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煜看了一眼:“行了,帮我送过去吧。”说着就要出门。
“真的不吃饭吗?”胖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问。
丁煜没应,出门去了,身后娃娃在欢快的笑,胖子回头,娃娃正吃着那蛋糕吃的欢。
“给我,看你待会儿不吃饭饭。”胖子又抢过来,然后眼看着娃娃瘪着嘴哭了。
丁煜出了门。
已是深秋,吹来的风已有些凉,他将口袋里的墨镜带上,想起很多年前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很冷的天气,冷到在那个他生活过的小镇上已没有冷饮可买,然而现在,这样的大城市,这样微冷的天气,各小店的冰柜都还装满了冷饮。
今天是父亲的忌日,确切点说是自己的养父,然而同时的,今天也是暖风的生日,正因为那天是她的生日,所以她提了那个无理的要求,之后的每年,暖风就再也没过过生日,最多也是符蕾偷偷的给她煮碗面,就算有一次有个男生送了她蛋糕,也是小心翼翼的不让他看到。
他伸手招了车,去父亲的墓地。
丁建明的墓本来在小镇上,后来被丁建国移到了城郊的贵族墓地,当时丁建国带了一群人挖开丁建明的墓带走骨灰时,母亲在后面一路跟了很久,一直哭,一直哭。
所以,现在这个墓其实是空的,母亲固执的每年跑来小镇扫墓,说就算被移走了,他也一定能看到。
那座空墓就在沿河的庄稼地里,小镇的习俗,都是把墓建在自家的地里。
今年母亲的身体不好,年轻时的辛苦落下的都是病根,来回四小时的车会将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所以暖风好说歹说,说服母亲待在家里,自己一个人来。
深秋,庄嫁地里一片金黄色,暖风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她按小镇的习俗在坟前烧了点纸钱,然后看着伸起的烟尘,在坟旁的草堆上坐下。
母亲来时总是会对着那座空坟说些什么,然而暖风面对它,心情总是复杂的,她不知该说什么,以前是在母亲身旁静静的听着,现在,只能安安静静的坐着,看着烟尘燃尽。
田原里的风,轻轻的吹,她想起很久以前丁煜总是不会跟她和母亲一起来扫墓,却在她们离开后一个人跑来,将母亲放的瓜果糕点之类的祭品踢掉,然后坐在地上好久才离开,母亲为了这件事好几次要打他,但他还是每年如此。
现在这座墓是属于母亲一个人的了,可惜她已经没有力气过来。
伸手拔去坟边的杂草,本来高起的坟,因为雨打风吹渐渐变平了,而当拔起一棵长得很高的草时,草根牵出大块的泥土,暖风用手将草根上的泥土敲下来,然后看到那被拔了草,凹下去的地方似有什么红色的东西。
她愣了愣,手伸过去拉,是一根红色的绳子,一扯就断了,但似乎下面有什么东西。
那是在坟的不远的地方,是谁在这里埋了东西?
她用手轻轻的拔开土,又用手指抠了抠,拉出来一个满是铁锈的盒子,盒子被锈的很薄,本来应该用红绳子绑着,现在很空易的被打开,掉下一包东西,用几屋塑料袋包着,还算完好。
那东西应该有些年头了,因为离坟有两步距离,竟然在丁建国来挖开墓时,没有被挖出来。
她将塑料包打开,外面的两层一碰就坏了,还好里面还有两层,打开,等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暖风愣了。
一张叠得好好的数学卷子,已经发黄,字迹也不够清楚,但可以看到上面晕开的分数,61分;一张奖状,是小学六年级时拿的800米跑第一名;红领巾;小学,中学的毕业证书;高考的分数条,录取通知书。
都是丁煜的东西,她见过的,不曾见过的,以为被他毫不放在心上的扔掉了,他却一样样的保留下来,埋在父亲的墓边。
“丁煜,为什么不去考试?”
“反正不及格,有什么好考的?”
“丁煜,你的红领巾呢?”
“扔了。”
“丁煜,你又逃课?”
“反正毕不了业。”
“丁煜……”
原来他都是在意的,自己却从来不知道这些。
如果要说当时对丁煜的心情,多半是责怪吧,怪他总是逃课,总是不听话,怪他总是让妈妈生气,他在想什么,自己从未想过去了解过。
暖风看着那些东西,想再埋回去已经不可能了,铁盒坏了,塑料袋也破了,这里离镇上又远,不可能再去买一个盒子回来装,像偷窥了一段属于别人的记忆一般,暖风看着那堆东西忽然不知道怎么办,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装进自己的包里,也许丁煜自己也忘了,但应该挑个时间还给他。
回到家里时,天已经黑了,母亲坐在桌边等她,本来说要替她烧几个菜庆祝生日的,但屋里却并没有饭菜香味。
是母亲不舒服吗?
“怎么了,妈?”她上去揉母亲的肩,然后看到放在桌上的蛋糕。
“好漂亮的蛋糕,妈,你买的?”暖风看着蛋糕上红色的草莓,心里一阵欣喜,没想到母亲竟然还准备了蛋糕。
“不是我买的,是胖子送来的。”母亲的声音却是冷冰冰的,冷眼看着那蛋糕道。
“胖子?”
“是,他说,丁煜让他送来的。”
暖风怔住。
“你说他是什么意思?”母亲指着那蛋糕,“在以前的时候,今天的日子他是容不得家里有任何生日的气氛的,哪怕只是多烧了个菜,现在送蛋糕过来是什么意思?送来我也不敢吃,我还怕里面有毒药呢。”
暖风没作声,看着那蛋糕,为什么送蛋糕过来?她也想不明白。
“你现在就去还了它,我们不希罕。”母亲将旁边掀开的蛋糕盒盖子又盖上,递给暖风。
暖风犹豫了下,没有接:“算了吧,妈,都这么晚了。”
“那就扔了。”母亲拿着蛋糕不肯放回去,暖风无奈,只好接过。
人捧着蛋糕走到门口,微微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蛋糕,心想难道真要扔了?
拿出手机翻出胖子的号码想问个究竟,打了半天也没人接,反正再原封不动的拿回去,母亲一定不依,人只好慢吞吞的下楼去,。
走到楼下,暖风在路灯下站了会儿,想到丁煜其实就住在她们这个小区对面的新建小区里,那里的房子本来是丁煜买给她和母亲的,但因为她坚决不肯要,他便赌气说他自己住。
可以到他楼下,让他自己下来拿,顺便可以把包里的东西还给他,她看看还背上身上的包,里面还放着在墓边挖到的东西。
捧着蛋糕过了马路,对面就是新建的小区,与暖风所住的小区相比,这里明显的豪华气派,从一路停车位停得满满的私家车,就知道这里是别一番天地。
其实她也没来这里看过,不太确定是哪幢楼,但她记得房契上的地址,按照门卫指的方向,她一路走过一片绿化带,看到前面那幢楼,应该就是了。
路边是个运动区,有两个网球场和两个篮球场,还有其他的运动设施,果真是豪华小区,暖风边走边看,然后看到篮球场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丁煜。
他穿着球衣,边跑边运球,却并没有做跳跃动作,偶尔投个球,也只是提一下身体,人并不跳起来,暖风看了他一会儿,他似乎有些忍不住,微微跳了一下,投球,却没有中,他不甘心,再投,依然轻轻的跳起投篮,还是没中。
很明显的,因为腿部受伤,此时的跳跃是带着顾虑的,也确实没办法跳的太高,着力点,投球点都跟以前不一样,当然投不进。这是必然的,也是没有办法的,但丁煜似乎难以接受。
他还要再试。
“丁煜。”暖风叫了一声。
正是丁煜想投篮的时候,她一叫,丁煜一分心,篮球便掉在地上。
“你不能再作跳跃动作了。”暖风看着他的腿。
丁煜没想到暖风会在这时出现,抹了下脸上的汗,然后看到她手中的蛋糕,似乎猜到什么,人没作声,回头去捡篮球,背对着她,在地上一下下的拍。
“这个蛋糕还给你。”果然,暖风直接说。
“还来干什么?不喜欢就扔掉。”丁煜拍球的动作没停,力道重了些。
“我放在旁边。”暖风将蛋糕放在地上。
“该死!”丁煜球一扔,直接往篮球架上,然后弹回来,掉在地上。
两人都不作声。
半晌,暖风想到包里的东西,人向丁煜走近一些,将用塑料袋装着的那包东西递给他:“这个,是你的东西。”
丁煜愣了愣,看看她,又低头看看她手中的东西,好半晌才接过,打开,看到其中的一样的东西,他就知道那些是什么。
他有些吃惊的看着暖风:“你哪来的?”
“今天去乡下扫墓时发现的。”暖风如实说。
再看看那些东西,丁煜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团成了团,塞进球裤的口袋里:“你看过了。”
“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暖风以为他要怪她。
丁煜却没什么表情,眼睛看着暖风,看她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上身穿着白色的短外套,看上去清秀而美丽,他心里一动,回头看看被放在地上的蛋糕,忽然伸手拉过暖风。
暖风一惊,下意识的挣扎,但丁煜握得死紧。
他将她拉到蛋糕边就马上松开手,然后蹲下来,打来蛋糕盒,里面是那只被胖子称为艺术品的蛋糕。
他用里面的工具切了一块,递给暖风。
暖风没有接,只是疑惑的看着他。
他没有勉强,将那块蛋糕直接塞进自己嘴里,然后另一只手摊开,伸到她面前,是一块绿色的碎玻璃,暖风记得是丁煜的那包东西里的,在墓边时,她以为只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那是我爸去世那天,你最后一次过的那次生日,我要送你的生日礼物,是我捡过的最大一块,白天时用它看太阳是绿色的,”他又拉过暖风的手,放在她手心:“生日快乐。”他似乎只是顺口说了一句,说完只顾低头吃手中的蛋糕。
暖风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玻璃,现在看来分文不值,但她记得当时这种有色玻璃极少见,一群孩子喜欢在建筑用的石子里找,看谁能找到最大块的,然后欢天喜地,当成最宝贝的东西收藏。
而他刚才说了什么?生日快乐?对她说?虽然像是随口说的,他知道,这句生日快乐对她的意义吗?
她看着丁煜,看他吃得满嘴是奶油,眼里忽然酸涩起来。
她说,丁煜,我不欠你的,她确实已经不欠他的,但她的的确确无意间害死了一个人,就像枷锁,始终背负着,她需要一句被原凉的话,她需要解脱。
生日快乐,是的,今天是她的生日,以前的每年她从来都是去祭拜去追悔,从来都是忽略这个生日的存在,现在一直恨着她的那个人对她说生日快乐。
为什么忽然对她说这句话?他从来都是恶言相向,从来都是想报复,为什么?难道真的只是随口说,那这只蛋糕呢?
“我要回家了。”她怕自己哭出来,转过身去。
丁煜没有阻止,眼看着她走远,然后手中的蛋糕扔回盒子里,一屁股坐在地上。
是否有一天,你也会原谅我?他在心里问。
作者有话要说:讲讲豆小时的冷饮吧。
豆就是乡下长大的,小时候,只有天气很热了才有冷饮卖,品种只限几样:棒冰(有时头上的地方会有绿豆或是红豆,比现在的好吃的多了),冰砖(90后的可能很少吃到,不过现在还有得卖,就是一方块的冰淇淋),小纸杯(有点像现在的三色杯,只是只有一种颜色),其他就没有别的了。
冰砖和小纸杯只有大商店里才有,棒冰有时候会有人拿出来卖,用几层棉衣裹着,装在一个木头箱子里,放在自行车后面,边喊,边卖,那时这喊声对豆就是天籁,硬是问父母要了钱,巴巴的跟在后面,然后看那“天籁”打开箱子,一点点的掀开棉衣,抽出棒冰递给我,那一刻豆已经口水直流了。
呃,无意间暴露了豆的年纪,讨厌,其实当时豆还在襁褓中,乡下又相当落后,当时城里已经有地铁了,哈哈(干笑),豆是从襁褓里窜出,登着婴儿车追那卖棒冰的,哈哈(继续干笑)
我替你去自首
虽然这样的控诉未必能胜诉,却已经闹的满城风雨了。
母亲明显又憔悴许多,对吴征说:“决不能让你父亲晚节不保。”却又无能为力,只是念着。
吴征眼望着窗外。
可是,父亲确实犯了错。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怕母亲更担心,眼却黯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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