“无伤姑娘!”轻尘面色一变,可无伤言月却用眼神制止了轻尘欲阻止她的举动,无伤的脸色微微苍白,细细密密的冷汗相继冒了出来,可她只是紧紧咬着唇,几乎要把自己的唇都给咬破了,令孟轻尘没有想到的是,无伤竟然从自己的肩上取下了一根细长的玉坠子,只人的小指那么大,可从她的血肉里翻出来,仍是触目惊心。
还带着血水的玉坠子咚的一声落到了无伤的掌心之中,无伤将其掷入盛满水还未喝的茶杯之中,然后便迅速地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了手帕按住,扯出一块长条布在自己的伤口处裹了几圈。
孟轻尘没有说话了,因为此时无伤正用自己的另一只手仔细地擦洗着从自己身体里挖出的玉坠子,那通红色的玉坠子被血水浸泡之后,通透鲜红得更加妖冶了。
“主子,这半块玉珏已经嵌入无伤体中二十余年,若不是时候到了,无伤断不会取出,甚至将永远带入棺木中去,如今,无伤将它完毕奉还主子。”无伤言月单手将玉珏奉到了轻尘面前。
“主子?”轻尘拧着眉,从无伤言月手中接过了那半块玉珏,眸光微沉,那玉珏是冰凉的,可轻尘却觉得烫手得很,接过了它,就要像接过了什么不可避免的宿命一般。
“是的,主子。”无伤的脸色仍然十分苍白,可面上却挂着毫不在意那点小伤的微笑:“这块玉珏,乃无伤年幼之时孟将军命人嵌入肩胛之中的,倘若有一日主子来到无伤的面前,无伤便知时候到了,该将玉珏取出,奉还主子。”
轻尘当然知道此时无伤言月口中的孟将军并非在说她,而是她的爹爹孟广威。
“爹爹?”轻尘忽然沉默了,握着那半块玉珏的手亦觉得沉甸甸的重,究竟有什么,是爹爹一直瞒着自己的?
无伤言月知道孟轻尘现在有很多疑问,可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最后只能说一句:“无伤只知不负孟将军所托,有朝一日将此玉珏奉还主子,其他的一概不知,只是……无伤以为,十多年前孟将军战死,并非偶然。”
否则一个永远没有吃过败战的将军,为何会在那一次出征之前便有如交待遗言一样嘱咐她“倘若轻儿受了无名的指引来找你,便是轻儿遇到麻烦,不得不重新拥有这块玉珏的时候了”,就像一个人已经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一样。
无伤言月的话音一落,轻尘握着玉珏的手骤然一紧,清冷的眸泛起一道凛冽的寒光。
秦皇早对她起了杀心,那么爹爹的死不是偶然,她也早就有所怀疑了!
城外楼。
无名楼名下的产业之一,咸阳城内生意最好的酒楼,分明就座落在城内最繁华的地段,可牌匾之上却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城外楼”。
春光明媚,日暖大地,咸阳城里依旧市集繁华,轻尘就坐在最靠近窗口的一间雅间之内,一手支着脑袋坐在那,另一只手却心不在焉地紧紧握着那枚已经被握得发烫的半块玉珏。
半块,为什么只有半块呢。
昨夜从梨园里出来,轻尘便有些心不在焉,这块玉珏虽然到了她手中,可她却毫无头绪,而无伤言月也只是告诉她对此玉珏并不知情,只是饯行昔日孟将军对她的嘱托罢了。
昨日在青楼之中竟然见到了岩止,他来中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昨天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哎……”轻尘觉得脑袋涨得很,禁不住哀嚎出声。
一声清朗的轻笑声响起,一身白衣的无名潇潇洒洒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白衫修长俊逸,他一进来便难得地见到轻尘正对着手里的那半块通红色的玉珏叹气,那玉珏……
无名的脸上微微一怔,但随即便恢复如常,并未流露出太过惊讶的神色,可他的目光迅速地在轻尘手中的半块玉珏上扫过,淡笑不语。
卷二:王的爱奴 094 红瞳主人
无名的反应虽不大,但那一瞬间他脸上的变化还是没能逃过轻尘的眼睛,直觉告诉轻尘,这块玉珏大有文章,她转了个身,面对面地看着无名:“看来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否则他为什么要指引她去见无伤言月,只是无名刚才脸上那一瞬的惊讶又是为何?
无名悠悠然地在轻尘的对面坐下,神色缱绻:“将它收好,时机成熟时,你便会知道。”
故弄玄虚!
轻尘皱着眉嘟囔了一句,还是将这半块玉珏收了起来,暂时不予理会。
砰的一声,是炎凌的赤红剑被置在桌上的声音,他没有去看坐在桌子两端的轻尘与无名,径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饮尽之后,才用平静得有些冷酷的声音说道:“你的命很值钱。”
这句话是对孟轻尘说的,昨夜他们从梨园里出来,便同时遭遇了三拨不同的势力的追查,这三拨人都是冲着孟轻尘去的,一拨是赵俨的人,另外两拨人却很谨慎,武功也都是不低的,没那么容易查出他们究竟是谁的人。
看炎凌冰冷的眼睛里已有血丝爬上,轻尘便知他应该是彻夜未眠,好心地建议道:“炎凌,你该歇息一会了,我的命再值钱,也不是谁想拿就能有本事拿走。”
这云淡风轻的口吻……
炎凌脸上虽没什么表现,可他却毫不客气地冷哼出声,这个女人究竟是凭借哪一点才敢说出这么狂妄自负的话来?
知道炎凌根本不相信她的话,轻尘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刚想开口,白素稳健轻柔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主子。”
炎凌没有说话,拿起赤红剑便站到了一侧,神情始终冷漠如冰。
轻尘唤了白素进来,一进入雅间内,便见到三人都在,白素并不对此表现惊讶,只沉声说道:“城外楼收到一份大礼,请主子与公子过目。”
城外楼分属白素管辖,有任何消息自然首先经过白素这。
“大礼?”轻尘獠牙面具下那双漆黑的眼睛微微敛起,得到她默许的白素立即命人将那个暗红色的大箱子给抬了进来。
那个大箱子很沉,白素恭敬地退到了一边。
轻尘用眼光示意炎凌,炎凌点了点头,抽出赤红剑在大箱子的金铜锁上劈了下去,哗啦一声,锁链被劈开坠地,炎凌用剑锋挑开了大箱子,琥珀色的眼睛扫了箱子里所盛的东西一眼,转过身来仍然面不改色,就连那双冰凉的眼睛都不曾出现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他什么也没说,好像在箱子里根本什么也没看到一般。
炎凌脸上虽什么表情也没有,可站在离箱子最近的白素却霎时间睁大了眼睛,面色一白,说不出话来。
能让一向做事沉稳得体的白素都表现出这样的反应,轻尘与无名对视了一眼,向前往箱子里一探……
轻尘蓦地皱起眉来,眸光也瞬间犀利了起来,那箱子中装着的,赫然是一颗颗苍白的人头!那些人大多睁着眼睛,看来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死的,脑袋就已经被人给取下来了。这些人头皆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可无一例外的是,包裹住他们脑袋的黑布上都锈有统一的标志,这些布应该原本都是穿在他们身上的衣服——秦皇的死士。
无名的脸上也是淡淡的,闲适惬意,对箱子里的东西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眼角的余光一扫,孟轻尘的脸上带着那顶青面獠牙面具,看不出她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无名自然知道孟轻尘这种自小在军营里长大的人,见过的死人数不胜数,这些人头的数量虽震撼,但他根本本无需为她担心。
“送此大礼的人在哪里。”无名宽大的袖摆一挥,将箱子盖上了,温润带笑的眸光看向脸色不大好看的白素。
回答无名的,不是白素的声音,而是站在雅间外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