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就要出门往小洗漱间去了。这个小院的一切布局都和她小溪村的房子一样,就连小洗漱间里的木盆大小都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只有两处,一处是这里的后院没有井,但是大缸还在,里面有满满的清水;再一处就是西面屋里的被褥没有了,因为阿丑走之前,曦还没有住进来,所以阿丑应该并不知道给曦也准备行李。
曦怀里抱着崭新的被褥却没有回屋去,而是又放回了柜子里。海愿看了不解,又转了回来,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用眼神询问着曦的意思。
“主子,曦只是一个影子,不能过分的越矩了。”曦的眼神瞟了一眼厨房,她知道刚刚坐下来和主子一起吃饭就不对的,之后还眼睁睁的看着海愿去洗碗,现在如果再抱着被褥堂而皇之的回到西屋睡大觉,只怕不等明天天亮,她的小命就该完了。因为晚饭前听到消息,说夜已经被主上打发回“重欢楼”领赏了。
“你既然叫我主子,就听我的吧,还是之前说过的,我想要有个伴儿。”海愿将被褥又拿出来塞到了曦的怀里,补充了一句:“赶紧抱走吧,爱住不住,别让我再折腾了,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我都要累死了。”
说完,海愿抱着衣服进了洗漱间“哗啦啦”一阵水声之后,海愿披散着那一头如墨的秀发走了回来。看到曦还呆呆的站着,也不理她,把手里攥着的桃木桃花簪子习惯性的往枕头下面一塞,拉过被子躺在了床上。
曦看着海愿躺下了,才抱着被褥出去,她不敢打扰主子休息,东西抱过去西屋她还是可以不住的,只要她尽责的守着主子就好了。只是曦才走到门口的时候,海愿出声叫住了她:“曦,我问你个事。”
“主子请讲。”曦又转身回来,恭敬的立在床边,等着海愿开口。
海愿侧过身子,用手肘撑着床托着小脑袋,另一只手拍了拍床沿,示意让曦坐下说话,曦自然摇头不肯,海愿挑了挑秀气的小眉毛,才开口问道:“我刚刚有孕的一个晚上,梦到阿丑回来了。”
曦听着海愿的话,心里已经知道她到底要问什么了,只是心里知道,面上却一片平静,不动声色的依然站着,静静的听着海愿继续说道:“我虽然是梦到他了,但他给我的感觉却是那么的真实,好像真的回来过一样。那你一直守着我,你知不知道,他到底回来过没有?”
听到海愿的问话,曦的头慢慢的低了下去,但又慢慢的抬了起来,和海愿的眼神对视着,却久久没有回答。
“好了,我懂了,你洗洗睡吧。”海愿长出了口气,随后挥了挥手,重新又躺了回去。听到了曦转身离开的轻轻脚步声,海愿说了一句:“帮我把灯熄了。”随着灯火的熄灭,海愿听到曦出门、关门的声音,当一切都重新寂静下来,海愿瞪着眼睛看着天棚上的那盏彩灯,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来。
“我就知道是你,你骗的了别人但却骗不了我。我都是习惯把簪子放在枕头下面的,那样就好像是枕着你的手臂睡一样的安心。但那天早上醒来,簪子却放在床头了。而你走的那天,我的衣服也是叠好放在床头的,还有那颗离果也在床头;这就证明,你习惯把东西放在床头的位置,所以我就知道是你、是你,就是你。”海愿傻傻的笑着,独自的念叨着,又怕曦会听见,只能把被子拉过来,蒙着头掩住嘴,才让自己的声音埋进了被子里。
院外,人影忽地一闪,一个修长的身形来到了门口,却立在了门边,踌躇着。曦在西屋已经听到了声音,轻轻的跳出门口,警惕的向着院门看去,当看到那个高挑修长的人形时,微微一愣,随即身体前倾就矮了半截跪在了地上。
钟离域站在门外向里看着,一只手伸出去却僵在那里,怎么都无法去推开院门,就听到了曦的声音,看到曦已经跪在了院子里,钟离域本来是想悄悄的过来,看一眼就走的,现在好像是被人窥探了心事一般的恼火,再也没有心情停留片刻,袍袖一甩转身大步的离开了。
直到主上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曦才站起身来,却又听到海愿的里屋有声音传出来,咋一听之下闷闷的有些怪异,但仔细听过去,好像是“呵呵”的笑声,还带着些喃喃的自语,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但从口气中却能感受到那份喜悦和幸福。
听着海愿的声音,曦又看了看主上离开的方向,低头皱了皱眉。她刚刚似乎看出主上的神情不对,不像是之前回来的一路上那般欣喜,反而是带着矛盾与恼怒的!曦本来就是简单的人,对于人情世故也是一概不懂,想了一下之后还没有结果,便不再去想了,只是转身才准备进屋,就听到院子里再次有衣衫飘动的声音,忙转身跳了出来。
这次,院子中央已经多了一个身影,夜色中依然是高挑修长的,一身的灰衣、满脸的疤痕,样子虽丑,但在朦胧的月光下却没有过于狰狞恐怖,反而带着傲人的气势,让人不容小视。
“你?”曦认识这个男子,或是也可以说不认识。因为曦认识的那样脸上带疤痕的男人,之前只有主上一个。但就是在几天前回来的路上,海愿逃走的时候却又遇到了他,当时曦也很迷茫,不知道这个是不是主上;直到在树林里,主上和这个男子同时出现,曦才分的清楚,而且当时听他离开的意思,分明是为了海愿的。想到这里,曦马上就做出了戒备的姿势,如果他想要对海愿下手,曦是会拼死一战的。
看着曦已经拉开了架势,那男子用一根手指头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足尖一点跳出了院子,在院外的不远处站定了身形,然后向曦招了招手,显然是在等着曦的。
而那个男子的这样一个动作,曦也确定,不管他如何的易容,都绝对不可能是主上的,因为主上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一个动作。回头看了一眼里屋,曦感觉或许那个男子是怕在这里动手惊吓到海愿,身形一动,也跟着跳了出去。
“喂,别忙着动手,我不是来打架的。”那个男子见曦来到近前又是一脸的戒备,而且又摆开了招式,忙摇晃着手解释着,同时伸手指了指曦挂在腰间的一块牌子:“那个借给我用用。”
曦明显一愣,顺着那男子的手指看向自己的腰间,才发现那是瑾王府的腰牌,也是进府之后总管给曦的。曦忙用手一捂,更加警觉的瞪着眼前的男子。这腰牌是可以在王府里随意行动的路牌,要是给他抢去了,不要说主子危险了,就连主上也会有危险吧。加上这个男子现在易容成了主上之前的样子,又有什么目的!
“哎呀,我要这个不是进这王府的,这瑾王府我要来就来,还用什么牌子嘛。我是拿着这个去重欢楼的。”男子说着就上前一步,伸手去抓曦的手,曦忙闪身躲开,却不料那男子的身形忽地一变,刚刚的那一招也是虚的,曦躲开的方向正好撞在那男子的身前,再回手出招就慢了一步,腰间的牌子已经被扯了下来。
男子的这一招动作之准、身形之快让曦乍舌,而且能够一招下来就从曦身上夺下东西的,除了主上和夜之外,曦就只想到那个地刹或许还有可能,现在又多了一个人出来,不禁让曦汗颜了,自己这个影卫楼第二位的女影也着实不怎么高明。
“别胡思乱想了,你的功夫不弱了,在江湖中能胜过你的人也就是那么几个而已,只是恰巧你都领教过了而已。我拿这个把夜弄出来,不过子时牌子就还给你。”灰衣男子说完,把手里的牌子一晃,身形一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月光依然朦胧,静夜无声,只有曦还呆呆的站在那里,伸手摸了一下腰间刚刚挂着腰牌的地方,暗自决心要再好好的把自己磨练一番才行。她要把自己变得更强,才能保护主子不受伤害。
如果瑾王府向来低调行事,就连瑾王钟离域也是少言寡语从不与人交往的,那么今晚,瑾王府的这个后院就实在是热闹了。
从刚刚钟离域离开,又来了个易容的疤痕男子——穆子羽。而现在,在暗处又有一个身影闪动,那身影从一棵树梢荡到另一个树梢,猿猴一般的灵敏,借着每次风吹动树叶的时候才行动,就掩去了本来的行踪,直到靠近了小院,从树的枝叶间露出一双晶亮的双眸警惕的向下看着。
小院里寂静一片,三间小屋都熄灭了灯火,月光一照,朦胧中带着平静与祥和,在周围的一片奢华中,那份田园气息更显返璞归真。
那树上的人影停了良久,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下去,想了一会儿,才伸手从树枝上扯下一片树叶来,运起内力将那片树叶向院中掷了出去。
“谁?”刚刚的树叶晃动声已经引起了曦的注意,只是那声音又似风吹,曦不想扑风捉影惊动了海愿,所以才没有出来,而现在,一片树叶带着暗劲儿扔进院子,就绝不可能再是风了。只是,曦再次跳进院子,却只看到树上一晃,一个青袍的身影在树枝间隐去了。
地刹!那个身形曦见过一次便已经难忘,何况现在连衣着都是一样的,曦不禁心中一骇,提气凝神就跃出了院子,手里的“玄丝韧”也一起射出。但地刹的身形太快,玄丝韧射空了,曦再追过去就连他的身影也在树叶之间消失了。曦知道不可追,正在考虑要不要示警,毕竟王府里不是小溪村,怎么能容的杀手随意进出呢,却猛的又听到耳边有劲风袭来,转身的同时手里的玄丝韧再射出,腰间却一阵发麻。
“不好!”曦暗叫了一声,整个人就已经僵在了原地,身形不能动,就连声音都发不出了,手里还牵着的玄丝韧失了力道落下来,原来是一条细如发丝的钢丝。
地刹一击即中,才从另一处的树上跃了下来,手里还捏着一根树枝,刚刚他就是用这树枝击向了不同的地方,引曦出手的,然后又用树枝作为暗器出其不意的击中了曦的穴道。他不是不能一下就要了曦的命,只是他仍然记得之前海刹说过的话“她若死,我亦死”,所以地刹才思量了一下才行动的,对他来说,海刹的命实在重要,那是他今生唯一爱过的女人。
看着曦僵硬的只能站在原地,尤其是看到曦那焦急又愤恨的眼神,地刹微微一笑,转身跃进了小院,上前径直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地刹循着沉稳的呼吸声来到了里屋,床上的人睡的正香,借着月色,地刹紧走几步上前,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海愿的睡颜。那一张脸上此时竟然带着微笑,那笑容不带着半点的妩媚妖娆,反而纯真的犹如孩童一般。眼睑上长长的羽睫随着呼吸的起伏而轻轻颤动着,每一下都好像撩拨在地刹的心头,痒痒的难受。
地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紧了,那曾经夜夜如梦的美丽容颜,此时看起来竟然如仙似幻,分外的不真实。海刹何时竟然有这样的一番纯真面容了!甚至让那月光在她周身都形成了一种圣洁的光环,让地刹想要上前,却又带着几分敬畏之心;伸出手去却还是僵在半空,似乎是不敢唐突了那月光中正入梦的仙子。
“还不动手?是不是我媳妇太漂亮,让你看着都迈不开步吧?”地刹的身后猛的传来低沉玩味的一个声音,地刹这才猛的惊觉,自己看的实在太入神,已经忘了戒备了。飞快的转身看向门口时,就看到一个灰衣男子抱肩倚在门框上,虽然脸上满是交错的疤痕,但那一身的洒脱、随性却是无论如何都掩不住的。
“风情楼楼主!”地刹的眼神一暗,向床边又退了一步,他在考虑是不是该出手挟持海刹,只是他的眼神一斜,看了一眼床上的海愿,却又真的不忍心惊动了此时熟睡的她。
“出来吧,我媳妇累了,别吵她。”带着面具的穆子羽退了一步,让开了门口,看地刹还是一脸戒备的看着自己,他则是先一步走了出去。他笃定地刹不会对海刹动手的,如果要动手,他也不会呆呆的在床边看那么久了。就好像这王府里的另一个呆子一样,都是被美色迷了心的,给他手里塞上把刀,他们宁愿割自己的肉,都不会去伤这个女人一根头发的。这“媚魂子”的名头真是不虚啊,能迷的男人连魂儿都丢了。
看着面前敞开的大门,地刹又转头看了一眼海愿,才快速的跳出门去。院子里,不只有穆子羽站在那里,还有刚刚被带回来的夜,和已经被解开穴道的曦。
“我想这架势你也讨不到便宜,要么你自断双手然后离开,要么我打断你的腿然后离开,你自己选吧。”穆子羽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感觉这玩意还真是难受,尤其是他带着这个照镜子的时候,那种厌恶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