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无情、心机重重甚至无理取闹,你还爱那一个丑陋的我么?”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她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在前世甚至可以一手毁灭自己的家族,这样一个无情冷酷铁血的女人,他还会爱吗?
那些同僚朋友们敬畏的眼神,那戏谑感叹的言语,一幕幕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你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真是够狠的,将来哪个男人娶了你真是有他受的。”
“她可是比男人还男人的女人啊,有哪个男人受得了她?”
“光想着在床上还得勾心斗角地算计,就觉得累得慌啊······”
那时候的她可以对所有的非议不以为意,可是遇见了他,爱上了他,若是清高耿直的他发现了自己的真面目,他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待这个心机重重的女人?
是厌憎,还是失望?
光是用想的,她就觉得一股寒气从后背的脊梁骨直直地蹿上来,多少个午夜梦回,被噩梦惊醒,梦中的他只是冷漠地看着她,不发一语,她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丑陋可怖的女鬼裹在那一张美丽温柔的人皮之后,她苦苦守着自己的秘密,不想被自己爱的人发觉,可是长期生活在一块儿,真的不会发现么?
第一百九十三章 得令
“还记得那一年我在火车上遇到你的时候么?”沈绍隽握着乔霏的手,脸上有着怀念一般的悠远神色,仿佛又变成了那个青涩腼腆的少年,“我读清如的文章好些年了,在我心里清如就是个铮铮铁骨的硬汉……”
说到这里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清如这样的名字怎么会是硬汉?”她嗔道。
“可你那文章着实不像出自女子之手。”他也笑。
“所以我那日见到你着实吓了好大一跳,这么一个温柔明亮的女孩儿竟然就是清如?”他的手勾勒着她的面容,想起当日她明媚的笑容和明亮的注视,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后来我们被土匪劫走,你从始至终都镇定冷静,远胜寻常男子,我心里便服了你,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写出那样激昂的文字。我喜欢你,也敬你,可是因为爱你,我才发现原来你身体里有那么多喜怒哀乐,我才知道原来你不是我以为的那么高高在上,坚不可摧,因为你爱我,我才能见到了你悲伤,你的忧虑,你的茫然无措,还见到了你的杀伐决断,毫不留情,那时候我真的怕了……”
乔霏颤了颤,他握着她的手却紧了紧,安抚地朝她笑了笑。
“我怕你有一天也对我失望,怕你有一天不要我了,我知道你若真要走,便是谁都留不住你的……”他直视她的眼睛,“机关算尽也好,心狠手辣也罢,你总归是我爱的乔霏,我只想留在你身边护着你,我愿意做你的骑士,以誓言为始,以性命为终。”
这样直白露骨的情话,生性腼腆的沈绍隽从不好意思当面说,今天豁出去说出后,脸上也是微微泛红。
原来他都知道,她的心变得又酸又软。
“绍隽,平心而论,我真不是一个好妻子,我真怕……”乔霏的眼眶红了。
“我也不是个好丈夫,我不可能时时陪在你身边,”沈绍隽柔声道,“可我知道你的志愿可不在宅院之间,你想做的事尽管放手去做,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她的野心隐藏得再好,也瞒不过最亲近的人,就如乔行简、乔绍曾,还有沈绍隽,他们都是人精儿,看着这些年来她步步为营,虽不知道她最后的目标是什么,但是绝不简单。
“霏霏,你愿意嫁给我吗?”他突然单膝跪地,用最西洋的方式向她求婚,可是没有鲜花,也没有戒指,只有他那双虔诚明亮的眼睛。
“可是也许我无法料理好家务,我甚至连顿饭都不会做,”乔霏红了脸,“虽然我是女人,但我想我的生命应该比这更丰富,如果你能理解我……”
“我当然能,”他笑了,“正因如此,我才想要娶你的。”
他知道他爱上的从来不是一只云雀或是黄莺,而是一只善高飞的鸿鹄,他对逗弄那些娇生惯养的笼中鸟也毫无兴趣,他想要的生活正是与她“鸿鹄相随飞”。
“好,绍隽,我们结婚吧。”一向冷静自持的她竟然眼眶泛泪,投进了他的怀抱。
“霏霏,我知道你为我放弃了很多,但我发誓,你永远不会后悔今天这个决定的。”沈绍隽的声音也有些不稳,搂着她的手紧了紧。
“霏小姐,老太爷请您过去。”门外仆佣恭敬的禀报打断了两人的浓情蜜意。
“我这就过去。”乔霏起身整了整衣裳。
“事情解决了?”乔行简细看乔霏,眼睛还有一丝微红,可脸上娇羞的喜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该是两个年轻人已经把话谈拢了。
“嗯。”在老太爷锐利而戏谑的目光面前,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答道。
“这字着实不赖。”乔行简细看着手中的《麻姑仙坛帖》是越看越喜欢。
乔霏笑了,陈松那边的情况更夸张,这几日像是着了魔,天天对着那幅《岳阳楼记》,连“三月不知肉味”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你能为他放弃多少?”乔行简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帖子认真地问道。
“不知道,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乔霏回答得也很老实。
“你连家主令都可以舍弃啊。”乔行简摇摇头,“不会连自己的命都愿意为他搭上吧?”
“如果那有用的话。”她依然还是镇定自若的模样,没有发生的事儿她不想去假设。
“不错,还算有点理智。”乔行简点点头,“这个年轻人不错,也不枉费你对他如此上心,”他顿了顿,“若是当年末帝有他半分风采,我也不会反对她入宫。”
乔霏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昭德皇后。
“我与昭德皇后终究还是不同的,”知道乔行简对昭德皇后愧疚极深,连带着对她也十分担心,她忍不住劝慰道。
“你们俩自然是不同的,至少这挑男人的眼光她不如你。”乔行简一直在想,如果末帝是个和沈绍隽一样的年轻人,恐怕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对自己那死去多年的妹夫的怨恨又多了几分。
这话说的……乔霏想笑,可又笑不出来。
“家主令你还是收下吧。”乔行简再次拿出了家主令。
“太爷爷?”乔霏疑惑地望着他,并没有伸手接过,她上回儿已经拒绝得很明白了。
“并不是一定要是家主才能拥有这块令牌的,这家主令原来的主人是昭德皇后。”乔行简轻叹了一口气。
“什么?”乔霏瞠目,昭德皇后已经嫁入皇家,怎么可以拥有这块令牌,实在也太儿戏了点,她曾经也出身五大家族,知道家主和家主令对一个家族来说意味着什么,当年她距离苏家家主也不过就一步之遥,就算是在那个男女平等的年代,若不是她决意不嫁,这家主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的,从未听说出嫁女还能拥有娘家的家主令的。
“乔家的家主和家主令的持有者向来都是分开的,持有家主令的通常是女子,乔家是有名的外戚世家,贵女出了不少,男丁倒是不甚兴旺,”乔行简自嘲地笑了笑,“有一代曾出现家主仅是个十岁小孩儿的情形,所以家主令的持有者就是当家主母或是贵女,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保存家族实力。”
乔霏微微皱眉,她也发现了乔家一个奇怪之处,就是以一个百年世家而言,这男丁着实不算兴旺,除了长房乔绍曾有三个儿子之外,其他各房都没有超过三个儿子的,还有不少夭折早逝的,也难怪被称为外戚世家。
“若是家主和家主令持有者的意见有分歧,以谁的命令为准?”乔霏终究还是觉得奇怪,一山不容二虎,哪有一个家族两个老大的道理?
“家主令,谁教乔家女子多胜过男子。”乔行简叹道。
“若是当家主母持有家主令,架空乔家家主,偌大一个世家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乔霏觉得乔家这套规矩委实古怪。
“这样的事儿也不是没发生过,若不是当年宫中亲自干涉,恐怕乔家早就败了,自那之后家主令只传乔家女。”
乔霏这才有些明白了,那些入了宫的贵女们要在宫中得势必定要有家族支持,而这家主令无疑就是她们的靠山,她们强大了再反哺家族,一阴一阳相得益彰,能够以一个家族之力支持入宫的贵女,乔家还真是下了血本,也难怪被叫做外戚世家,女子即使出嫁了,多少还是会顾着娘家的。
“那太爷爷那日还说……”什么入赘之类的话。
“试试你而已,”乔行简笑得云淡风轻,“你若是和昭德一样,这家主令便不传给你了。”
乔霏愕然。
“你这个孩子很好,永远都看得清自己要什么,衡量得明白轻重得失,比起昭德强多了。”乔行简朗笑道。
“多谢太爷爷!”乔霏也不矫情,喜孜孜地接过家主令。
“你有了家主令,今后族里会派个先生到你身边,和你详细说明的。”乔行简轻叹出声,这块家主令在他身边多年了,今日总算找到了新主人。
“不过家主令不经过族里长老的同意,便可以直接给我么?”乔霏攥着家主令怯怯地问。
“你这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乔行简笑骂道,“都到了你手上了,再问这些不嫌晚么?我能把这给你,自然是族里长老都同意了的。”
本家愈加衰败,长房那头如日中天,但已然闹僵也是搭不上关系的,只有长房的乔霏待他们本家一向不错,也是个风头正健的人物,加上乔行简力挺,长老们自然没有异议。
乔霏却觉得乔家实在是个很好说话的家族,当年她在苏家累死累活奋斗了那么多年,为家族铲除了那么多政敌,最后还是没有拿到那个位子,相较之下,还是古人淳朴啊。
“霏霏,你能告诉太爷爷,你究竟在谋划什么么?”乔行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从乔霏在美国的大肆投资,拼命往国内运战略物资时,他就发现了她所谋甚远,可没有要到确切的答案,始终还是不敢相信。
第一百九十四章 沈老爷子
“没想到报纸上的消息出得这么快。”乔霏皱着眉翻了翻手中的报纸,刚回到上海就看到了沪上的大小报刊疯狂地登载着她和沈绍隽的婚讯,那激烈的程度比明星的绯闻八卦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记者……你随便看看就好了,别当一回事儿,”姚碧云皱眉,一脸不苟同,“小五,你来看看这料子喜欢不喜欢?”
“妈妈,你做主就好了。”对于挑首饰试衣服这样的事她从来不感兴趣。
“到底是你结婚,总得要选你满意的。”姚碧云将她拉到身前,用手中的料子在她身上不住比划着,“这颜色鲜亮,最适合你这样的年轻人,你平日实在是太素净了一些。”
“太太,”宋妈走了进来,恭敬地递了张撒着金粉的红纸给姚碧云。
她扫了一眼,直接递给了乔霏,“看看这些可还中意?”
乔霏接过红纸,知道这些都是她的嫁妆,上面写的无非都是些珠宝玉器,古玩字画,样样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可她向来没有收集这些的爱好,便也一脸可有可无,“太多了,还是不要如此张扬的好。”
“我们家就你一个女儿,哪里可以马虎,这些物事从你小时候妈妈便已经开始准备了。”姚碧云的声音低了低,“你小时候就喜欢这些珠宝首饰,妈妈便留了心,见到好的便给你存着做嫁妆,哪里想到你长大后竟一点儿也不喜欢了。”
“妈妈,”见到姚碧云眉目间的失落,乔霏的脸上有了几分愧意,虽然教育方式失败,但对于儿女,姚碧云还是十分疼爱的,“我那时候还小,不懂事……”
“女孩儿哪有不喜欢珠宝首饰的道理?妈妈也是女子,知道定是因为当年你四姐的事儿,自从你从乡下回来,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其实都是妈**错,妈妈对不起你们……”姚碧云看着女儿,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姐姐的死向来是乔家不能触碰的伤痛,姚碧云第一次和女儿谈及这件事,说实话乔霏对于整件事根本没有任何记忆,除了低头不语,实在找不出更好的方式来面对母亲。
想到如果乔雪没有死的话,比乔霏还要大一岁的她恐怕已经嫁为人妇了,姚碧云的心就更加酸涩难当,时间过去这么久,她不可能再把一切怪到年幼的乔霏身上,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是在场的,但是作为母亲是她没有尽到监护的责任。
“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