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希远远的坐在阁楼上;看着几个孩子一起玩闹,这时一双手从她身后伸来,热热的气息喷在她后颈,陆希也不说话,身体往来人怀里靠。
“在想什么呢?”高严轻声问。
“我在想等他们成亲后,兄妹三人这么一起玩的情景就见不到了。”
“不会。”高严手覆在陆希的手上,“他们以后会给你一起住,年年你要是舍不得,等她婚后就跟住在我们这里好了,这样你想让他们在一起多久就多久。”
陆希失笑,“跟他们住在一起做什么?远香近臭,大家还是住的远一点好,省得伤了和气。”
“他们敢。”高严挑眉,
“孩子成亲后本来就应该以小家为主,再说——”她偏头看着高严,俊美的侧脸一如他们成亲的时候,只是比之前多了几分成熟,“为他们操心了这么久,我们也该过自己的日子了。”陆希笑着说,“阿兄,还记得我们那会没崧崧的时候吗?”
“当然记得。”没有三个讨债鬼的日子多幸福,听皎皎这么一说,高严恨不得立马把三个讨债鬼打包成亲,尤其是那块小粘糕,反正阿劫也挺喜欢她的,直接先送到陆家当童养媳去,“皎皎。”
“嗯?”
“崧崧和山山不是我跟高囧,我母亲死了,可我们还有你。”高严知道妻子一直很担心将来他们兄弟会走他跟高囧的老路,不然这些天也不会这么特意的加深他们兄弟、兄妹感情了,“有我们在一起,就永远不会。”高严对着妻子保证。
“当然。”陆希头靠在高严胸口,又想起了一事,“你回来那天晚上,让崧崧和山山干什么去了?”陆希回家后才知道原来两个儿子也没回来,所以年年早上才会闹得那么厉害,她一直想问高严,但一直没机会。
“哦,我让他们跟老三聊了聊。”高严说。
“什么!”陆希惊愕的望着高严,“你让崧崧和山山去揍西平王?”
高严起身将窗户关上,又在地上铺了一条毯子,“放心吧,我让崧崧和山山蒙面了,他们年纪大了,仇就要自己报。”
有区别嘛……陆希无语的看着高严,在京口揍刚离京的郡王,就算蒙面了,也没什么用吧?除非傻子,不然谁猜不到罪魁祸首?
高严却将妻子抱到了毯子上,陆希斜睨他,“佛门圣地你也敢乱来。”
“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佛祖看我们夫妻恩爱欢喜还来不及。”高严笑着说,“皎皎,下回我们再在马车上试试。”高严对上回在马车的滋味念念不忘。
陆希抬手拧了他腰间一把,想着夫妻又要分离,十分的不舍;“阿兄,你什么时候走?”打败了魏国,高严又奉上了新式的武器,高威现在开始有闲心处理国内的各处战乱了,高严作为天下兵马统帅,肯定也要出征。
“三天后。”话音一落,高严就察觉妻子身体一僵,他安抚的亲了亲她的额头,“放心吧,在魏国我都没出事。”
“可是我担心——”陆希说不下去了,从高威这几天对高严的种种举动,就知道他还是在全力支持高元亮。天家无父子,她真担心高威真会对高严下场。
“皎皎,我把鲁云留下,一旦建康出什么事,你就立刻跟他们离开。”高严说,满是粗茧的手指描绘着妻子精致的眉眼,“只有你安全了,我才放心。”
“阿兄你放心吧,我绝对会没事的。”陆希保证道,旁的她不敢保证,可她绝对可以保证没有人可以抓了她来威胁高严。
“再给我一点时间。”高严低声道。
陆希仰头亲了亲高严,“阿兄,大不了我们去云南,那里山清水秀,你去了就能占地为王,多好?”就是那里瘴毒多了些,不过总有解决的法子。
高严低笑,却并没有应声,走?他从来没想过,像败家犬一样去那种穷乡僻壤,就算占地为王又有什么意思?云南过去那片地方迟早会姓高,但肯定不会是现在,“皎皎,专心点。”高严不满的吻住了妻子的唇。
陆希轻轻一笑。
高氏三兄妹早就习惯,耶耶在的时候阿娘也不会见人影,所以两兄弟带着妹妹玩,领着妹妹读书,可等到了进午食的时候,还不见父母出现,两人无奈的无视了一眼,高崧崧揉了揉妹妹的小脑袋,“年年,我们先吃饭吧,耶耶和阿娘可能出去了。”
高小粘糕只要有亲人在身边,她就非常听话,而且万松寺的素斋又是出名的精致味美,小丫头目光早就被午食吸引住了,不住的点着小脑袋,两人失笑着让丫鬟摆饭食。
兄妹三人其乐融融的进食午食,阁楼上陆希也懒懒的靠在高严怀里吃午食,夫妻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的很开怀,高严不爱素食,可这些年跟着陆希的饮食也渐渐习惯了。两人私底下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陆希跟他说着建康这些天发生的事,高严则说着战场发生了一些相对比较不血腥的事。
“郎君、大娘子。”烟微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什么事?”高严问。
“回郎君,王将军从建康传来消息。”烟微说。
“送上来。”高严吩咐道。
烟微眼观鼻鼻观心的送上王直传来的捷报后,又眼观鼻鼻观心的退下。
“王直他可以起身了?”陆希问,高严一回来,就打了王直一百军棍,据说还是他亲自动手的,陆希还真担心他会失手把王直打死。
“不能。”高严冷哼,要是不让他躺个一年半载,他亲自动手干嘛?随着高家的上位,很多人都认为皎皎以后最多只是蓟王妃或是皇后,而不是把皎皎当成以前他的半身了,高严这次以实际行动告诉他的那些亲信,皎皎的命令依然是他的命令。
陆希笑着望着高严,她知道阿兄此举是为她在撑腰。
“皎皎,无论以后我走到那一步,你永远都不需要跟在我身后,我们要站在一起!”高严说的很认真。
“好。”陆希头抵上高严的额头,夫妻两人亲密的偎依着好一会,才拆开王直拖着病体派人送来的信,一看上面最初的几行字,高严和陆希脸色就微微一变,高威让王珏正式退下中书令之职,让陆纳继任!
“怎么这么快!”陆希皱眉道,原本他们的预期是堂兄先当一年的中书侍郎,等一年后再继任中书令之位,毕竟堂兄一直在地方,一直没入中央,突然成为中书令难免有不服之人,不如暂时再缓一缓,但是没想到高威居然现在就让堂兄当了中书令,这——明明是把堂兄架在火上烤!就像现在对高严一样的手段。而和陆纳同期任职的还有两位,一位是王珏的长子,他担任中书侍郎之位;一位是太子妃的大兄,此人担任的则是尚书左仆射之位,如今的尚书令是顾律,他跟王珏一样,也有卸任的意思。陆希苦笑。
“皎皎,对不起,牵累陆家了。”高严歉然的望着妻子。
陆希一笑,“这算什么,陆家承传近千年,什么样的情况没见过?那时候郑裕把袁家都屠尽了,陆家被压的只剩耶耶一人了,还不是挺过来了?现在情况可比那时候好多了。”陆希手覆在高严的心口,“阿兄,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回去跟堂兄说的。”
高严紧紧的搂着妻子,眼底阴晴不定。
“阿兄,你别冲动。”陆希担心的说。
“放心吧。”高严拍了拍她的背,神色平静,他一点都不吃惊高威会有这举动,他要是没动作他才担心,“我不会冲动的。”他都等了那么久了,也不在乎这么一点时间了,“就是这段时间在建康会辛苦你了。”
“我有什么好辛苦的,我是蓟王妃,难道我还需要去看别人脸色不成?”陆希仰头语气傲然道。
高严眼底染上笑意,他对爱看皎皎笑、骄傲说话的模样,这时候的皎皎是最美的,他一定会给皎皎天底下最高贵的身份!
无论是陆家还是高严都平静的接受了高威的任命,三天后高严清点了大军,在妻子的目送下再次踏上了征途。陆希再送走高严后,就关闭了蓟王府的大门,借口自己身体不适,除了宫里召见外,谁都不见。她原本以为高严走后,家里会消停一段日子,却没想到高严走后十天,蓟王府和陆家的平静就被一封弹劾的奏折打破了——有人弹劾阿劫齐国公之位名不正言不顺!
☆201、风波又起(二)
“弹劾齐国公爵位名不正言不顺?”王珏漫不经心的重复着儿子的话;拈起了一把泥土在手里捻了捻,貌似有点干了,需要浇水吗?王珏发愁的看着地里显得非常萎靡不振的青苗,他都每天都坚持施肥、抓虫、浇水了,怎么他的萝卜看上去还是那么萎靡?已经进入养老阶段的王珏这几天日子过得非常悠闲,每天养养花、逗逗鸟;听听家中歌舞姬弹唱,最近又开发了一个新爱好——种地。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他后院这三分地上。想起在任时忙得连睡觉时辰都没有的日子;简直往事不堪回首!
“是的。”王珏的长子王铭垂手站在王珏面前;看着即使做着蹲在地上这种不雅的举动;依然显得十分的从容优雅的父亲;他简直想哭了;父亲你不能因为致仕了,就连儿子、家族都抛弃了吧?有王珏这么一个过分强悍精明的老爹在,王铭这辈子过的非常舒服,既不用担心家族前途问题,也不用担心自己前途,不过这种舒服的日子在老爹致仕后就没了,身为王珏的长子,他义不容辞的担起了王家的重任,这些日子他瘦了一大圈。
王珏瞄了一眼愁眉苦脸的儿子,“这是陆家的事,与你何忧?”
“父亲,这些天敏行一直待在官署没有回陆府,对下面人的刁难也没什么举动,朝廷还有人弹劾阿劫爵位名不正言不顺……”王铭跟陆纳年纪差不多,没出仕前两人交情还不错,后来陆纳离京远任后,两人才渐渐淡下来了。外人都说陆纳是靠着裙带关系从地方调回中央顶了父亲的位置,王铭却不这么认为,敏行比自己能干多了,要不是这些年先朝有意打压,他早就能进建康了。本来父亲也要致仕,王铭对自己本事很清楚,父亲那个位置不是他能接替的,让敏行接替总比让其他人好,所以陆纳任职后,他一直很帮陆纳。不过现在会有人弹劾阿劫不能继承齐国公爵位,难道陛下真的想要动陆家?
“你难道觉得这是陛下的示意?”王珏挑眉问,对这个长子,王珏实在是又爱又愁,爱他个性老实敦厚,对兄弟姐妹都真心相待,但有时候又愁这孩子太老实了……王珏最郁闷的就是,自己六个儿子没有像自己的,连孙子都没有能让他看得上眼的。王珏长叹,后继无人啊!这是他最忧心的地方。
“父亲你是说这弹劾的帖子不是——”王铭愣愣的问,难道不是圣上或太子让人写的?不过看到父亲失望的眼神,他不由自主的羞愧低下头,他实在太笨了,要是他有表弟袁敞一半聪明就好了。
王珏位极人臣多年,如何看不破儿子的心思,但是他没有点破,“齐国公是陆太傅生前就过继到自己长子名下的嗣孙,前宋文帝亲自册封齐国公,历经文帝、仁帝、愍帝三朝,怎么不名正言顺?”王珏耐心的给儿子解释道,齐国公不过一个史官,陆家的名声靠的从来不是齐国公,高威就算要打压陆家也不会去动齐国公府的爵位。
“史家陆”陆家在天下学子的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能动摇的,高威再莽勇也当了这么多年中护军,怎么可能做出这么蠢的事。愍帝是末帝,郑启、郑桓不是,高威是前宋臣子,他可以篡位、可以杀光前朝皇室,但是面子上的事他一定会做的,比如说厚葬愍帝、给愍帝一个还算厚道的谥号,比如登基后亲自祭拜前宋武帝、文帝……陆琉也才死了十来年,他的竹纸、印刷术以及深入地动腹地最后殉职的事迹,迄今仍被人津津乐道,高威怎么会出这种昏招?
“那是谁?”王铭很顺势的问了下去。
“自己查。”王珏对儿子笑得温文,虽然他很想把手中的浇水的铜壶砸到儿子的榆木脑袋上!他不能生气,生气会短寿的,在他没把合他心意的后辈养出来的之前他绝对不能死。
“唯唯。”王铭连声应是。
“你安排下,后天我会亲自去族学安排考试。”
“唯。”王铭刚想离去,又想起他是向父亲讨主意的,“父亲,那陆家——”他到底要不要帮敏行?
王珏简直想叹气了,这小子也年纪一把了,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不过是只跳梁小丑罢了,没人会当回事,你也不要理,平时官署里能帮陆敏行就帮,注意别落人口舌就好。”
“我知道了。”王铭松了一口气,他还真对敏行做不到见死不救。
王珏看到长子满脸庆幸,又觉得憨厚些就憨厚些吧,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儿子这样总比纨绔好,等王铭走后,他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