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不由得一滞,只觉四周的空气都压抑了起来……
顺着那视线,轻尘侧过头欲去探究,结果却是一无所获,那股浓烈的危险的气息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她什么也没看到,只见到那道在熟悉不过的英俊的身影,他的视线正落在斗兽场上精彩的表演,金色的阳光勾勒出他挑不出丝毫错误的侧脸线条,俊俏的脸上正挂着凉薄的微笑,简直就是一尊由天神篆刻出来最完美的雕塑。
“姑娘,那奴隶反败为胜了!”
贡桑惊讶的声音惊醒了出神的轻尘,轻尘不动声色地收敛了内劲,将还未来得及松出去的金刚针收了起来,眨了眨那双困惑不已的眼睛朝场中看过去……。
四周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那声音和贡桑方才的反应一样,惊讶不已!
那奴隶…他他他…他竟然赤手空拳地把黑狼将军给打死了!
轻尘慢幽幽地眯起了眼睛,不禁放下心来,此时那个红眼奴隶正坐在地上,他赤瞳泛着狂野的杀气,冰冷得不带一丝人味,抬起手抹了抹流血的嘴角,他低喘着气,而那头黑狼早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血水冲洗得少年的面庞露出了一些本来的面貌,眼睛还是那双冰冷得一点也不像个人的血色瞳眸,但那张脸却让人惊讶不已!
孟轻尘眼中的瞳孔骤然一缩,似乎也有些出乎意料,她没想到竟然能够在这里见到这样一张熟悉的面容!
浓黑的剑眉,血色的瞳仁,俊挺的鼻梁,被咬破滴血的唇……
这个俊俏的少年,生了一张与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模样,眉眼之间,竟是一个中原人!
这个中原少年,为何会成为他们的奴隶?
卷一:王的孩子 039 再抱我一次
竟然有奴隶在黑狼的獠牙下活了下来?!
这在克涅是绝无仅有的一件事!可那少年这一回没有在野兽的口下丧命,并不意味着他便逃脱了死亡的命运,奴隶的命运只有一个,他在这一场活了下来,还会被扔到下一场斗兽里,至死方休!
“果然精彩。”岩止淡漠慵懒的嗓音在这些接连暴出的惊呼声中显得格外有辨识度。
“托殿下洪福,老家伙我也是头一回看到这么精彩的比赛。”岩止大人满意了,克涅和支罗两位老人自然也是满意不已,他们也是第一次在看到斗兽场里奴隶跟野兽较量,结果竟然是奴隶赢了。
“你们能把那个奴隶送给我吗?”
清越的声音悦耳动人,岩止与克涅支罗三人皆回过头去看,只见那个漂亮的中原孩子正背着双手站在他们后面,仰着脑袋微笑着看着他们,态度不卑不亢,就连长时间负责照顾她的贡桑都习以为常了轻尘的性子,一脸淡定地跟在身后。
这个孩子看似谦逊有礼,实际上却酷得很,但她的个性好就好在直来直往,懒得与任何人耍花招,有些霸道,但总是有什么便会直接说出来,尽管大多时候她看似询问的句子通常都不容人拒绝。
按道理,贵族之间将奴隶当作牲畜一样互相赠送或随意变卖都是常有的事,并不稀奇,但由这个孩子开口,克涅与支罗二位首领不免愣了几秒,纷纷看向岩止,揣测他的意思。
岩止却是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像是一尊美丽的雕像,不带一丝温度,看得人心里都跟着冷起来。
“理由。”
轻尘知道,岩止没有直接拒绝那便是有戏了,她很乖巧地上前,两只小手拉住了岩止垂放在身侧的大手,仰起脑袋看她,那双水亮的眸子亮晶晶的:“我对他很感兴趣,他连那只凶猛的黑狼都能打赢,有趣极了,送给我,好吗?”
她不否认她对这个血眸少年相当感兴趣,但真正的原因她当然不会告诉岩止。
她不会告诉岩止她孟大将军向来对这种狠辣的小禽兽感兴趣的恶趣味,当年她带兵的时候,身边的大将没有一个不是从狠辣的江洋大盗或是恶名在外的强盗马贼之中收服从良的,他们不仅能力强,最后还个个威猛无比,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感兴趣?
岩止慵懒地眯了眯眸子,也许是觉得区区一个奴隶根本不足挂齿,也或许是觉得这个孩子折腾不出什么大乱子,最后竟是同意了轻尘的要求:“如果克涅首领不介意的话。”
岩止点头了,克涅又哪里会反对,连忙笑着对这个喜好奇怪的中原孩子道:“区区一个奴隶,自然不在话下。不过…这个奴隶很是危险,你若想要他,必须答应老家伙我一个条件。”
克涅毕竟一把年纪了,察言观色几乎已是本能,岩止大人对这个中原孩子的重视态度是那样的明了,克涅自然要顺着岩止大人的心意办事。
“你说。”轻尘微微蹙眉,只觉得麻烦,送便送了,还附带条件的?堂堂一个部落的首领竟是如此小器。
“这奴隶是个疯子,没有人性的,你要把他带回去,以免伤人或是伤到了你自己,必须把他锁进铁笼子里。”老人笑着说道,心中却是暗暗无奈,这个孩子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拿这么危险的家伙当作玩乐之物,可不得小心嘱咐着?如果出点乱子,岩止大人恐怕是会发怒的。
……
回到大贺城已是当日黄昏,金灿灿的沙漠被太阳光照得耀眼得很,让人睁不开眼睛。
岩止还要启程去其他部落走访,并未同轻尘一同回来,只派了他的近身侍从莫亲自领十名精兵护送这个孩子和运送那座关着奴隶的笼子回大贺城。
那红眼睛奴隶一到大贺城就被关进了天牢里,手脚都被千斤重的镣铐铐住了。
轻尘刚刚从浴殿出来,洗去了一天的劳累,此时整个人比之先前又更加粉嫩白皙,举手投足间英姿潇洒,酷帅十足。
她的个性并不算讨人喜欢,也不擅懂什么人情世故,平日要么懒得说话,要么就霸道得不行,总是冷冰冰的样子,偶尔心情好时微微一笑,却又乖巧美丽得让人的魂都跟着丢了,她的名声在大贺城内也算响亮了,除了贡桑,别人倒是也难和她亲近一些。
此时照例还是贡桑守候在浴殿之外,轻尘一出来便觉察到贡桑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姑娘,老奴按照你的吩咐让人给那奴隶送去食物和水,但那家伙却像发狂了似的,谁也不让靠近,谁靠近了都得受伤。”
“我去看看。”轻尘却是一脸淡定地点了点头,和她预料的一样。
“姑娘……”
“没事的。”轻尘挑了挑眉,打断了贡桑要说的话:“他不会伤害我。”
她显得自信满满,贡桑自然是不再阻拦了,只是仍不放心,寸步不离地跟了上去。
天牢内潮湿阴暗,建于王城地底下,构造复杂,戒备森严,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从这里飞出去。
那个少年正是被关在这样一件冰冷的天牢里,他披头散发,浑身是血,一声不吭地坐在那,但所有人都远远躲着,地上是碎碗的残骸和被打翻的食物,可见刚才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惊险的事。
那娇小的中原孩子穿着合身的月白色衣裙,刚刚沐浴过,身上正带着一股幽然淡香,她殷红的小唇轻轻向上翘着,正朝那个可怕的疯奴隶走去……
那还得了!那个孩子一旦靠近了那个疯子,那定是凶多吉少的啊!
看守人欲阻止,却被跟在这个美丽的中原孩子身后进来的贡桑阿妈一个眼神给喝止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孩子朝那扇铁囚门靠近。
听到脚步声,少年忽然抬头,却见到眼前正站着一个不大的孩子,她微笑着勾着唇角看着他,精致的面容竟完全与白天那个突然抱住他的温暖的人儿一模一样,不,就是她!
“为什么不让他们给你送食物?”她开口了,声音和当时的一样清脆悦耳,带着一种让人莫名心定地蛊惑力。
这个红眼睛少年的眼里闪烁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但和面对别人时发狂的模样不同,此时的他温顺得很,就像一只收起厉爪的狮子。
“你能不能再抱我一次?”
轻尘的身子微微一怔,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少年开口说话,他竟是会说话的,只是声音沙哑,也许是长时间没有进食的缘故。
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要她再抱他一次?
那双赤红的双眸有些揣揣不安,暴躁的野性被压抑着,狰狞的杀气在见到她之时也被深深地收敛了起来,此时的少年,不安极了。
卷一:王的孩子 040 他叫景项
轻尘的眼睛闪了闪,终于眸光一柔,命人打开了牢笼走了进去……
贡桑等人紧张得简直差点要透不过气来了!只要那小子有个轻举妄动,有性命之忧的可就不只是孟轻尘一人了。
轻尘睁着那双澄澈的双眸,两只小手搭在膝盖上蹲在了少年面前,小小的身子在少年面前显得十分娇小,她微微歪了歪脑袋,狭长的睫毛像一面扇子一样一扇一扇的,清新的香甜气息随着她的靠近钻进了少年的鼻息之中。
少年血红色的瞳孔顿时一滞,竟然微微往后仰了仰,只觉得这个女孩的心思古怪得很,让人捉摸不透。
见少年这躲闪的动作,轻尘轻轻笑出了声,这个少年就像一只误闯人世的小兽,全身戒备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对于她却是又畏又信赖,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逗乐了孟轻尘。
“你的名字?”轻尘挑了挑眉,问道。
少年依旧满脸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双眸澄澈,五官精致的女孩,讷讷而谨慎地开口:“景项。”
“你是何人,从何而来,为何会沦落到这番田地?”轻尘眯了眯眼睛,神色沉静,眸光清冷精湛,仿佛要洞穿他的心底。
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侵袭这个叫景项的红眸少年的脑袋,他顿时浑身冒冷汗,手背上青筋暴起,眼见着就要有发狂之势,眼底好不容易出现的片刻温顺顿时又被野性和冷厉取代,就像顿时变了一个人一般。
“不好!”见到这种情况,贡桑顿时面色一变欲将那个孩子给带出来。
“你回答不出我的问题?”轻尘却是一脸淡定地幽幽勾起了唇角,一只小手轻轻地覆上了景项紧紧抓着头发的手背上,源源不断地温柔气流缓缓地流淌在他的全身,一如当时在克涅时一样,奇妙地缓解了景项所遭受的痛苦,让他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贡桑等人倒是莫名其妙得很,这心一提一掉的,这时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了。
孟轻尘敛了敛双眸,心中却是了然。果然,景项根本不能控制自己,恐怕那个杀人疯子并非他自己愿意成为的样子,他身怀深厚内力,身份定是不简单,是谁向他下了毒手,让他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除了自己的名字,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残存野兽的本能去保护自己,杀了所有靠近他的人。
轻尘最终还是没有拥抱景项,她命人送来了一桶热水,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亲自拧干了湿布仔细地擦拭那个奴隶满是血污的脸和手。
这一幕是多让人惊魂不定啊!平日连一桶水都没提过的中原孩子,竟然亲自侍候起别人来了?还是个卑贱的奴隶!
孟轻尘却是怡然自得,浑然不觉有何不对劲。
“我叫孟轻尘。”轻尘认真仔细地擦拭景项的脸,轻轻地擦干他脸上的每一寸血污,越到最后,她唇畔的笑容便越发深邃,果不其然,景项生了一副好容貌,眉宇之间英气逼人,鼻梁俊挺,眼神凌厉,这样的人,无论多么落魄,他与神俱来的强者气息却是掩藏不了的。
景项的目光一直定定地落在轻尘的身上,没有反抗,也没有再吭声回应轻尘,但他独独在轻尘面前才会有的温顺就足已经惊坏了所有人。
夜渐渐地降临,这个潮湿阴暗的天牢安静得让人闷得慌。
按照那个孩子的意思,贡桑命人全都撤了出去,在天牢外守着,而她自己也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面,没有轻尘的命令,贡桑也不催促,她早已经习惯了那个孩子的性子,催促对她来说一点用也没有,若是她想走了,不用任何人开口也自然会从那座让人闷得慌的天牢里出来。
但出乎贡桑意料之外的是,夜越发深邃了,就连守天牢的侍卫都换过班了,那个孩子似乎还没有要离开天牢的意思,直到眼见着天色渐渐由漆黑变得深蓝,慢慢地亮了起来,贡桑终于待不住了……
整个王殿里顿时忙乱了起来,天还没完全亮了起来,王殿里的从婢从仆却突然忙碌了起来,一批捧着衣物要侍奉王沐浴更衣的从婢匆匆走过。
贡桑顿时一皱眉,便知是王回来了,若是王知道孟姑娘一整夜都待在天牢里,恐怕会怪罪下来,贡桑有些焦急,探了探头往通往建在地底下的天牢的阴森通道望了望,最后还是决定打着火把走了进去。
再一次踏进天牢,这位年过半百早已见识无数的妇人也不禁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才不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