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她想的比何时都清楚,皇上无情她早就知道,没有想到的是,皇上竟会无情至此。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皇上在审父兄时,可有顾及过她一点半点。
等了半天,不见庄络胭出现,淑贵妃看着旁边侍茶的宫女:“你们娘娘这会儿还在休息?”
这午膳时间不到,早膳又过了一个时辰,只怕睡觉时假,不想见她是真。
“淑贵妃娘娘恕罪,奴婢不知,”宫女行了一个礼,细声细气的回答。
淑贵妃嗤笑一声,端起那杯温热的茶,看着那茶杯上青色的葡萄藤图案,忽然就想到庄络胭肚子里的孩子,若她现在有个孩子,或许就不至于这么狼狈。
“昭妃娘娘到!”
淑贵妃有些意外的扭头看去,看到庄络胭正扶着宫女的手走进来,对方穿着一件宽松的广袖裙,打扮得比一般才人还普通,显然是未更衣便出来了。
“进来嗜睡,不知贵妃娘娘到来,还请贵妃娘娘恕罪。”庄络胭微微屈膝,自然不会真的蹲下。
淑贵妃道:“昭妃不必多礼,是本宫叨扰了。”她待庄络胭坐下后,才道,“本宫今日来,是有事相求,还请昭妃帮扶一二。”
没有料到行事向来委婉的淑贵妃变得这么开门见山,庄络胭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下后才道:“贵妃娘娘言重了,若是连您都办不了的事,嫔妾哪里还能帮忙,贵妃娘娘还是别说笑了。”
“我料想你也是不愿意的。”淑贵妃面色平静,但是庄络胭却觉得她似乎已经陷入了绝望。
“自从你复宠,我一直就觉得你这样的女人不过是皇上一时新鲜,可是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不少的人失了宠,没了命,可是你却由一个小小的婉仪成了昭妃,”淑贵妃苦笑一下,“甚至连我也已经不复往日宠爱,到你的宫里越来越勤,甚至为了你腹中孩子,安排了不少的人,不知替你拦下了多少人的算计。”
庄络胭听到这席话,觉得淑贵妃不是来向她求情,而是来找她发泄情绪的,只是听着淑贵妃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话,她莫名觉得有些萧瑟之感。
“贵妃娘娘这话言重了,”庄络胭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去,“贵妃娘娘又怎么知道,嫔妾没有羡慕过你呢?嫔妾进宫时,年不满十七,皇上宠爱几日,便以为皇上明白了嫔妾心意,喜得忘了形,后来才知道,皇上不过是新鲜嫔妾罢了。”
“那时候嫔妾总看着皇上宠着你,爱着你,心下就想着,若是皇上嫔妾我有你一半那么好,嫔妾也就满足了,”庄络胭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后来嫔妾学会了掩饰心意,皇上渐渐待嫔妾好了起来,可是到了夜里总害怕,待皇上不宠嫔妾了,又该怎么办?”
淑贵妃沉默半晌,突然低低的笑了,甚至把眼泪都笑出来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当初身为庄家唯一嫡女的你会进宫,竟然因为这种原因。”她似怅惋似同情的看着庄络胭,“进了这个地方,希望你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淑贵妃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怎么会有女人傻得为皇上进宫,若是嫁给一个普通人,她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妻,可以成为后院之主,何必为了个不了解的男人到这种地方来?
当初苏家势微,自幼学舞的她被送进宫,用尽手段得了皇上宠爱,然后不自觉的把那个男人当成了救赎,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见死心的?是庄络胭越来越受宠后,还是庄络胭有孕后,亦或者至今还未死心?
她们两人谁更可怜,或许已经输了的她,已经是可怜人,可庄络胭会不会是明天的自己,谁也不知道,而她也不感兴趣了。
正殿大门,封谨背着手站在门后,他的身后跪着几个太监宫女,这些人此时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他们可不想听妃嫔的私密之言,可这会儿谁也不敢有半点动静,只求皇上等下想起来时,不会要了他们脑袋。
“如果要的不是那么多,就会容易满足,也就不会后悔,”庄络胭沉默了片刻,“当初进宫,本就是为了离皇上近一些,如今……已经是上天对我的恩惠。”
这是庄络胭第一次在淑贵妃面前自称“我”,淑贵妃却不在意这些,她看着对方眼中隐忍的情谊,苦笑一声。即便只是个妃嫔,她也是个人,也想过要更多,她想过皇上待她好,想过皇上对她有真心,难不成这也是奢望,上天待女人何其不公?!
“罢了,你就当今日本宫没有来过吧,”淑贵妃站起身,她知道这个女人不会去求皇上,而她也做不到真正哀求的姿态。
庄络胭看着淑贵妃站起了身,跟着慢慢站了起来,犹豫了片刻后道:“贵妃娘娘,慢走。”
淑贵妃回头看了她一眼,抬了抬下巴,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高傲却又内敛的模样,转身出了门。
庄络胭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叹了一口气。或许当初苏侍郎弹劾她的兄长时,已经引得皇上不快了吧。苏家的人,仗着淑贵妃做了太多的恶意,这些事情皇帝心里或许清楚,但是一直隐忍不发。这一次偏偏在年关上发作了,甚至连半点情面也不留,就连淑贵妃数次求见也不理睬,难道说皇上已经不想捧起一个高高在上的淑贵妃了?
庄络胭突然面色一变,她转头看向云夕,压低声音在云夕耳边道:“想办法让人打听一下赵家。”她怀疑,皇上想动赵家了。
出了大殿,她发现门口的宫女面色有些不对劲,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扶着云夕的手,露出一丝笑意。
看来,皇帝方才来过了,近来他习惯了不让人通传,不知刚才的话他听了多少。
御书房中,封谨拿起一道折子,看了几眼放下:“高德忠,朕记得昭妃的母亲出生名门?”
高德忠愣了愣,随即道:“皇上,这奴才实在不知。”
封谨点了点头,犹豫片刻道:“过几日召庄太太进宫见一见昭妃,待昭妃产下皇子后,晋封庄太太一品夫人吧。”
高德忠闻言默默记下了,心知皇上这是抬举昭妃娘娘,不然以庄大人的品级,庄夫人哪能封一品诰命?
“把这些折子发下去,”把几个红色折子推到一边,“日后若是有人借机向你打听事情,就说朕因朝中某些官员鱼肉百姓,心情不好。”
苏家的人已经被清算,皇上还提起某些官员……高德忠心头一跳,埋头道:“奴才记下了。”皇上终于决定全部清算了吗?
高德忠首先想到的便是皇后娘娘的赵家,还有太后身后的叶家,叶家近两年已经被打压得势微,已经不是大事。唯一可能的,便是赵家了。
看来,这后宫以后,就是昭妃的天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点,大家晚安,明天继续~
第109章
年后的第一场雨;终于下了起来,淑贵妃撑着伞走在青石道上;无视了那些明明想大量自己却又不得行礼的妃嫔以及宫女太监们;一步一步走向那远远朝这个方向行来的帝王仪仗队。
她身后再无络绎不绝的宫女太监,唯一只有当年伺候着她进宫的菱纱,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那时候的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总是陪着皇上走过每一个角落,而身后便是一群女人嫉妒的视线。
雨下得越来越大;淑贵妃抬了抬头;看到伞上的美人戏蝶图变得黯淡;突然道;“菱纱,这伞是皇上什么赐下的?”
“娘娘,您忘了,这是两年前您从乾正宫回来时,皇上亲手交给您的,”菱纱眼看着皇上的御驾越来越近,低声道,“后来您一直舍不得用,便放着了。”
淑贵妃弯了弯嘴角,抬脚走到两座假山之间,这里也是帝王必经之路。
高德忠见淑贵妃站在前方,避也不避,一时间也只好让人停了下来,转而对御辇里的封谨道:“皇上,淑贵妃求见。”
黄色帷幔被轻轻拉开,封谨面无表情的脸露了出来,他看着雨幕中的碧衣女人,沉默不言。
淑贵妃握着伞柄的手动了动,小心的把伞放到旁边,任由雨水冲刷着她精致的眉眼,她抬头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缓缓的跪了下来。
整条路上寂静无声,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动一下,他们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曾经宠冠后宫的女人,仿佛在看一个无干的人。
“雨大,你回去吧。”封谨眉梢微动,叹了一声道:“朕的旨意已下,绝无更改。”
“皇上可记得,当年您也在这里说过,定会待我如初,”淑贵妃抬起下巴,笑看封谨,“皇上的话,可否一诺千金?”
封谨静静的看着她,半晌后才道:“朕待你一如往昔。”
听了这话,淑贵妃笑得流出了眼泪,她捂着眼缓缓站起身,第一次平等的看着封谨,“红颜未老恩先断,皇上确实未变,是妾求得太多,求而不得意难平。”说完,突然提高声音道,“皇上!是妾错了!”
高德忠被这声音惊得心头一跳,忙抬头朝淑贵妃看去,就见那道碧色身影一闪,然后嘭的一声,一切再度恢复死寂。
鲜红的血顺着雨水流到青石板上,变成一道浅红的溪流,蜿蜒着流到御辇下。
他蓦地睁大眼,回头看向皇上,却只看到帝王沉静如墨的双眼。
高德忠愣了一下,才让人安排着叫太医,又让人把淑贵妃抬着送回了宫。听着伺候淑贵妃宫女的哭声,他让人手脚利落了几分。
片刻后,路上变得安静起来,除了已经被雨水冲刷得看不清的血迹,只余下那把被淑贵妃放到旁边的油纸伞,这把伞方才被太监宫女撞到了一边,上面沾着泥水与草叶,看起来狼狈不堪。
“走吧,去熙和宫,”封谨闭了闭眼,随即道,“算了,先回寝宫沐浴更衣后再去。”
“是。”高德忠再度垂下头,随着御辇远去。
那把油纸伞被风一吹,翻了个大个,雕刻着龙凤呈祥的柄朝上,伞纸浸在了污浊的水中。
假山后的角落里,苏修仪面色苍白的看着已经没有人迹的青石路,握着手绢的手瑟瑟发抖,扶着宫女的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回、回宫。”
“娘娘,皇上说等几日可以召夫人进宫,你有什么想要夫人带进宫的,就让福宝去跑趟腿,”云夕轻轻的替庄络胭按着脚踝,“可别委屈了自己。”
“我想要的宫里都有,就算没有,皇上也特意安排人弄进了宫,哪里还需要母亲特意给我拿进来,”庄络胭笑了笑,如今宫里不安宁,她可不想庄夫人带东西进宫成为别人的算计。
只是想着并未真正相处过的庄夫人,她倒不是特别期待,毕竟不是她真正的母亲。只需要这位老太太这辈子过得平安喜乐,她就满足了。
“娘娘,娘娘,”福宝一脸雨水的跑了进来,有些结巴道:“方才传出消息说,淑贵妃当着皇上的面撞头自绝了!”
“什么?”庄络胭坐直身,惊诧的看着福宝,“淑贵妃?!自绝?”
福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喘着气道:“这会儿宫里都传遍了,皇后娘娘已经赶去安清宫了,太医院也传了不少太医过去,也不知这会儿怎么样了。”
庄络胭一时间有些怔忪,淑贵妃此人在她想象中,一直是仪态万千一笑一颦皆是风情的,这样一个女人居然会当着皇帝的面自杀,这是多大的绝望与勇气?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你去取些上好补药亲自送到安清宫去,待淑贵妃无碍后再回来。”
也许这后宫中真正有些清高的女人,不是徐昭容也不是倩婉仪,而是这位倾城的淑贵妃。
一屋子的人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待福宝出去后,云夕才不敢置信道:“事情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淑贵妃当着皇上的面自绝,这可是大罪,若是皇上动怒,别说救下她的父兄,只怕连她的母亲弟弟都要受连累。
庄络胭沉默的靠坐着,听到云夕这句话,叹了口气,这后宫中,哪里容得下动了真心的人,自己爱的人要杀自己的父兄,淑贵妃哪里还活得下去。恨皇帝,她做不到。忘记父兄的死,去伺候皇上,她也做不到,不如轰轰烈烈的死了,还能留一片清净。
与杀父杀兄仇人幸福生活在一起这样的事,只会发生在小说话本中,亦或是发生在白眼狼身上。淑贵妃苏蕊紫这样的女人,看似温婉却带着傲气,这样决绝的方式,是她最后的选择。
“皇上驾到!”
庄络胭抬头,看到封谨带着高德忠从门口走了进来,她微微一愣,今天皇上任由让太监传报了,可见心情还是与往日不同。
“这么大的雨,皇上怎么来了?”庄络胭扶着云夕站起身,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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