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开大步,钟离钏想越快离开这里越好,不再听到她那一声声哭泣,心里就会继续的硬下来。那样,才能让他自己不至于马上就放开手;他也不想放手,即使抓着她一起下地狱,他也愿意。
海愿哭的畅快了,爬伏在曦的怀里喘着气,她感觉虚脱无力,却不敢睡着,她怕那黑暗里再看到让自己揪心的一幕,再听到那个稚嫩的声音对自己说话。她可以坚强,但是没有了宝宝,她会怎样连她自己都不敢去想。
有宫女和内侍进来,把宫里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接着又来了十几个侍卫,将朝祥宫里的那张大床抬了出去。期间,那张床因为比两扇对开的大门还要宽,那些侍卫竟然抽出腰刀,将床边砍了一块下去。这样的动作令海愿有些吃惊,这是太子的东西,他们竟然如此的大胆?还是代表着一些其他的意思?
接着又有宫女提着几个食盒进来,后面是几个内侍抬着一张长桌,看来是临时的,因为并不十分的华丽。那内侍将长桌摆在了软榻前面,宫女们就陆续的上前,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把里面的食物依次的摆上了桌。
虽然不是满满的一桌子山珍海味,但各式精致的点心和小菜各有十几样之多,而且后面还端上了四只海碗,每个碗里都是不同的粥,红豆粥、香芋糯米粥、瘦肉粥和白粥,最后还端上了一只玲珑剔透的碧玉盅,打开就是甜香扑鼻,是一碗金丝燕窝粥。
“夫人,请用。若是不合心意,厨子马上就做,只需稍等就好。”宫女们说着,还上前用小勺子将每样菜都往一只白瓷碗里盛了一勺,然后递给了后面的两个内侍,那两个内侍就逐一的尝了起来。
这样的待遇,海愿就是在瑾王府的时候,见钟离域也没有这样的,现在不知道怎么就用在了自己的身上。所以,当那些宫女再将银鎏金的筷子递上来的时候,海愿愣愣的看着,没有伸手去接。
“夫人开恩啊,若是奴婢们服侍不周,任凭夫人打的、骂的,可夫人这样奴婢们就是死罪了。”见海愿像是不肯吃,那几个宫女都吓坏了,齐齐的跪下身来,就连后面的内侍也都跪了下来,几十个人爬伏了一地。
“曦?”海愿看看眼前的筷子,再看看曦,更加的摸不着头脑了。这屋里刚刚的破烂情况足可以显示那位太子殿下的暴怒了,可却和现在的这样周到服侍完全不搭对啊。曦也明显摸不着头脑,对着海愿摇了摇头。
“你们起来,我问你,这是早饭吗?”海愿定了定神,指着桌上的饭菜向就近的一个宫女问着。
“回夫人,是的。而且殿下吩咐,让您捡喜欢的多吃点,若是不合心意就让厨子再做,若是夫人还不满意,就……就将我们一干人连同厨子都杖毙,再选让您合意的人来。”那宫女说道最后,又磕起头来,声音里都是带着哭音的。
“好吧,合意了,你们下去吧。”海愿叹了口气,似乎明白了什么,伸手拿过了桌上的筷子和碗,伸手去盛瘦肉粥。那个刚刚被问话的宫女一看,马上就站起身来,接过了海愿手里的碗,帮她盛了一碗粥双手捧着送回到海愿的手里。
海愿看这架势,知道自己说的不算,不吃了饭她们不会下去的,索性也不再说话,随手又拿了一块点心塞到了曦的手里,说了声“一起吃”,就着小菜就吃了起来。粥和小菜都很可口,比之前送到晚栖阁的饭菜不知道好吃了多少,海愿也没客气的意思,吃了碗瘦肉粥又吃了块点心,感觉饱了。
海愿才停下不吃了,马上就有宫女捧过来一个银盆,盆里装的居然是温热的香茶汤,而这茶却用盆子装的,显然不是喝的。海愿也明白了些,伸出手在盆子里净了净手,又有宫女把雪白的布巾也捧了过来。
海愿洗过了手,那只盆子却没有马上就撤下去,又有个宫女捧了一杯茶来,那茶也香,随着热气清香的气味飘了过来。海愿看看茶杯,又看看面前还捧着的那只银盆,指着茶杯问那宫女:“这个是漱口的吧。”
那宫女被海愿问的明显一愣,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问题这位夫人怎么还问,但还是点了点头,掀开杯盖将茶捧了上去。海愿明白了,原来书里看到的是真的,感情宫里的规矩还真是讲究,吃过了饭要用这么香的茶漱口啊!
“咳咳,好了,以后能不能别这样折腾?我累的慌。”海愿漱口之后,那银盆也撤了,海愿才叹口气要求着。
“回夫人,这个奴婢们说的不算。”宫女说完,重新将碗盘收拾了,那些内侍将长桌抬了下去,又抬了一个紫檀木嵌碧玉屏的屏风上来,将海愿一直坐着的软榻用屏风遮了起来。有宫女恭敬的向海愿说道:“请夫人稍事休息,不要出去。”
然后就听到这间殿里又有了脚步声,而且听起来人数还挺多,似乎都抬着重物,再然后就“乒乒乓乓”的一阵响动。海愿叫曦过去看看,曦看了回来说:是有工匠过来安装桌椅、床铺。海愿才明白,自己被软禁的地方从那个晚栖阁被搬到这里了,就连外面要干活,自己也得在这里待着。
所谓人多好办事,估计忙了一大上午的功夫,那些人撤了,屏风再次被抬了下去,海愿才看清这殿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但也只是大部分复原了,唯一的不同,也是最大的不同就是之前那张大的吓人的大床的位置上,放了一张普通大小的床。
虽然仍旧是紫檀木雕刻,上面螺钿镶嵌又有黄金包角,也是异常的华丽,但同之前的那张床比起来,可谓正常多了;而且上面的被褥也不用说,自然都是全新的,是光滑柔软的蚕丝被褥,不是大红大绿的颜色,只是素白的被子上面绣了彩蝶寻花的图案,看着倒是清新;并且不知道是用什么薰香熏过的,远远的就能够闻到一股淡雅的香气。
“夫人,用午膳吧,厨子已经备下了菜谱,请夫人自行挑选喜欢的吧。”宫女说完,将一个红绸装裱的菜牌捧了上来,海愿就笑了,敢情这里的午饭和饭馆差不多,还兴点菜的。
“不要点很多行不?”看了一眼那个菜牌,海愿的嘴角就有点抽,虽然没有鲍、翅、龙虾,但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几乎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里面做不出的,也亏的这个写菜牌的人,密密麻麻的写这么多字,都要赶上满汉全席了,不累嘛。
“随夫人心意。”宫女点了点头。海愿才出了口气,随口来了四菜一汤,又说来一屉水晶虾饺,感觉她和曦两个人也算是挺丰盛了。
宫女微微的诧异了一下,但还是按照海愿的吩咐下去准备了,过不一会儿,又是一排人走了进来,手里提着食盒,看这次来的人竟然比早上的人还多,一次排开各自把食盒打开,又满满的摆了一大桌子。
“呃,我点的真不是这些。”海愿看着貌似满汉全席的一桌,额头垂下了满头黑线,她就知道自己说的不算,这分明也不是自己说的算的,人家要摆阔气,要浪费,自己就得当饭桶。
“是的,夫人您点的只是主菜,但还要有些配菜才行的,搭配上您点的菜肴,既可以使口味更好,而且荤素营养都更全面。”一个宫女解释着,又继续盛菜,然后给一旁的内侍尝过才将筷子递了上来。
“你们懂的真多哈,还讲究营养!”海愿的嘴角一抽,感觉自己真是点的多了,要是就简单来一屉虾饺,估计上来的配菜自己和曦都吃不完了。
“夫人请吧。”宫女完全不敢回嘴,凭海愿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却仍然是站在一边候着,显然是等着海愿吃呢。
“我说了,别这么折腾吧,真累。”海愿真有些受不了了,更受不了的是不明白这位太子殿下闹得到底是哪样呢?如果说他就是昨晚那个疯子似的变态大色魔样子,海愿还可以明白一点,可现在这软刀子,扎的海愿心里没底啊。
“累?”洪钟似的一个声音响起,那些宫女和内侍就是一抖,随即齐齐的都跪了下来。
海愿抬头往门口看过去,就看到钟离钏那高壮的身子从门口走了进来。头上金冠束发,显出一脸的刚毅,眉宇间英气勃发,脸上五官也颇为俊朗;一身的明黄蟒袍,腰间白玉腰带坠着五彩丝绦;脚下是一双黑色的高帮鹿皮靴子,靴子上面还绣着一条金蟒;身姿、模样倒是有那么几分的气势。
“怎么就累了?没有人伺候的好吗?”钟离钏看到海愿就是莫名的一阵安心,本来下朝的时候心里还在烦闷,不知道自己宫里那个女人是在哭闹还是在寻死觅活,只是一直没有听到有人来报说如何的难办,要请示个做法,钟离钏的心里就更是没底。
现在见到的海愿居然又是那么一番平静的模样,昨晚看到的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早上听到的那声声哭嚎的样子都没有半点了,不仅在心中琢磨着: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少个样子?她脆弱过,却又变的如此坚毅;这个女人的心里究竟有多么深沉,才能够包容下那么多的愤然和悲怆呢。
听到太子殿下的说“没有人伺候好吗?”那些宫女和内侍就都吓的慌了神,本来就跪着的身子恨不能马上就挖个洞钻到地下去,一个个都体如筛糠,抖的好像是风中的孤叶一般。
“都伺候的很好,你要是有气尽管冲着我来,别拿无辜的人当炮灰。”海愿忽地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虽然身高不足、体态纤弱,但那份无畏的气势却是不输给眼前这位高大威武的太子殿下的。
“哈哈,你倒是大胆。只是你有多少只手,能把这些人都护的住吗?”面对着海愿怒瞪过来的目光,钟离钏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个女人太有趣了,如果说昨天为了曦,她愤然的挺身而出,把一切都扛到了自己的肩上,钟离钏还或许能够理解一点。
可是现在,她在尽力维护的这些奴才,分明就是自己宫里的人。只要自己的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他们下一刻就可能会扑向她,把她撕个粉碎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她的生与死、她的容宠与肆虐也都是取决于自己的,可这个女人居然站在这里大胆的挑战自己的权威,却在维护着那些随时可能会翻脸咬她一口的人。
“我只有两只手,可能连我自己都维护不了。但我却绝不会迁怒于人,更不想连累无辜。我愿意承担我应该承担的,所以你的话可以明说,给我的暗示我不懂。”海愿说着,看了一眼曦,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那些宫人们,抬起头直视着钟离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直说吧,我不善于察言观色,更不会揣摩人心,我喜欢直来直去。”
“哈哈哈,好,我喜欢这样的直来直去,吃饭吧,本太子连早饭都没有用过呢。”钟离钏大声的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刚刚的笑竟然是发自真心的,那么的开怀与爽朗,不带着丝毫的做作和敷衍。
“只是吃饭?”海愿更呆了,她遇到过最难懂的男人就是钟离域,因为他不善言辞,冷着脸不爱说话,上一刻还要掐死自己,下一刻就会小心翼翼的帮自己裹伤口。可是眼前的这一个,不应该说是难懂,因为海愿根本就不想懂他,只能说是善变,太情绪化了,让海愿完全摸不着头脑。
“对,吃饭而已。”钟离钏来到了桌边坐下,马上就有宫女起身上前,去后面端来了净手的香茶汤,然后又递上布巾,再将筷子放在了钟离钏的手边,一切步骤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钟离钏就大模大样的坐着,等着众人的服侍。
一切都准备好了,钟离钏指了身边的椅子,向海愿努了努嘴,示意让她坐下。海愿从来就不是矫情的人,也不太在意古代的尊卑礼仪,所以就大方的坐了下来;她选择相信钟离钏的话,就只是吃个饭而已;而她却不知道,这一坐意味着什么。海愿才一坐下来,那些刚刚忙活了一通的宫女又冲了上来,照着样子又重新来了一遍,送茶汤、递布巾、摆筷子……
海愿由着她们折腾着,她知道那是宫里的规矩,倒不是钟离钏矫情了。等那些宫女退下去了,海愿看了钟离钏一眼,见他拿起了筷子,默默的吃着,她也才拿起了筷子。
只是才吃了几口,海愿就吃不下去了。先是身边的一群人盯着她看不说;海愿如果吃鱼,马上就有一只拿着雪白丝帕的手伸过来,等着她吐鱼刺;如果她吃排骨,另一个人又换了另一块帕子过来接住了骨头;如果这道菜里面有蒜蓉,海愿吃过之后还马上就有一杯漱口的香茶捧过来,你不喝也端着,估计是怕她有口气吧!
可这样不是吃饭啊,纯粹的受罪。而且才一顿饭下来,用来接骨头、鱼刺的丝帕就不知道要换多少块了,如此的浪费,海愿还真是第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