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青山没有去后院或是厨房等那些做活的地方,而是想着南边的一个小房间走去。这间小屋是个小套间,外面两张床,只有一张有被褥。窦青山直接掀开帘子进去,海愿就看到屋里小一些,但是个单间,靠窗户的床上坐着一个妇人,正缝着一件衣服。
那妇人看到窦青山进来,把手里的衣服展开,向着窦青山招了招手说道:“小豆,快来,让娘比比看这件衣服做的合适不。”
“好。”窦青山快步的走了过去,就把身后还立在门边发呆的海愿露了出来,那妇人看到屋里还来了人,忙热络的招呼着:“这是新来的?快来阿娘这里坐坐,以后常过来陪阿娘说说话儿哈。”
海愿咽了下口水,却掩不住心中的吃惊,迈开一步,却又把脚收了回来,忍不住就脱口而出:“您的腿好了吗?”海愿没有想到,世上竟然有这样巧合的事情,这个妇人居然是三年多以前,那对在街上被人打的母子啊。海愿还清楚的记得,那个小贼叫小豆!(如果忘了这一段的亲可以翻看前面的62章哈)
再看看身前已经长成青年的男子,海愿没有想到,三年而已,那时候的小豆现在的窦青山,他竟然长的这么大了?那时候他有十五吗?还是说是当时太过瘦小,营养不良?
“腿?好了,阿娘的腿早好了。不受冷、不受潮,也不做重活就好了。现在阿娘都能走了。”说道这里,那妇人便站了起来,在床边走了两步,虽然步履蹒跚、有些踉跄,但真的比当初海愿见过的,只能在地上爬的状况好了太多。
“小海,你怎么知道,我娘的腿不好?”窦青山一愣,转身看着海愿,很仔细的看着。而此时,他竟然从海愿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感觉震的他一颤。似乎记忆里有一种叫做感激的东西涌了出来,可却并不真实、不完全,因为眼前的人,除了那眼神之外,似乎找不到其他的印象了。
“我……”海愿狠狠的咬了咬唇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她能从窦青山的眼神里看出探究和疑惑。他会相信吗?会认出自己吗?只是一个偶然的交集,他或许还能记得当初的那个自己,但一定不能相信自己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吧。
“小海,你跟我来。”拉过了海愿,窦青山向他娘点了点头,直接往外面走去。一直走到这寻安居的最后面,靠近后院的一处瓜棚下面才停下来。窦青山再次仔细的看着海愿,最后问了一句:“你是恩人?那晚,挡住那些打我的人的是你对不对?”
“啊?!”海愿一惊,他没有想到窦青山真的会认出自己,这怎么可能!就连域刚刚站在自己面前都没有认出来,他怎么只凭一面之缘就认出了自己呢?而且自己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变了声音,就连年纪都改变了啊!
“我的眼睛不太好,白天的时候可以看到东西,晚上就很模糊,所以那晚,我只记住了你的眼神。”窦青山说着,伸出一双已经是成人的大手,遮住了海愿的脸,只露出那双清澈的眼眸,仔细的看着,叹了口气说道:“你的眼神可以洗净人的心灵,我便永生永世都不会忘。不知道为什么三年来你居然没有变化,但我知道是你。”
没有变化?海愿微微一愣,才明白了窦青山的意思。他的眼睛或许就是夜盲症,所以他应该只是模糊的记住了自己当时的轮廓,加上那时候他被打的晕头转向,没有看清自己的模样再正常不过了。
“你,你当时才十二、三岁的样子。”海愿一笑,没有否认。她感谢还有人可以认出她,即使是个几乎毫不相干的人。
“其实那时候我都十五、快十六了,只是没有吃的,除了瘦就是矮,也常被人欺负。”窦青山一笑,继而说道:“如果不是后来遇到瑾王,他收留我们母子来到寻安居,我们的生活还是没有着落的。”
“那当初不是给了你……”海愿犹记得,当初自己把佛珠给了他们母子,钟离域又让曦去赎回来了,想着钟离域应该不会太小气,给他们母子的银子足可以应付很久才对啊。
“恩人当初给的佛珠马上就被一名女子买走了,本来给的银子足够我们母子过上好日子的,只是……”小豆叹口气,咬了咬牙,才继续说道:“没有想到我爹竟然回来了,见我们母子过的好一点,就抢了我们的钱去嫖、去赌,好多的银子啊,都没有了。我们的家也是这样散的,娘的腿其实也是他打的。后来他欠了赌债去偷、去抢,被官府羁押了,我们母子才算是真正的脱离了苦海。”
这时候海愿才明白,原来这对母子并不是孤儿寡妇,而是有个无良的男人将他们迫害自此的。
“可是,恩人,你又为何来到这里?”窦青山说完了,胸口的气似乎也平了,这才想起海愿的事情来。本来在他想来,或许恩人过的也不好,加上女子本就娇小,这些年没有长大也是应该的。
“我……”海愿低头皱了皱眉,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实情,但明显的,窦青山应该并不知道自己和域的关系,而域将他们母子收留进来,应该也只是出于单纯的善意,根本想不起来当初曾经就帮过他们母子的。
毕竟,一对街上乞丐、偷儿一样的母子,确实没法让高高在上的瑾王看上一眼的,而且海愿知道,就算现在寻安居里的人,钟离域都不一定能认识的完全。不是他高傲,而是本身他性格如此,能入他眼的人真是少之又少了。
想到这里,海愿抬起头对上窦青山的眼睛说道:“我来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也是要报恩的。”
“瑾王吗?”窦青山马上就想到会是这种可能。
“对,是瑾王。所以我想你能帮我,让我有这个可以报恩的机会。”海愿不想骗人,但她实在没有办法再找到一个更合适的理由了。
“我懂了,我又何尝不是想报恩呢。”窦青山笑了一下,竟然伸手拍了拍海愿的肩膀,说道:“难怪你要扮成这样子了,听说瑾王身边是不容女子靠近的。”
“呃……”海愿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男装,倒是奇怪窦青山现在眼神怎么又好了,别人都没有看出来的事情,他居然就看出来了。
“你这里有耳洞。”窦青山伸手指了指海愿的耳朵,笑的很得意。他乍一看也以为海愿是个俊美的少年呢,毕竟男人那样的美貌也不是没有的,比如瑾王、比如静王,都是比女人还要美的男人。
可直到自己心头的那丝涟漪荡开,才知道小心仔细的去观察一番,也就一下明白了她要隐藏的秘密。这或许就叫“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吧,自己不是乱,而是关心则豁,豁然开朗的豁。
于是,海愿和窦青山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她感觉自己后面的事情似乎有了眉目,起码有人认识她了,知道她是海愿了。
而当晚……
“娘亲!”念儿娇弱无力的声音一直念着。
钟离域抱着念儿娇小的身子,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看着面前那几个低头围拢在一起研究了好半天的几个御医,心里就是一阵又一阵的犯堵。
这些御医永远都说不出病症的所以然来,就算知道些皮毛,似乎就没有治好过什么人。之前的海愿如此,现在的念儿亦是如此。
“念儿还在发烧,先开几贴退烧的药来。”钟离域压低了声音吼着,如果不是怕怀里的念儿被自己的吼声吓到,他一定吼到房顶都掀开,他郁闷了很久了。
“可是……王爷,小世子身上无疾,又该从何下药呢?”御医慌了,都跪了下来。只是下药讲究对症啊,现在他们里外的检查了几遍,小世子的身上没有伤痕、脉象也正常,更是没有什么内患、隐疾,只是无名高烧而已,可越是这样,就越是不能胡乱下药啊。
“喀嚓”钟离域怀里还抱着裹紧了被子的念儿,没法出手,可脚下的木质脚踏被他一下踩了个粉碎,那断开的木屑露着白茬,刺的那几个御医都是脖颈一寒,哆嗦了一下。
“为什么查不出病因?念儿之前就是体弱,也常常生病发烧的,先开药出来,马上去煎。”钟离域就不明白了,没有病为什么就发烧?身为御医怎么就查不出病因?
“要不……”其中一个御医哆嗦的更厉害了,想想自己要说的话,心里有些没底,但却有真的没有其他法子,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不如请个法师看看吧。”
“滚!”钟离域一脚将脚下已经踩断的脚踏踢飞出去,他真是没有想到,几个御医在一起研究了半夜,居然就是想出这样的一个可笑的法子来。
“娘亲……”念儿又轻轻的叫了一声,从他开口说话以来,一直就只有这两个字而已,却叫的钟离域揪心,那是一种无力和无奈的交织;若是念儿开口要其他的东西,哪怕就是天上的星星,钟离域也要想办法去试试,可是唯有这个,他力不从心啊。
“念儿,娘亲在我们身边呢,娘亲虽然不能像父王这样抱你,但可以一直都看着你。念儿乖,喝点水吧。”钟离域伸手又摸摸念儿滚烫的额头,从一边的矮几上把一个小水壶拿了过来,用手试试温度,将壶嘴凑到了念儿的嘴边。
那是一把白瓷的长嘴壶,壶嘴很细,给念儿喝水不会呛,所以钟离域经常用它给念儿晚上喂水喝。只是这次,念儿感觉到那凉凉的壶嘴碰到了唇边,竟然使劲的咬紧了牙关,挺着小脖子就是不开口,也不肯。
“念儿,喝一口,不然会很难受的。”钟离域在念儿耳边柔声的哄着,然后又用壶在念儿的口边轻轻的触了触,希望念儿能够喝一点进去,只是念儿突然一挥小手,用力的将那只凑到嘴边的壶推开了。
“哗啦”一声,钟离域因为一心都在念儿身上,没有想到念儿会突然伸手来推,手一滑,那只白瓷壶就摔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而那摔碎瓷壶的一声响,却把念儿吓的一个激灵,一直紧闭的双眼也微微睁开一下,看到了那一地的碎片之后,竟然“哇”的一声哭开了,同时大声的叫着:“娘亲……”
钟离域慌了,手忙脚乱的将念儿连同裹着他小身子的被子一起抱了起来,在地上一边走、一边悠、一边哄着:“念儿不哭,念儿不怕,父王不是故意的。”而其实,钟离域的心里更怕、更惊。
因为念儿很少哭的,这样的大哭更是从来没有过。念儿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他爱笑,可是却笑的钟离域心酸,因为那笑容像极了海愿的温柔;念儿稍大点的时候,他也不会哭,甚至整天都不吭声,也不爱动,都只是低着小小的脑袋,专心的摆弄着他喜欢的锁具。
但这次,念儿却放声的大哭着,哭的钟离域心慌、害怕,那一声声悲切哭嚎中叫出来的“娘亲”,更是好像把钟离域的心都撕碎了一样,狠狠的疼着,滴着血,却无能为力。
“念儿……”钟离域把怀里的念儿连同那床被子都抱的紧紧的,声音里都带着哽咽,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告诉他,他该怎么做,他做为一个父亲却不知道宝宝在哭着叫“娘亲”的时候,该怎么做。
“二师兄,念儿怎么啦?”月痕一边焦急的问着,一边走了进来,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里面是已经睡熟了的刚刚满月的小宝宝。
“月痕,念儿发烧,却一直叫着……叫着娘亲。”钟离域看到月痕就好像看到了救兵,他知道月痕也是娘亲,虽然是别的宝宝的娘亲,但这个时候,凑合一下不知道行不行。
“羽,你来抱。”月痕将怀里的宝宝交给了随后进门的穆子羽,穆子羽显然还不是个好爹爹,慌手慌脚的接过宝宝,却是鸡手鸭脚的抱着,那姿势比起钟离域来说差的远了。
“来,念儿给我。”月痕上前,先是摸了摸念儿的头,继而从钟离域的怀里将念儿接了过来,一边柔声的哄着,一边轻声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曲调柔和委婉,倒是让念儿的哭声慢慢的小了下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念儿哭累了,还是不那么难受了,又或是在月痕的怀里真的找到了娘亲的感觉,慢慢的连细细的抽泣声也听不到了,再之后则是在月痕的怀里沉沉的睡着了。
看着念儿熟睡的小脸,和脸上那两条晶亮的泪痕,月痕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钟离域说道:“二师兄,你想过吗?念儿真的需要一个娘亲。”
钟离域也同样的看着念儿,心中却是百味杂陈,而最明显的两种感觉却是苦和涩,嘴角微微一勾,钟离域很想笑,却真的笑不出来,最后同样的拉平了嘴角,叹息了一声。
“二师兄,你不需要王妃是一回事,但念儿却不能没有娘亲。或许……或许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没有人逼你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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