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穆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就又哭丧起了脸。
十四偶然听到八阿哥家弘旺的事情才猛然想起来,这孩子根本就不是钮钴禄雪珊生的,而是扬州瘦马媚儿的孩子,他的心里似乎看到了一些希望,又因为别的原因紧张难安,只是在想起德妃的态度的时候心又硬了起来,他会成功的,即便现在对不起八哥,以后等他成功了会加倍补偿八哥的。
康熙人已经在通州河堤上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康熙皇帝在水利上的建议和意见总是独到精辟又极其管用,巡视了河堤跟众多官员们商议了一番,回了下榻的地方就听到了让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的消息:“弘旺是个扬州瘦马生的?”
“千真万确,那个叫做媚儿的瘦马也已经被找到了。”
康熙的脸色一时间变得极其不好看,烦躁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怒极反笑:“真是小瞧了老八了,为了要朕的皇位,竟然敢干下这等欺君之事,扬州瘦马生的孩子他也敢要,好本事,好本事!”
李德全不敢接话,忙弯下了要等着康熙示下,康熙厉声道:“去把老八那个混账东西给朕叫过来!”
“喳!”
89
“半江瑟瑟半江红”;八福晋郭络罗氏笑着吟出了一句;玉一般的八阿哥负手站在她身后,笑的温润宠溺。
八阿哥是几个皇子里唯一出行带着福晋的一个,八福晋虽说一个孩子都没有生;但福晋里面如今的她过的最滋润,整日的都跟八阿哥相伴在一起。
传旨的太监到的时候;八阿哥正打算带着八福晋从堤上下去:“起风了,先回吧;有时间在来看。”
八福晋远远的看见太监小跑着向他们这边来了;拉了拉八阿哥的衣裳;八阿哥回身去看;不知怎的右眼皮猛的跳了一下;双手握了握。
“皇上召见八爷;这会就让您过去。”
小太监低着头说的不卑不亢,八阿哥垂了垂眼微微颔首:“爷去换身衣裳就去见皇阿哥。”
小太监道:“不必了,皇上让您立时就去。”
八阿哥默了默,朝着八福晋安抚的点了点头跟着小太监就要走,八福晋忽的拉住了八阿哥的衣裳,浅笑着道:“就是最坏,我也能伴着你。”
这句话狠狠的撞了一下八阿哥的心,让他眼睛有些酸涩,他不自主的也回了一个温润的微笑,安宁又淡然。
八阿哥的身影被夕阳拉的很长,消瘦又孤独,通州河上的风带着新鲜的气息吹的郭络罗氏的青丝乱了,鲜艳的旗袍也跟着摆动,看起来荒芜又繁盛。
“孽障!”
康熙虽是上了年纪,但还是很矫健的,一脚就将跪着的八阿哥踹到在地上,尚且侍立在一旁的几个大臣吓的都低下了头,皇上在大臣面前打皇子实在是第一次。
八阿哥又惊又惧,爬起来又磕头:“皇阿玛息怒!皇阿玛息怒!”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在原地转圈这才想起还有大臣在跟前,有些话也骂不出来,但他实在气愤,一把拔下侍卫身上的剑就要刺向八阿哥,一旁的大臣吓的忙都跪下,张廷玉甚至抱住了康熙的腿哀求:“皇上,不可呀!”
皇上要仁慈的名声,大阿哥做下了那样的事情也只是被圈禁,若今天真让皇上一气之下动手杀了八阿哥,以后他们这些侍候在跟前的大臣必定要遭埋怨。
康熙果然还是理智的,并没有真的想要杀了八阿哥,用剑指着八阿哥:“你这个无君无父的孽障!不要以为你做下的那些事情朕不知道,辛者库贱妇所生!来人!将八阿哥拉下去重责五十大板!”
康熙的话如同一把利剑,每一句都能让八阿哥满身满心鲜血,他觉得说他什么都可以,但是怎么可以这样侮辱他的额娘,这个世上可以让他觉得安心的,除过郭络罗氏就是良妃,他的额娘温柔安静与世无争,要不是因为皇上看重他额娘的美貌,也许他额娘就不用在深宫里受这么多年的苦,一辈子了竟得了个辛者库贱妇这样的评价,这让他额娘情何以堪?
他趴在地上声音都在颤抖:“皇阿玛如何责罚儿臣儿臣都没有怨言,但额娘这一辈子侍候皇阿玛谨慎小心不曾有一丝一毫的错处,儿臣恳请皇阿玛收回刚才的话。”
康熙脑海里闪过良妃绝色又有些伤感的笑意,仿佛是盛开在冰天雪地里的雪莲,带着不可触碰的寒冷,他也只是微微一顿,就挥手示意侍卫将八阿哥拉下去打板子。
康熙打八阿哥板子,惊动了随行的阿哥,八福晋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跪在了康熙帐前求情,其他几个阿哥也都一起求情,五十大板打下去就能去了八阿哥多半条命,就是做样子也当表示表示。
十四觉得愧疚又觉得兴奋,他不管不顾的要冲进帐篷去找康熙求情,也被拿下打了十下,虽是被打的受了伤,十四的心里却觉得舒服了很多。 圕 馫
郭络罗氏跪在帐篷外不停的磕头,鲜血染出了一朵朵花一样的印记,儿子儿媳在外头闹的天翻地覆,老皇帝在里面也舒服不到哪里去,长长的一口又一口的叹气,竟有些想念皇城里的小孙子纳穆,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话:“纳穆那小子要是在这里,估计也会跟着他阿玛一起求情,这孩子实在是聪明懂事,让人疼到了心里,等他大一些能进学了,朕就将他养在身边……。”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李德全并没有听见外面的话,只听到康熙想念纳穆了,便应和着说话:“皇孙也是真心敬爱皇上,每次进宫见了皇上都不想回去了。”
康熙的脸上终于见了一丝笑意,听得外头报说八阿哥被打晕了过去又收起了笑意,但到底还是开了恩:“今天就打到这里,剩下的板子明天在打。”
皇上发了话,外头的皇子们才消停了下来。
皇上当场发作了八阿哥,虽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显见八阿哥是惹怒了皇上,皇上对八阿哥极其不满。
十四去看八阿哥,阿灵阿,鄂岱伦都在跟前,对十四显然是比以前客气了很多,十四岁是神情不变,但心里到底有多兴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关切的问候着八阿哥:“八哥今天是怎么呢?怎么好好的皇阿玛会发这个大的脾气,也幸好皇阿玛后来开了恩,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八阿哥虚弱的摇了摇:“到底是什么事情,我心里也没底,只怕还是有人在皇阿玛跟前进了谗言。”
十四的脊背直了直:“可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否则一定要让他尝尝这被人陷害的滋味!”
八阿哥叹息了一声。
鄂岱伦看了一眼阿灵阿笑向着十四说话:“十四爷侠义心肠实在让咱们佩服,这么多阿哥里也就十四爷敢为了八爷闯皇上的御帐。”
十四郑重的道:“八哥是一心对我好,我自然就一心对八哥好,我这个人大家心里清楚,一向是有恩报恩,恩怨分明,绝对不会亏待了一心向我的人。”
阿灵阿和鄂岱伦相视一笑。
八阿哥勉强一笑,终是开了口:“十四弟的为人我能担保,跟着他都吃不了亏,我身上有伤,话也就不多说了,就只说一句,以后都要靠十四阿哥了。”
十四的眼睛猛的一亮,嘴上确是当先反驳:“八哥这是什么话,八哥为人做事哪个不赞一声,只不过是暂时被皇阿玛误解,皇阿玛也还没有发觉八哥的好,以后…”
八阿哥摆手:“都是聪明人,这些话就不必多说了,以后就要靠十四弟多多照应了。”
八阿哥说了这样的话,阿灵阿和鄂岱伦也跟着说话:“八爷说的很是,以后还要十四爷多多照应。”
言语之间十四就被推上八阿哥党的首位,向着皇位迈进了一大步,他胸腔之中都涌起了豪情,仿佛已经看到了雄壮的未来。
皇上想起纳穆就想起快要生产的殊兰,到底还是厚待殊兰就吩咐胤禛:“这些天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朕让老五过来侍候,你就先回京,有些事情要你做,再个,殊兰也快生产了,有你在,她们母子也能安稳一些。”
皇上厚待殊兰,看上去比对阿哥们好了太多,赶着儿子回去以保证殊兰的安全,胤禛觉得有趣有些想笑,虽是忍住了,脸上的神情却显得有些怪异,康熙回头看了一眼,大抵是看出来了,自己也笑了起来,随和的跟胤禛闲聊:“人跟人的情分也不见得就要有血缘,朕是真将殊兰当个女儿了,她是个实心待人的,又难得是心善,贤惠大度又会教导孩子,能娶到她也是你的福分。”
胤禛眼里含着笑意应了一声,他果真是比不上殊兰了。
后头跟着的十五几个年纪小一些的阿哥有些羡慕,十八到是一脸的于荣有焉,小声跟十六说话:“小四嫂人是极好的……”
从通州回京水路只要三天就能到,三月天里夜里刮起了冷风,官船上的大红灯笼被吹得在寒风里晃动,照出重重叠影,显得很是鬼魅,王荣安握着腰刀在船上来回巡视了一遍,又大声叮嘱:“都打起精神来,不能有丝毫的差错,等回京了我带你们去成阳搂喝酒!”
都是胤禛的亲卫,都是相熟的人,众人都笑着大声应了一声,士气却是真的被提了起来,也不觉得有先前那么冷了,王荣安又叮嘱灶上给烧了暖胃的姜汤给侍卫们一人一碗。
苏培盛正陪着胤禛看公文,风还是能从紧闭的窗户和门里吹进来,吹的烛火晃动,苏培盛转着圈的挡着吹进来的风,看上去极其忙碌,惹的胤禛笑了起来:“行了,你也不用这么忙了,侍候爷洗漱吧。”
苏培盛忙应了一声:“您早就不该在看了,这灯一晃一晃的,太伤眼睛了。”
他一面说着开了门朝着外面喊了一声:“侍候主子洗漱。”
胤禛的面色却忽然凝重了起来,外面太安静了,只听得见寒风呼啦呼啦的响声,就仿佛这空旷漆黑的河面上只剩下了他跟苏培盛两个人。
因为走的匆忙,船上除过十几个亲卫,剩下的都是皇上驻地的侍卫,若真被人动了手脚,这后果太严重了。
外面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仿佛是战场上响起的沉重的战鼓,心也如鼓面被捶打了一般一张一弛。
苏培盛脚下的步子已经变了,随时都会出手。
这漆黑的夜里大红色的灯笼只能照出几步的距离,不知哪间屋子的门被打开了,一直不停的咯吱作响,只有一双黑皮靴子露在了灯下,高瘦的身影依旧隐在暗处,却能感觉到那眼睛狼一样的狠厉,声音沙哑又沉闷:“有人雇我来杀您,实在不好意思。”他的声音毫无波浪毫无生气,死人一般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这样的人当是江湖上的了。
胤禛的心情看上去到还算可以,信步出了屋子,一样的一半隐在暗处:“这话真见外,说不定死的不是我。”
那人似乎是啧的赞叹了一声:“您果然是个人物,难怪价高。”
胤禛还想说一句,却隐隐的感觉到船底传来的动静,他垂下眼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若是他猜的不错,这水下还有同伙,这个时候正在凿船,一旦船进了水沉船只是迟早的事情,他的水性并不好,掉到水里胜算就要小太多。
胤禛和对面的那个人,就好像两只对峙着的危险的动物,但胤禛却属于困兽。
对面的人似乎明白胤禛知道水底有人,沙哑的笑了起来:“您猜的不错,下面确实有人,听闻您功夫高深,我特意找来的帮手。”
这夜晚太寂静又似乎太吵闹,远处的江面上一点灯火渐渐的驶近,看上去极其夺目,那人似乎又发出啧的一声,但这一次却是因为意外。
驶过来的小船上,船头立着穿着黑衣的男子和穿着白衣的女子,灯火太暗两人的长相并不能看的很清楚,但却绝对是男的俊美,女的貌美,谪仙一般的两个人物。
对面站着的人看见这两人呼吸陡然粗重了起来,意外中还带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恐。
江湖上恩怨多,大抵又是有矛盾的两派人物。
胤禛的船已经在下沉,船底的声音却还是不断,苏培盛紧紧的护持在胤禛的身旁,戒备但同样的淡然。
不远处又有小船驶了过来,这江面是真的热闹了起来,对于又有船靠近,除过胤禛和苏培盛,剩下的三个人似乎都很吃惊。
这大抵就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幽默一些便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未知实在太多。
三足鼎立谁都不敢先动手,意外的平稳了下来,黑衣男子自报家门:“在下明牡晨和舍妹明彦华见过这位公子爷,您船上的这位与我有杀父之仇,我若要动手,请公子爷不要插手,可好?”
胤禛能有什么意见:“公子自便。”他一直注视着开过来的另外一只船只。
船渐渐下沉,船底也没了敲击的声音,在不尽快离开,必定是要掉进刺骨的冷水里,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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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暖和;殊兰的产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