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在替她梳头的时候,悄悄靠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脸上带着几分欣喜的神色。楚惜宁的脸色也好看了些,嘴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既然她要回来,待会子你到下人屋里,叮嘱从侯府过来的人,莫要叫错了名字也莫要过分亲密!”楚惜宁轻声叮嘱着,心底轻轻松了一口气。
“哎,奴婢晓得!”清风显然更加高兴,手上翻飞的动作都加快了不少。
其他几个在跟前伺候的丫头,显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脸上都是笑颜如花。
廖氏那边也收到了昨日楚惜宁晕倒的事儿,一大早就派人过来传话,说是免了晨昏定省,也正好让她躲在屋里,不用去见那些烦人的脸。
“少夫人,张管事家的来了!”外面传来半月的通报声,伴随着帘子撩起,楚惜宁抬起头静静地看向走进来的人。
一位妙龄少妇,见到楚惜宁先猛地跪倒在地,抬起头看着她的时候,那少妇的眼眶已经红了。
“姑娘,奴婢回来了,绿竹给您问安!”熟悉的女声响起,已为人妇的绿竹相隔两年再次见到楚惜宁,心情无疑是十分激动的。
楚惜宁也是心底一软,连忙起身亲自搀她起来,细细打量着她。绿竹刚生了个男孩儿,身子还处于微微发福的状态,原先尖尖的下巴也变得圆润了。瞧着是红光满面,显然过得不差。楚惜宁的心底稍微安定了些,不由得拉着她的手细细说话。
柑橘负责守门,其他几个丫头也凑了过来,姐姐长姐姐短的。
“现如今国公府上下皆知二爷很宠爱少夫人,所以喜乐斋的事儿人人都争着想来做。不少家生子都走了关系,奴婢也是托婆母找了常嬷嬷才过来的,如今就记在喜乐斋的名下!”想起日后能继续伺候楚惜宁,绿竹脸上的笑意又浓烈了几分。
几个丫头也纷纷露出欣喜的神色,毕竟她们原先都跟着绿竹做事儿,现如今她回来了,又在国公府待了两年,自是比她们两眼摸黑的要强上许多。
闲话说完了,绿竹显然有其他的话要说,几个丫头都知趣地退了出去,独留她主仆二人。
“少夫人,郝氏家的姑娘沈芙蓉,刚说亲不久,是萧家的远房子弟,还是姑奶奶从中做的媒,因此郝氏十分巴结着姑奶奶和表姑娘。至于表姑娘的亲事,原本是姑奶奶亲自相中的人家,临到现在才反悔。至于原因倒是传了好几种,有说未来表姑爷包戏子不务正业的,也有说是姑奶奶嫌弃人家门槛太低了。”绿竹噼里啪啦地说了不少,显然对于昨儿的事儿心有余悸,将国公府里关于姑奶奶和表姑娘的事儿先大体说了一遍。
楚惜宁的眉头轻挑,显然对于绿竹的话记在心上了。她亲手斟了一杯茶递给绿竹,待绿竹喘了两口气,喝茶润了嗓子后,她微微努了一下嘴,示意绿竹继续。
“对于这些传言,奴婢也四处打听了下。未来表姑爷究竟如何,也不清楚。奴婢只知当初姑奶奶急于替表姑娘说亲事,所以门第低些也凑合了,只是如今又反悔了。而且原本姑奶奶也不是如此张狂的,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在国公府才如此张扬!”绿竹似乎想起什么,眉头又跟着皱起,这些肯定是涉及到国公府秘辛,也不是她能打听到的。
楚惜宁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捏着眉头,这姑奶奶究竟想如何,她还真不想插手。现如今的国公府还不是沈修铭的,所以姑奶奶要蹦跶得瑟也无所谓。只要她们母女不触及到她的利益,楚惜宁是不会介意的。
就在楚惜宁慢慢融入国公府的生活时,楚侯府传来了消息,楚婉玉要出嫁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楚惜宁明显错愕了一下,薛茹派的是绣线亲自来的。二人在里屋说话,绣线的脸上带着几分唏嘘和感慨。
“夫人让奴婢来问问姑娘,能否回侯府一趟?原本这婚事的日子还没定下来,李侯府那边突然说要娶,而且不能拖越快越好,侯爷就派人去打听了。”绣线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虽然四处无人,她还是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确认之后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原来李世子病得重了,似乎是快要不行了。”
楚惜宁的眉头挑起,脸上的神色也十分难看,冷声问道:“那不就是让玉儿去冲喜么?让侯府的嫡女去冲喜,这要是传出去,玉儿的身份降得可不是一丁半点!”
“可不是么,二夫人在府上都快闹翻了天,二姑娘倒是看得开,整日还想法子劝慰二夫人。就连老夫人都跟着气病了!”绣线微微弓着身子,脸上露出几分忧愁的神色。
楚惜宁在家时,薛茹都养得骨子里透着懒散,现如今一下子涌出这么多事儿,倒是累得够呛。好在几位姑娘的嫁妆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薛茹直接甩了一句话给楚昭:要嫁就风风光光地嫁,要退亲,就麻利点儿再找其他,别耽误了楚婉玉!
楚惜宁也没犹豫,招来丫鬟迅速地梳洗了一番,又去和廖氏说了一声,才坐着马车回侯府。
“我可怜的儿啊,你怎生如此苦?这样的亲事,也无人替你出头啊!”刚踏进后院,就已经听见了卢秀哭天抢地的声音,楚惜宁轻轻叹了一口气。
绣线跟在身后,低声地解释,楚侯府最近每日都要上演这样的场景。卢秀闹得累了,自然就会被劝回去休息。二姑娘一开始还劝上几回,后来就不敢再劝了,越劝哭得越伤心。
再次跨进锦绣园,左边的院子只住了三位姑娘,倒是显得有些冷清。楚惜宁直接去见楚婉玉,只见她歪在榻上,手里拿着刺绣认真地绣着,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头显出几分惆怅来。
“都这会子了,你还有心思绣花,二姑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修身养性了?”楚惜宁静悄悄地走了进去,挥退了伺候的人,一把从她的手里抢过布锦,脸上露出几分调侃的笑意。
楚婉玉微微一怔,转而低低地笑开了,只是带了几分牵强。见到屋子里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才垮下了一张脸,低声道:“我不修身养性,能有什么法子?跟着娘哭闹,徒增了府上人的烦恼,得意的还是那些小人!索性都得嫁,还不如当个羞涩备嫁的新娘子!”
她的语气到最后透着一股洒脱,似乎无所谓一般。倒是楚惜宁有些惊诧,瞧着她将手中的锦布又夺了回去,不由得低声问道:“你就甘心么?让爹走动走动,还是可以退掉这门亲事的。”
“不甘心又有何用?姐姐,离了爹娘之后,我可是学了不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绝处逢生。这李世子要是死得快,反正他家得养着我,我自己的嫁妆吃穿不愁,还不用跟别的女人抢。要是慢慢耗着我也不怕,总之是他李家对不起我!”楚婉玉的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手上的动作倒是加快了不少。
楚惜宁轻轻挑了一下眉头,低声嗤笑道:“这几年姐妹一处住着,你一直乖巧听话,我倒是忘了你原先的性子。是福是祸,都是你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都温和地笑了,楚惜宁坐在了她的身边,楚婉玉也放下了手中的刺绣。两人捧着茶盏轻声说笑,只字都不再提亲事了,方才的剑拔弩张一下子揭过。
☆、110 婉玉出嫁
楚惜宁回侯府;薛茹自然是派人做了一桌子菜,只是餐桌上的长辈却只有薛茹一人。老爷们都还没回来,老夫人病重,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待在自己院子里。这一顿饭众人都吃得兴致索然,楚婉玉和珍珠姐妹之间的气氛再次变得诡异而尴尬。
总算是用完了膳,楚惜宁带着几个丫头去了荣寿居;出来迎接的是个小丫头。瞧见了楚惜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低着头领进去。
“老夫人;您何苦置气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都是几位姑娘的造化,您也别往心里去!”还未进屋,里面就已经传来穆嬷嬷的劝慰声。
“老夫人;大姑娘回来了!”小丫头守在外面轻声通禀道,里面立马就有丫头将门帘撩了起来。
楚惜宁迈着步子进去了,首先就瞧见老夫人歪在榻上,穆嬷嬷半跪在脚头替她捏腿。二人的头发都已经半白了,特别是老夫人,此刻形容憔悴地躺在那里。听到有脚步声,眼眸轻轻睁开,眼神透着几分迷茫。
“祖母,我回来了!”楚惜宁的心猛地一跳,连忙几步走到塌旁,半蹲下/身靠在前面,柔荑轻轻抓住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一向注重保养,只是原本丰腴的双手,现如今触碰着,却是骨瘦嶙峋。一向厚待老夫人的时光,似乎此刻一下子全部收回了她的特权。
“原来是宁丫头回来了。”老夫人努力睁了睁眼眸,目光才算是有些回神,她的手就顺着楚惜宁的柔荑一路摸到细嫩的脸上。
穆嬷嬷看着老夫人颤颤巍巍的模样,低声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不忍的神色。转过头对着楚惜宁低声道:“老夫人最近忧思成疾,二姑娘的事儿始终搁在心头。大姑娘好容易回来一趟,陪着老夫人多说话,开解她一番吧!”
穆嬷嬷招呼着其他丫鬟都跟着出去,独留下祖孙二人在里屋。
“祖母。”楚惜宁慢慢站起坐到她的身边,依然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着老夫人脸上涌现出来的皱纹,心底有些难受。
“你不用劝我,玉儿的亲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只是平白便宜了三房,我心里头就窝了一肚子的火。”老夫人轻轻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惋惜。
楚婉玉的亲事早就在京都传开了,都定下将近两年了,现如今临进门才反悔,无疑是让两家侯府成为天下的笑柄。婚姻之事,岂可儿戏。
楚惜宁轻轻抿了一下唇,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不由得低声劝道:“这都是玉儿她自己选的,即使因着三婶的诡计,玉儿也不必非要定下李家这门亲事。完全可以反悔,岂耐她要逞英雄,偿还三妹脸上那道疤。祖母不是最信佛的么,因果循环轮回报应。一门亲事换一道疤,各人各命,怨不得别人!”
老夫人脸上的怒容稍微收敛了些,即使当时几位姑娘年纪小,但是楚婉玉仗着二房得宠,将楚珍推倒在地划伤了脸,这件事儿依然是她存了坏心。现如今三夫人用计抢了她的亲事给楚珍,倒真有些暗合了因果循环。
况且老夫人诵读了多年的佛经,被楚惜宁这么一说,心里头稍微舒坦了些。却依然觉得要让楚婉玉这样的好姑娘,嫁给一个半残废,老夫人总会感到惋惜。
“还是可惜了玉儿,卫家大姑娘现如今是你大嫂,玉儿若是嫁给卫家的二少爷,平日里也好和你多亲近些。现如今这些便宜都被。。。。。。”老夫人说着说着就有些激动,竟是猛烈地咳嗽起来。
楚惜宁连忙伸手替她顺着气,连忙从一旁的小桌上倒了一杯茶,喂她喝了几口才算是平缓下来。
“祖母,我知道您的意思,木已成舟。卫家的亲事还是和我们府里结了,珍儿也是侯府的姑娘。您得快些好起来,若是病重了,珍儿这心里头指不定怎么想。”楚惜宁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谨慎地措辞,深怕再次惹起老夫人的不快。
道理谁都清楚,只是心底压抑的火气可没那么快消散。老夫人轻轻地闭了闭眼眸,再次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低声道:“她不敢,她是个聪明的,比她娘和她妹妹都识时务。这几日一直不敢来瞧我,估计是怕我瞧见了她更生气,遂只让人每日送来补汤燕窝的。给了她也就罢了,只是玉儿那丫头。。。。。。”
老夫人说来道去,还是舍不得楚婉玉。楚惜宁也明白了几分,恐怕这是一种执念。对于二房的一种执念,老夫人算是把二房宠了大半辈子,即使狠心抛弃了,依然希望这最后一次能够帮上忙。希望二房的命脉,楚婉玉能够嫁得好。
“祖母,玉儿那丫头你还不知晓,最近几年安生了不少,其实骨子里的脾气还没变。李侯府若是好好待她,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好好待她,她可不会善罢甘休。您的二孙女可不是受人欺负不晓得还手的主儿!”楚惜宁微微俯□,将脸颊轻轻贴在老夫人的胸口,轻声细语地劝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脸上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神色,道:“那日她对着三房说一门亲事换道疤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个厉害的。可是厉害又怎样,现如今那位李侯夫人可比她多吃了十几年的饭,再加上有个拖累的夫君,若是闹起来,我怕玉儿会吃亏!”
老夫人越说,脸色越难看,似乎她已经看见楚婉玉那暗无天日的未来。
楚惜宁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当真是关心则乱,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老夫人的眼眸道:“所以祖母更应该早日康复,玉儿嫁进李侯府,若真受了欺负,有谁替她撑腰?父亲是男人,自是不能管内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